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點線上石黛黛衝我笑了,似乎是滿意自己剛纔的表現。她不知道我剛纔心驚肉跳到了什麼程度。
“怎麼樣,江慕遠。”石黛黛一臉平靜問我。完成這一系列高難度的動作後還能如此平靜,我都擔心她的心臟是不是在診治過程中變異了。我回答她:“很不錯,一氣呵成乾脆利索,不過你做這些動作時不會覺得心跳加速,難以負荷嗎?”
聽了我的讚揚,石黛黛抿嘴一笑帶點驕傲地說道:“怎麼可能會,我是總司令唯一的血脈。”
“真不會嗎?”我想或許她的手術非常成功,現在已經與無常人無異了。她有點狐疑地看了我一眼道:“你懷疑我的實力。”我忙搖頭道:“沒有,沒有,說實話你的這套動作把我看得倒是心驚肉跳了。”這句說完她又輕笑了一下,後又似乎察覺到了我話裡的意思,便不在說話。
我們不作聲地往場外走,偏西的太陽將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你其實可以一遍完成,這樣可以少吃很多苦。”我打破我們之間的沉默。
“那樣,就達不到我進特訓班的目的了。”我以爲她不會回答時她卻淡淡地回答我。
“你是特意要進這特訓班的?”我有點搞不懂了。
石黛黛搖搖頭道:“這個特訓班就是爲我而辦的,其他人不過是因我受苦罷了。”我更不懂了,顯然這些訓練根本就不在她的話下,爲什麼還要因她辦這種特訓班。她又淡淡地說:“是我外公的意思,特訓訓的不只是體能,還有堅強的意志,團隊合作的精神。跟我同訓的其他24個人,都是本屆新生中的翹楚。你明白吧,人有時候自私起來,犧牲什麼都不在乎。”
我知這是石黛黛對左司令和石榮景的安排不滿,於是說:“這其實是一種特殊的經歷,或許這段時間的訓練會很苦,但就像你剛纔說的,特訓訓的不只是體能,還有堅強的意志,團隊合作的精神,他們今天接受的這種特訓說不準明天就會因此而受益。並不見得一定會犧牲什麼。”
石黛黛沒有立即反駁我,停了一會才淡淡地說:“那些同學剛進這個特訓班時都以爲自己的最優秀,最受學校器重的,如果他們知道他們如此辛苦卻不過是在陪一個不相干的人受訓而已,又會怎麼想呢。我都記不清有多少人從我身邊倒下了。其實我知道這是我外公的意思,他故意讓學校搞這麼個特訓班,還故意讓些成績優秀,體質普通的同學加入進來,就是要刺激我。讓我看着隊友倒下,讓我知道有人因我而受苦。他知道越是這樣,我就越不會只想自己通過,不顧別人。其實他何必這樣,他到底也不過希望我能按照他的意思談場戀愛,嫁個好人而已,完全犯不着這樣。我在這的一舉一動都會傳到他的耳朵裡,包括你今天出現在這裡。”她轉頭看了我一眼接着說:“我外公的心思你應該有些明白的吧,你今天出現在這裡,他知道後肯定會很高興的。對不起,江慕遠,我剛纔利用了你。”
石黛黛說她利用了我,我想應該指得是從大喊我名字的那刻開始的吧。她知道她外公有意於我,所以纔會這樣。我內心裡有點小別扭,她如果是真的發自內心地想爲我展示自己,那該多好。好久後我輕聲說:“石黛黛,你利用我到底吧。”
石黛黛看着我,眼光閃爍輕聲道:“那只是外公的意思。”
言下之意,她對我沒意思,她就是實實在在地利用我?我真不是她的菜?這種認識真讓人沮喪。我也看着她問:“那你的意思呢?”
她別過身去淡淡道:“我沒有意思。”
我扶正她的身子,她的目光再次迎上我,我對着她的目光堅定道:“可我有意思。”頓了一下我又說:“所以你利用我到底吧。我意願。”
石黛黛的眼裡閃過一絲驚錯,然後掙脫我的雙手冷聲道:“江慕遠,不要愛上我。”說完她頭也不回地往外走,留我一個在原地。我對着石黛黛的背影說:“晚了,我已經愛上你了。”我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
我人生中第一次有女人跟我提起男女間的“愛”這個字,但這個字的前面加上了否定。我人生中第一次向女人表白,雖然並不像別人說的那樣需要鼓足勇氣才能說出口,我覺得我跟她說那些的時候很自然,彷彿就該是那麼說的一樣。但我失敗了。我望着她離去的身影,西下的太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甚至有那麼片刻,她的影子有部分落在了我的身上。
回去的路上,我蜷坐在座位上靠着車窗,我不想開口講話,車裡其他人已經開始回憶當年軍訓時的壯舉了。他們不知道同去的人當中有一個今天表白失敗了,倒是一旁的康東顥心情很不錯,不時吹着口哨。我用腳踹他說:“你安靜會吧。有你這麼刺激人的嗎?”
他嘿嘿一笑,才注意到我的失落。便問我:“江少,特訓班裡也沒有你要找的人嗎?看來真是特殊到底了呀。”
我白他一眼說:“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在這裡瞎扯。”
“哈,我怎麼會不知道,你那天不是都抱過她了嗎?”康東顥一臉抓着我小辮子的得意,原來那天我衝他吼完,他並沒有走遠,他當時定是後悔那麼損我和蘇恪的吧,不然也不會來向我道歉了。康東顥見我默認又說:“她要是真跟你好了,我倒是替H城的公子們鬆了口氣。”
我看着他有點不解。他接着說:“只要她單身一天,我敢保證H城裡稍有點臉面的單身公子,哪怕是自身不願意,但迫於家族的壓力,也都會想着怎麼追求她。中將加書記,你覺得誘惑小嗎?”
康東顥這麼一說,我要是還不明白那我就是弱智了。原來大家對她的身份已經摸得這麼清楚了,我想我在檔案室裡發現的那些秘密搞不好已經不再是秘密了。的確,她父親和外公無論是誰都能輕易地讓H城翻天覆地。如果左司令一早就想到這點,還故意通過報紙表示意屬於我,那麼他的這種手段不可謂不高明,做法不可謂不狠戾。他中意於我,如果我沒能按照他的意思愛上石黛黛的話,那麼他用不着自己出手,一旁虎視的那些大家族就足以讓我腹背受敵。如果我愛上了石黛黛,那麼他這一招無疑是在保護我,也在宣告江氏集團的背後有他。
而我的父親呢?想必是早已明白了這一點。所以在我說出我想要戀愛的事時,纔會阻止我?我再有半年就得去國外,父親原本打算我在這之前只要不明確表態,那麼不管是左司令還是其他家族都不能怎麼樣,江氏集團就能安然無恙,等到兩年後我從美國回來,左司令搞不好早已不記得我江慕遠這個人了。所以父親纔不願知道我中意的那個人是誰?又或許他知道我中意的人就是石黛黛,但商場上其他對手的力量也不容小覷,所以他不願意我在這個時候表現出來?我在這中間,不管怎麼做似乎都不是最好的辦法,我怎麼做都在左司令的一手掌握之內,我突然覺得我的這份愛裡夾雜的這些東西,讓我反感。
我想透了這些,心裡覺得堵得慌。想起石黛黛的那句“我外公的心思你應該有些明白的吧,你今天出現在這裡,他知道後肯定會很高興的。”又想起她後來的那句“不要愛上我。”我徹底混亂了,石黛黛,你這個磨人的妖精。
“江少,你不要有壓力,我看那個姓石的未必對你沒感覺呢。”康東顥見我久久沒有說話,倒是爲安慰起我來了。他哪裡知道,我不是擔心這些,說句老實話我不在乎有多少人盯着石黛黛,她本就是那麼引人注目的女子,有人追求很正常;我也不在乎石黛黛今天拒絕了我,如果我江慕遠發誓的一生一愛,只因爲對方的一句拒絕而放棄的話,那就不是江慕遠了。我只是爲我原本純粹的愛裡不覺間沾染了不純粹而感到難過。我想奉獻出來的愛是純粹的,無瑕的,不沾世俗的,不管對方的身份有多麼高貴,況且我從未打過石黛黛身份的主意。甚至我肯定我的父親也是同我一樣的。康東顥後面的半句倒是提起我的興趣,我問:“你從哪裡看出來,她對我有感覺?”
“我也就是一種感覺吧,你當時走向她的時候,她沒有逃開。”康東顥回想着說。這倒是提醒了我,那時候我不知道她竟這麼有本事,現在想來她當時想放倒我估計都不成問題,但卻被我摟在了懷裡,難道在她的潛在意識裡並不曾真正的抗拒我?我有一絲雀躍,轉念又想到江氏集團的處境,我暗下決心,石黛黛我不能放棄,江氏集團我也要保它周全。突然覺得身上的擔子重了很多。
我因一番失敗的表白,本來有點失落的心情,就這樣讓康東顥給重燃了希望。我跟康東顥說:“你觀察得還真仔細。別說我了,說說你那個官飛燕吧。”做爲朋友,我當場撞破他的好事,總也得表示下關心吧。
康東顥臉一紅道:“說什麼,從哪裡說起呀。”
“就從認識的那個時候說起吧。”
“我是在復讀的那年認識她的,那個時候她上高一,你知道的,我每天都把哈雷開到學校裡的,有一天早上撞倒了她的自行車,我上課來不及便沒有給她扶車,估計是她老早就看我不順眼了,居然在我的哈雷前身上畫了個大烏龜,我中午下課看到的時候,簡直氣炸了,老子本來複讀就夠丟臉了,每天都是聽上鈴聲進學校的,儘量低調,能躲就躲的,居然還有人這樣糗我,簡直是找死,我當然不會放過了。”康東顥回憶起這些的時候眼裡帶着笑。
我打趣說:“你整天開着價值十來萬的機車去上課那也叫低調?”
康東顥白我一眼說:“我都說我每天是準着點進學校的。我低調的是態度,不是行頭。”
我朝他豎起大拇指道:“你行,你繼續說。”
“那天下午我逃了一節課,我就是要抓着這個不怕死的人。後來我就在一邊等。果然她來推她的自行車的時候,特意瞄了眼那隻烏龜,但她看到我正在一旁盯着她的時候,她騎上她的車子就想開溜。開玩笑,我要讓她這麼跑了,我就不是康少了,我騎着車子去追她,她見我追了去,騎着她的自行車鑽進小巷子裡,故意給我製造阻礙,但她不知道我是玩飛車出身的,我叫她把那個烏龜擦掉,再道歉,再賠我油漆費。我告訴她我這車的油漆費至少要3000塊時,她才被我嚇倒。”康東顥說着,嘴角浮起了笑。
“後來,她就真賠了你油漆費?”我記得他之前的那輛哈雷是換過一次顏色,原本是黑色的,後來改成紅色的了。
“哪能呀。她就是人精。”康東顥笑意更深了。又接着說:“她說她沒有錢,但有認識的人是做這行的,可以幫修理好。其實我也沒打算叫她真的賠我錢,但她說能幫我弄好,我就相信她了,她還特意帶我去了一家比較高檔的機車改裝店。我也沒懷疑什麼,第二天我看到車的時候,就無語了。你猜怎麼樣?”
“怎麼樣?”我問。
“她居然給我刷成了斑馬紋,而且一看就是她自己刷上去的。我覺得狂揍她一頓都不解恨。後來想幹脆承認自己倒黴算了,不再跟她計較。我出那個改裝店的時候,她叫住我說:‘別那麼妄自菲薄,不過是失利一次而已,你昨天追着我打的時候就好過你平常刻意的樣子。’”康東顥說到這裡,臉上的表情很輕鬆。“之後她幫我重新做了顏色,原來那家改裝店真是她一個親戚開的,她也沒有問我的意見就幫我改成了紅色,她說那纔是我該有的紅色。之後我就喜歡上了她。”
“那你中間那次失戀是怎麼回事?”我問。
“哎,這個就是老橋段了,跟狗血劇一樣,我媽去找了她,我就不說了。不過最後我還是說服她了,因爲我告訴她我要去登雪山,有可能會一去不復返。她收到短信後就打電話告訴我,她再也不跟我提分手了,叫我別離開。哈哈,所以當時我就對不住江少了。哈哈”
我聽着他們的故事,想像着,我的愛情什麼時候也能像他們這般輕鬆。我總覺得石黛黛太過清冷,太過聰明。跟她在一起我必須得像父親說的那樣有一顆夠強大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