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致和聽到安木的話後一愣,然後就呆立當場。
“老師,您準備將大郎怎麼辦呢?”安木卻不準備放過他,繼續追問了一次。
張致和低着頭,端起茶盞裝做吃茶的樣子,將臉埋在茶盞後面,支支吾吾的說了一句話。
“老師說的甚?我沒聽清。”安木沒有聽清,便問道。
張致和正準備說話,卻突聽得天空中響起一聲悶雷,然後便是烏雲壓境,竟是要在冬日起下場大雨來。
聽到這一聲雷響,書房的院子裡跑進來幾個僕婦,將曬在院子裡的書籍快速的收拾了起來。關窗的關窗,收書的收書,忙成了一團。
“天有七曜,地有五行。五事愆違則天地見異。臣乘君威,則陰侵陽,盛夏雪降,冬不冰也……”張致和似被這一聲驚雷所震,怔了半晌方道,“君爲政不仁,法度失常,使小人橫行,娼盜奸賊之患甚囂塵上。”
安木‘撲哧’一笑,心中暗自明白,便也不再追問。順着張致和的話道:“自然的異常變化,跟我們人類的活動息息相關。人類的行爲,倘若逆天地而行,違背了自然的法則與規律,陰陽就會顛亂,四季就會失序。一旦陰陽起了變化,自然就會上蒼預警,只有整個國家的人去做一件事情,纔有可能影響。一個人不論他怎麼努力,也始終影響不了上蒼,所以學生認爲天象與個人無關。”
“冬雷震動,萬物不成,蟲不藏,常兵起。冬至日雷,天下大兵,盜賊橫行。這乃是上蒼給我們的警示,預示着象王欽若這般的人物必不能長久。”張致和看到安木不再追問他。長出了一口氣。
安木聽了這話極不同意,有心想再辨一辨,可是突然想到那一年鬧非典。好多省市都是冬天打雷,似乎就是在預示着什麼。便也住嘴不說了,順着張致和的目光往窗外望去。
只見亂雲壓境,黑氣上涌,天空瞬間變得黯淡。
‘劈嚓’一聲,一條紫色的閃電騰空,在陰暗的低雲中是那麼的耀眼和奪目。
莫名其妙的,安木就想起了《上邪》。山無陵, 江水爲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莫非,天下間的戀人要到了分手的季節?
兩個人靜靜的站在窗邊,誰也沒說話。
半晌後,安木離開了張致和的書房。往自己院子裡走去。臨出院門時回過頭,看到張致和依舊站在窗前,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些什麼。
到了暖閣,捧着一碗暖暖的燕窩。吃了幾口,和呂氏說話:“嬸嬸,咱們出來這麼些天,也不知家裡現在什麼樣子。”
呂氏聽到她說家裡的事情,不由得想起了沒有跟着他們一起出門的銘哥。也不知兒子現在怎麼樣,有沒有讀書,有沒有淘氣。已經快半個月沒有見過兒子的面了,一想就是滿腹的思念和心酸。
“是啊,也不知銘哥怎麼樣?”呂氏說起了兒子的名字,偷偷抹了下眼淚。若不是爲了讓銘哥留在公婆身邊替他們盡孝,她是無論如何也捨不得將銘哥留在家裡的。
安木看到呂氏情緒不高,不由得暗自怪自己多嘴,不該提到家裡,便話題一轉說起了其他的閒話。
話題說着說着不知怎的就轉到了張致和身上,呂氏一提他,便是滿嘴的唏噓,“按說,我是不該操這個心,只是先生已過了而立之年,直到如今還未娶妻生子,大姐是不是尋個機會和先生說說,好歹生個兒子傳承香火。”
安木淡然一笑,張致和哪裡需要別人傳承香火了?再過個幾百年,他又會再次出生,然後又在史書上留名,有沒有兒子對他來說根本就不重要。
別說是張致和,哪怕就是她也從沒想過要嫁給哪個人。她總覺得這個世界的人和她是不同的,思想上不同步,看待問題的方式上不同步,甚至就連生活習慣也是不同步。就拿呂氏來說,從她一來呂氏就服侍她,可是直到現在她還無法接受每天早上呂氏端着洗漱工具服侍着她淨面刷牙。
在她認爲是平常的事情或者很正常的事情,呂氏總是大驚小怪的埋怨她。
想必,張致和同自己一樣。只是他本人畢竟也算是古代人,大約適應的應該比自己好些。
有些,安木就想過,如果張致和再年輕十幾歲,或者他不是自己的老師,倒真不如嫁給他好了。最起碼倆人還有共同的語言,說起一些事情來也不必避諱。
只可惜,師生戀爲世人難容,更何況倆人根本不相愛,根本沒有那個勇氣挑戰世俗。
安木正在發愣,卻聽到呂氏繼續在說,“……其實謝靈倒是不錯,人長的漂亮,性子又好。家裡又知根知底,可惜,先生怎麼就好像沒有這個意思?”
安木‘撲哧’一笑,“嬸嬸,你快別亂猜了,謝家另有打算。”
呂氏聽到這話一怔,有些生氣,反駁道:“先生哪裡不好?年紀輕輕的就是學士了,將來出將入相還不跟玩兒似的?他謝家憑啥瞧不起先生?”
“不是,不是,”安木急忙擺手,“不是謝家瞧不起老師,而是謝家和老師是同門師兄弟,本就是一體,沒必要再聯姻。”
看到呂氏依舊是懵懂的樣子,安木笑了笑,也沒有過多的解釋,隨便說了幾句便把這件事情給岔了過去。謝家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就是想用謝靈去聯姻。只可惜謝家目光短淺,太過於急功近利,也僅僅只能止步於此了。
天氣陰沉沉的,漸漸下起雨來。
安木雙手撐着下頜,盯着窗外的芭蕉。枯黃的葉子在風中瑟瑟發抖,一滴一滴的雨,從厚厚的雲層中滾落,先是落到葉片上發出‘劈叭’的聲音,然後再滾落到地上。
這場雨,直下了一日一夜。到了第三日才停,正巧這一日便是謝園的賞梅之日。
安木穿着昨日秀衣坊送來的一身月白色的襦裙,裙上繡着的一朵粉白色的玉蘭花。頭上插着蝴蝶白玉釵,走動之時。蝴蝶在發間微微晃動,愈發襯得她肌膚吹彈可破。
在二門處上了馬車,便在僕婦和小廝的簇擁下往謝園而去。
馬車出了巷子,旁邊便閃出了幾人。相互看了幾眼,從暗處駛出一輛馬車想要尾隨。誰知剛剛走了幾步,便從張府又涌出一羣人來。
馬車裡的人見勢不妙就要車伕快點跑,誰知張府的人早有準備。幾個膀大腰圓的人手裡提着棍子和繩子,直接將馬頭牢牢套住,一棍子敲到了車伕的頭上,直接將他敲暈。
“老牛頭。你敢領着人抓我們?”馬車裡傳出來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
老牛頭這時一身上下都是乾乾淨淨的,一雙手指修剪的整整齊齊,不象那一天碰瓷時那般污淖,拿着手裡的棍子將車簾挑了起來,臉上笑嘻嘻的。
“何頭。都是街面上混的,早晚都有這一日。您老還是下車來說話吧!”
車裡的人哼了一聲,不情不願的下了車子。此人賊眉鼠眼,流裡流氣,穿着青灰色的短衫。惡狠狠的瞪着老牛頭。
“你等着,別落到我手裡。”
老牛頭繼續笑,一點也不怕他。
“行了,別廢話了,把人押到宅子裡來,爺要好好的審審他,天天呆在學士府的後門處做甚。”李進站在後門處,冷冷的說道。
東京城分爲內城和外城,內城裡除了東城住的是平民外,其他三處全都是官員和富豪,外城大部分都是莊園、宅地和兵營,很少有人居住。然而,外城的宅地比內城要便宜將近一半,很多官員和富豪都在外城買了宅子。也有一些官員租不起內城的民宅,便住在外城。
所以,外城也很是繁華,每一條巷子裡都有小商販在做着買賣。再往謝園走時,街道兩旁的小商販不見,轉而是一些身着下人裝的小廝站在兩旁,看到有馬車過來便跑到近前,指揮着車子往宅子裡徐徐而進。
謝家到底是千年世家,待人待物上自有其規矩。因有了這些小廝,所以來的車輛雖然多,倒也沒有顯得雜亂。一輛挨一輛的魚貫進了謝園。
因請的大部分都是女子,爲了避免出差錯,衝撞了哪家的小娘子。謝園這兩天幾乎封了園子,除了持有請帖的人可以進,其他的人全部都堵在園外。
下了馬車,便過來一個女使,看了看呂氏遞過來的貼子後,笑道:“原來是張學士府的安小娘子來了。我家女郎早也盼晚也盼,就等着安小娘子來。若是安小娘子再不來,只怕我家女郎就要害相思病了。”說着話,便將安木一行人往裡請。
安木見這個女使說話機靈,人又長得極精神,便向韓巧使了個眼色,韓巧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笑道:“但不知姊姊姓什麼,怎麼稱呼?園子裡都是誰到了?”說着話,往她的手裡塞了一個錦囊。
那女使臉上的笑意更加深了,向着安木福了一福,說自己名叫紫月,“好教安小娘子得知,昨日還下着雨,路上不大好走。所以在小娘子前面也只是來了幾家綠袍的……”言下之意,卻是說安木來的太早,幾位正主兒都還沒來呢。
參加宴會時想要知道某人的地位高低只需要看他是何時出現的就可以明白,來的越早就證明地位最低,地位最高的通常都是最晚到,甚至有些還要故意等到宴會開始時纔出現。所以安木一聽到現在只來了幾家綠袍的親眷,便知道自己來的正合適。
自己家和張致和關係匪淺,是師生關係。然而到底自己親父並沒有功名,也是特意挑了這個時間段過來。比那些低級官員親眷們來的晚,又比張致和同級別官員的親眷們來得早。
再加上謝家和張致和又是同門師兄弟的關係,自己早早的來,也省得別人說自己不尊重謝家。
所以,衝着紫月友好的點了點頭,便往園子裡走去。紫月急忙走到旁邊,爲她們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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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山東招遠在麥當勞餐廳因爲要女孩子電話不成而把女孩子活活打死的,強烈要求判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