第二日,李進便放出了消息要替古娘子一家尋找住處。將村子裡家中有閒房的選了又選,才定了李方家的閒房。
李方家中兄弟不多,就兩個,早已經分出來單過,雖然大宋朝是不許百姓分家。但是兒子多了住在一起,總是會有摩擦,所以許多長輩都是在宗族的見證下,先將家產給分清了。如果遇到有徵兵的年頭,就要靠撅草棍兒抽長短來判定誰家去承擔兵役。如果是普通的徭役,那就按年輪流。
所以,只要不是遇到那種不講理的家庭,一般情況下都不會有什麼太大的扯皮事。
李方家的這套宅院裡一共三間房子,屋後是伙房。古娘子被李進引着過去看了看,也頗爲滿意,雖然地方非常小,不過倒勝在乾淨,而且和李方就隔了一道牆,如果有個什麼事情喊一聲李方就能聽到,沈娘子又是一個痛快人,當即同意古娘子若是租了院子,可以天天到她家裡打水
。
就衝着可以打水的原因,李進一下子付了一年的租金給李方。李方原是不想要,可是被李進說了幾句,說什麼親兄弟明算帳,咱們雖然是同族的兄弟,不過我到底是給安家做事的,你若是不收房錢,將來出了什麼事情也不好解決,這纔算勉強收下了八百文一年的房錢。
安木請了兩個村民過去先把院子從裡到外的給收拾了一番,等到收拾乾淨後將一間客房裡面的桌椅和牀榻都給搬了過去。又讓李進到鐵匠那裡幫着打了一套的鍋,算是幫着他們將家給安了下來。
古娘子心裡雖然有着不樂意,可是到底還是搬了出去。
等到他們走後,安木鬆了一口氣。要是放在後世,哪裡會有人肯這麼盡心盡力的幫人啊?最多也就是借你點錢罷了。可是現在不僅要借錢還要照顧他們,如果他們在村子裡被人欺負了,還得自家出頭。
只覺得古代的宗族制,真是一個折磨人的制度。
因爲不怎麼相信古娘子所說的話,安木讓李進暗地裡去找一家經常跑河北路的商號,請他們去打聽打聽古娘子的家事。李進還沒有去找商號。候押司就過來看大郎,聽李進說了這事後,候押司笑道:“打聽消息的事情,差役們再勝任不過了,讓商號們去打聽,還不如我遣了人去。”安木聽他這樣講,便要給候押司五貫錢,請他派個人去。
候押司怎麼可能會收她的錢,說過幾天陳州就要往河北路運盔甲和兵器,他託個人打聽一下就行了。不需要幾個錢。不過就是請吃一頓飯的事情罷了。
往河北路。一來一回需要兩三個月時間,所以這事就暫時的先放下。
就這樣,古娘子就成了安家的親戚。
用句呂氏的話來講,古娘子倒是一個知情識趣的人。知道安家不可能收留他們,便搬了出去。沒有賴到安家不走,如果他們真的賴着不走,安家是不能真的將他們趕走。這話一說,把安木氣個仰倒,好吧,別人來了自己家,自己不喜歡的話還不能趕跑,這是哪國的道理。
古娘子說自己和女兒都是會針線活。安木便讓李進領着古娘子去了幾趟縣裡,找到了幾家大點的繡坊,在那裡收了些針織活回來,好歹也能補貼些家用。
隔了幾天後,古娘子提了東西來安家。想做戶籍的歸檔。安木不懂這個是什麼,便請李進去請候押司。候押司道:“這婦人,倒是想一出是一出,你只管說現在衙門裡正在交接,不能做這個甘結。”
候押司怕安木冒然答應了什麼不該答應的事情,特意在第二天親自來了安家,當着安木的面和古娘子把話說清楚。古娘子訕訕地笑:“我這不是想着,將來慶哥如果參加科舉的時候可以算做陳州的人嗎?哪裡想到會有這許多麻煩,既是現在衙門裡在交接,那這事就隔一段再辦吧!”
候押司臉上淡淡的,“我年紀大了,今日倒要倚老賣個老。安家現在只剩下兩個孩子。我又天天在衙門裡公幹,沒時間照料家裡。所以孩子們難免就有些想的不周到。娘子如果真是疼愛兩個孩子,就不該對孩子說這些事?慶哥的事情,我自然會有安排。以後娘子若是有了事只管去找我,孩子們懂得什麼?”
這番話說得古娘子臉上一片泛紅,倒是安木看不下去了,說起了其實話題纔算讓古娘子下了臺
。
等到古娘子走後,候押司肅容道:“萬幸大姐沒答應幫他們歸檔,你不知道,這歸檔是需要你家出具甘結,將來慶哥雖然是落戶陳州了。可是你就能保證他一是個好孩子嗎?萬一將來他做了什麼事情,抓不到慶哥可是要來抓你和大郎的。”
聽到這話,把安木驚出了一身冷汗。
一晃眼,古娘子一家在沙灣村已經住了快十天了,大郎很喜歡古娘子,一來是因爲她長的高氏相似,二來是因爲她脾氣溫和,對大郎非常體貼。安木見她沒有傷害大郎的意思,便任着她。每天大郎讀完了書之後,都會去古家去找他的姨母。
若是古娘子做了什麼好吃的東西,也會讓自己的兒子送到安家去。其實倒也不是什麼好的吃食,兩家都守着孝,不過是將麪食和素食換着花樣做罷了。
這一日,安木三人下了學寫完了課業,聽呂氏說今天李戶長請了唱曲的來家唱,便領着大郎和銘哥出去轉轉。
到了村子裡的曬穀場,只見得那裡早已經人山人海,擠得水泄不通。大郎在外面急得直跳,就連穩重的銘哥也是伸長着脖子往人羣裡看。
“幾位小官人好!”看到安木幾人,人羣外面那些賣小吃水果和擺茶水攤的紛紛站起來打招呼。
“女官人拿去嚐嚐!這是剛剛從樹上摘下來的,香甜着呢。”一個賣櫻桃的同村人,從蓋着新鮮樹葉的筐子裡抓了一大把紅鮮鮮的櫻桃往安木三人手裡送。
安木笑吟吟的捏了幾個,送到了大郎的手裡,再多就不肯要了,“我們家裡也不缺這個,嚐嚐鮮味就行了。你們做生意的也怪不容易,不要了,不要了……”
“不是託着你家的福。哪裡有我們現在的光景?”賣櫻桃的說什麼也不同意,一個勁的往大郎手裡塞,“我家這櫻桃,往常是要賣到縣城裡,一個攤子一天就得交幾文錢。現在在家門口就能賣出去了,不僅不用交攤子錢,還不用再給欄頭交稅錢了。這一年到頭下來,家裡就能多了一兩貫的收入。如果不是你家開了這個書屋,哪裡會有我們的好日子。”
這話一說,旁邊立刻有人符合。紛紛開口誇獎安家這個書屋給村子裡帶來了不少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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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木見到擋不住賣櫻桃的熱情。便用眼神示意呂氏給那小販錢。賣櫻桃的死活不肯收錢,兩下正在相讓着,卻突然聽到樂聲響起。
“……我只見黑黯黯天涯雲布,更那堪溼淋淋傾盆驟雨。早是那窄窄狹狹溝溝塹塹路崎嶇。知奔向何方所?猶喜的消消灑灑斷斷續續出出律律忽忽嚕嚕陰雲開處,我只見霍霍閃閃電光星炷……”
只聽得鑼鼓喧天,兩個丑角一起出場,正在上面唱着開場曲。
“哎呀,來的晚了!”安木大急,這可是她第一次在古代聽戲,沒有想到卻是錯過了開場曲。正在外面轉的焦急,卻看到李戶長大兒子李懷東從人羣裡擠了出來。
“大姐和大郎是來聽曲的?怎麼不和我說一聲,早就給你們留好位置了
。”
隨着李懷東擠到了人羣。卻只見裡面第一排全是有座的,村子裡幾個老者都坐在裡面,見到安木幾人過來了,紛紛點頭示意。
臺上,丑角依舊在唱。“怎禁那蕭蕭瑟瑟風,點點滴滴雨?送的來高高下下凹凹凸凸一搭模糊,早做了撲撲簌簌溼溼淥淥疏林人物,倒與他妝就了一幅昏昏慘慘瀟湘水墨圖……哎呀,天晴了……”
丑角的唱腔十分的俏皮,唱詞輕快,再配上滑稽的動作,活脫脫的演繹出來兩個人正走在路上卻偏遇了一場傾盆大雨被淋得如同落湯雞一般。等到他們謝幕下場時,贏得了衆人的一致叫好。
“今日唱的是哪一齣?”安木正巧被安排到了李戶長旁邊,聽得入了迷,卻不知道唱得是什麼戲,低聲問道。
李戶長巴不得安木和他說話呢,聞言立刻說道:“今日唱的是風雨貨郎旦,講的是一個貨郎的故事。寫一個書生納了個妓女爲妾,最終妾將妻子害死,又將書生推到河裡,以圖他的產業。後來書生被說唱貨郎兒所救,跟隨說唱貨郎兒藝人,學唱謀生。”
李戶長所說的說唱貨郎兒,並不是指走街串巷挑着貨賣的貨郎,而是以說唱爲生,四處流浪的說書人,頗像國外中古世紀那種浪跡天涯的吟遊詩人。
李戶長這裡低聲和安木解說戲文,卻只見上面上來了一個旦角,唱道:“妾身長安京兆府人氏,喚做張玉娥,是個上廳行首……”
旦角身着一身淡粉色深衣,繡着星星點點的梅花花瓣,外面披着鑲銀絲輕紗衫,腰間繫一根鵝黃垂帶。隨着她蓮步輕移,卻只見水袖招招,媚眼動人,神態勾人魂魄,一時之間安木竟是看得呆住了。
李戶長微微一笑,心想你喜歡看戲就好,若是喜歡看,隔幾日我還請。只要討了你們歡心,還怕候押司不給我好臉色看?
旦角還未唱完,一位書生樣子的淨角出了場,讚道:“四肢八節剛是俏,五臟六腑卻無才。村在骨中挑不出,俏從胎裡帶將來。……”只見書生眉目流轉,脣紅齒白。與那旦角站在一起,珠聯壁合,相得益彰。令臺下觀看的衆人如醉如癡,如飲美酒瓊漿。
“好!”一曲唱完後,安木激動的站了起來,隨着別人一起使勁的拍巴掌。
“大姐喜歡嗎?”李戶長看着安木那激動的樣子,笑道。
安木點點頭,“我只覺得他們唱的好,卻又說不出哪裡的好,只能說一句,真好!”
李戶長哈哈大笑,指着那正在收拾幕具的幾個人道:“大姐卻是不知,這可是陳州有名的南雲樓,專以唱曲爲業。他家的小姐雖然容貌比不得館閣之中的那些行首,然而唱曲的工夫卻是陳州一流。我也是不知費了多少心思,才請得她們唱上一場。大姐若是喜歡,以後我經常請人來唱,可否?”
說完了這句話,目光炯炯地看着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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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這幾天我這裡檢修線路,經常停電,今天上午在碼新文大綱,剛剛碼完家裡停電了了,下午睡了一下午,到晚上纔來電,今天只有一更了,明天三更。請各位體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