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年,李多的渾家聶氏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喜得寧氏和老李頭跑到了太昊陵給人祖爺爺上了三柱香。商量了好幾天,起了一個‘狗剩’的賤名,希望閻王和小鬼聽到這麼難聽的名字會產生厭惡,這樣就會避開孩子。孩子就就會少病痛,少兇災,少磨難。
安木和大郎大孝第一年還未出孝,不敢前去祝賀,只是託了呂氏給小傢伙送了一對金手鐲。原本是要送項圈,呂氏卻說怕孩子受不住金子的福氣,堅持不要項圈,安木這才改送了手鐲。
苦涯先生的消渴症在經過張致和幾劑藥方後,漸漸控制住了病情,雖然每天都要吃一劑緩解病情,然而到底不再像以前那樣容易出虛汗,眼睛看不清東西。張致和每隔半個月就要去陳州一趟,和幾個醫士一起幫着苦涯先生會診,雖然他醫術不高,然而他懂得的東西卻比現在的醫士要多得多,再加上安木的圖書館又幫他找了許多和糖尿病有關的書籍,他提出了好幾個醫方都是在明清兩朝纔出現的,甚至還有一劑是民國的醫術大家研製出來的。
這幾劑藥方,張致和並不敝帚自珍,願意公開天下造福所有的人,讓他在杏林中獲得了絕高的聲望,一時之間風頭無兩。
古娘子時不時的來安家坐坐,再也不象以前那般討人嫌多少也會體貼點了別人,安木看她似乎改了不少,便也不再阻攔她來。又提醒了她幾次,讓她對佃戶好些,免得讓別人看笑話。古娘子雖不滿卻也照着做了。漸漸的,村裡人看到她依舊能出入於安家的門庭之中,對她家的態度也慢慢有了改觀。
一晃眼,孝期已過,第五年的寒衣節,安木和大郎終於除去了孝服,穿起了一身青色的常服。到了第六年的寒衣節。安木已經十二歲,去和大郎拜祭過父母之後,換上了一件素白色對襟夾襖,上面繡着紅梅,下身一條萬梅點點的月色長裙。頭髮梳了雙平髻,髮髻上綴了兩朵淡粉色的小花,襯得臉上的皮膚更加嬌嫩細膩
。
呂氏看着韓巧和韓玲細心的替安木將髮髻又重新整理了遍,替她穿上了一雙藍白兩色的錯到底,看到這個慢慢長大慢慢變高的小主人,一股暖意突然涌到了眼睛中。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心中萬千感慨:“大姐。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這麼漂亮。”
安木坐在藤環墩上看着銅境裡十二歲的容貌。這是她第一次穿上了有顏色的衣裳。聽到呂氏微微哽咽的話語,安木的頭深深埋到了這個半母半僕的女人懷裡,輕輕的蹭着,“嬸嬸。我一輩子對你好。”
呂氏聽了這話心中一酸,又怕安木亂動將剛將梳好的髮型弄亂,急忙安木的肩膀挪開,看了看髮型沒有亂,這才鬆了口氣,“以後我家大姐就成了大人,以後再不能象小孩子那樣在嬸懷裡撒嬌了,我咋就覺得大姐還這麼小,這麼小一點。怎麼就突然長大了呢?”呂氏說着,又用手比劃了一下,看着身前的安木又看了看自己比劃出來的大小,突然嘆了口氣,
“嬸。到時候了。外面還等着呢。”韓巧看到這主僕二人一說起來沒個完,在一旁提醒。
呂氏急忙給安木整理衣襟,“是得出去了,今年是你的金釵之年,苦涯先生還要給你插釵子呢。”
韓巧和韓玲推開了門,看到了滿院等候着安木的人。有苦涯先生,有特意從外地趕回來的張致和,有候押司,有李進,有寧氏,有老李頭,有古娘子……安木來了這麼久,認識的所有人都來了這裡。
苦涯先生坐在上首,看着安木被韓家姊妹扶出了房間,笑着點了點頭。
中國的女子不論地位高低,一生之中有三次穿深衣的機會。第一次便是十二歲的金釵之年,第二次便是及笄禮,第三次則是婚禮。然而到了宋朝,女子不再要求在各種禮儀場合穿深衣。一般情況下,女子在這三個時段都會穿上最爲隆重的衣裳,十二歲插金釵,證明已經待嫁;及笄時插簪子,證明已經定過親,可以生育。若是女子在十五歲時未曾訂親,那麼便不能行及笄禮,要等到二十歲時纔可以行及笄禮。
所以,古代的及笄禮,其實就是女子成親前最後一次由家裡人主持過的禮儀,破瓜之年(16歲)和桃李年華(20歲)之間,女兒便要嫁人,成爲了別家的媳婦。所以及笄禮是最隆重的,金釵禮則是極爲簡單,只是需要插上釵子,然後換了一套成人的衣服既可以。
而安木剛剛出了孝期,所以只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服上面繡着紅梅,既合了剛出孝的規矩又表明了她已滿了孝期從此後開始了多彩多姿的少女生活。
一個贊者快步走到苦涯先生的身邊,唱道:“人所以爲人者,禮義也……由衣冠整而容體正,由容體正而顏色齊、辭令順,然後才能禮儀備,君臣正,父子親長幼和。今有女安木,年十二,溫柔嫺淑……今日行金釵之禮,禮之後,乃開始學禮,可以衣裘帛、見鄉黨、繼宗祠、拜國君……”
隨着贊者的唱聲,安木走出了屋門,然後韓氏姊妹退到了一旁,由寧氏身爲長輩攙扶着慢慢的走到院中站定。
贊者唱‘趨’……安木彎下腰往前碎步趨行到苦涯先生面前。贊者再唱‘肅拜’……安木將雙手藏在袖中,右手壓在左手之上,舉手加額,鞠躬九十度,聽到贊者唱‘起’字後慢慢直起身將手擡到齊眉處纔將手放下站直,然後再跟着贊者的‘肅拜’接連拜了三次,贊者才唱道:“禮成
!”
中國清朝之前,女子並無跪禮,女子一生只跪兩種人,一是生身父母,二是成親之時向舅姑跪拜一次,從此後不再跪。一般情況下,女子比較隆重的行禮方式是將手合攏放胸下,微微曲膝,上身不動,猶如插秧般的福了一福。平時不過是將手放在腹部,然後微低頭微曲膝既可。
苦涯先生坐在上首樂呵呵的看着安木趨行、行禮。待她禮成之後,走下檐廊,從張致和端着的木盒之中取出一枚純金的金釵輕輕插到了安木的發間。
原本這個行禮的過程,全程是要女子的長輩進行,然而安家沒有長輩,安木又不願意讓古娘子行長輩禮,便只能請得苦涯先生來。苦涯先生年已過七十,已經不受男女大妨的約束,一聽到安木的邀請欣然而往。
苦涯先生讚道:“令月吉日,始加吉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張致和忙從旁邊又遞過一套早已經準備好的素色曲裾深衣,捧到了苦涯先生面前。
安木再從苦涯先生手中接過這套吉服,由韓氏姊妹和呂氏陪着再回去換了這套吉服,然後才重新出來,站在衆人面前。只見她一頭烏黑的秀髮中插着一根金釵,襯得肌膚吹彈可破,如霜似雪。一雙美目水波盈盈,秀挺的瓊鼻,香腮微暈,滴水櫻桃般的櫻脣,令場中的衆人生出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
換完了吉服,便可以自由活動,這時也到了親戚們向行禮者送禮物的時間。
安家的親戚在沙灣的只有古娘子和候押司兩個人,古娘子仗着自己和安家的關係最近,便笑嘻嘻的走上前,將手中的一對鎦金蝦鬚鐲子送到了安木面前,“恭喜大姐,大姐今日成人,以後便是一家之主,我在此恭祝大姐將來得遇佳婿,”
一句話說得安木面如赤潮,低着頭接過了古娘子手裡的鐲子。
候押司被古娘子搶了先,便瞪了她一眼,將他特意讓朋友從京城買得一套時新頭面送了過去。安木打開這個半人多高的妝匣一看,裡面是一塊玻璃鏡,鏡子下面是幾個大小不等的格子和抽屜,每個格子裡都放的有一個首飾,有金有玉有銀有翡翠,粗略一看這套妝匣最少也得超過五百貫。古娘子站在旁邊看到這套豪華的妝匣,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一直站在古娘子身邊的芸娘,則是緊緊的咬住了嘴角。
“這太貴重了吧?”安木深吸了口氣,這僅僅只是上面的幾個格子裡面的東西,下面的抽屜隨便打開一個,裡面放的是一個高高的四角冠,光這一個冠怕就是要超過百貫了。
“這是大父這幾年給你攢的嫁妝,大父是個手裡攢不住錢的人。六年了才攢了這麼多,你不要笑話大父給的少……”候押司怪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讓安木趕緊收起來好好保管,將來再有什麼時新的首飾他再給安木打來。
李進撇了撇嘴,大姐將來給大郎留下的比這要多好幾倍,你纔給了這麼一個小小的妝匣,真是死摳門。
幸好……李進捏了捏袖子裡的一個小印,長出了一口氣。等到晚上,他就將這枚印信交給大姐保管。從此之後,晚上也能睡個好覺,再也不擔心了。
ps:
今天只有一更,實在沒辦法再寫下去,頭暈的難受,去睡覺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