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好傘,這個時候來報到的新生比較少,加上還有其他同學在場,我藉機開了個小差。我在新生資料中查找石黛黛的宿舍地址,我果然找到了她的宿舍地址。想不到真給她安排住宿舍了,可她從小就養尊處優,加上人又清冷寡言,宿舍這種小型社會她能適應嗎?
桑君帶着大部隊回來之後,我抽空去給自己報了個到。瞭解下這個學期的大概課程和時間,其實像我這樣的大四學生對於課程已經沒有什麼是必須要執行的了,我的學分早已經修滿,我也不需爲就業而四處奔走。這個學期我如果不主動找事充實自己的話,那麼我在校的狀態就等同是混吃混喝混日子。我順便看了下今年曆史系新生的課程,比起大四那寥寥無幾的課程,新生的課程還是挺艱鉅的。不知道石黛黛隔了兩年還能不能適應這種學習生活。
自我旅行回來後,H城一直都沒有像今天這麼悶過,直覺感覺今天會下雨。石黛黛的傘還在我接待新生時的課桌下,這要是一會真下雨了她怎麼辦?她萬一不在宿舍,傘又在我這裡,她那種性子斷然不會向別人求助,要是淋了雨非得生病不可。我趕緊跑去正大門,我要找到她,我要把傘還給她。我跑到那的時候,桑君已經叫人把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了。我放傘的那個位置早已經不見了,我問桑君:“我之前坐過的那個位置呢?”
“擡到門衛室後面去了,馬上就要下雨了。你去報個道怎麼去那麼久呀,是知道要幹苦力活,故意躲着不回來呀。”桑君在我面前嘮叨得就像個老媽子,我哪有心思聽她說這話,我繞過她朝門衛室跑去。後面傳來她的聲音“喂,你幹什麼那麼急呀。”
我衝進門衛室,把門衛小夥子叫了一跳,不過我這張臉在Z大還算是張名片,加上今天一天的辛苦勞動,估計今天剛到學校的新生都有百分之七八十記得我了。門衛小夥子一看是我,也沒責怪我,問我要做什麼。我說我有東西忘在後面剛擡進來的課桌裡。他給我打開門,我進去一個屜子一個屜子地找。門衛室來本就不大,這個後間就更小了那些桌子是桑君臨時塞進來的,把後間顯得擁擠不堪。我翻遍了所有桌子也沒找到那把傘,心裡有點着急,我怕有人不小心拿走了那把傘。那是石黛黛的傘,是我目前和她之間的唯一聯繫,更重要的是沒有這把傘她今天可能會淋雨。
我轉身走出這個後間,桑君正倚在門衛室的門邊看着我。我剛纔一舉一動都落在她的眼裡。我看到她眼裡有一閃而過的失落,但我此刻已顧不了她那麼多。悶了一天的外面已經起風,捲起地面上的塵屑胡亂飛舞,烏雲像是說好了一樣突然間聚積在一起,馬上就要下雨了。我問桑君:“有沒有看到一把傘,就是中午你向我借我沒借的那把。湖綠色的太陽傘。”我的語氣有點急,我的心或許更急些。
“你把這裡面翻成這樣,就是要找一把傘?”桑君指着後間被我弄亂的桌椅反問我。我現在真沒心思跟她糾纏別的問題。她要是沒看到就說沒看到,她看不到我很急嗎?
“你到底是有沒有看到,我現在要找得是那把傘,你沒看到已經開始下雨了嗎?”我壓住火衝桑君說道,語氣很不善。
估計桑君被我的語氣震懾到了,竟然愣住了。我看她這樣,估計她也是不知道了,我錯過她身邊朝外跑,傘已經丟了,我要先去石黛黛的宿舍看一下,如果她在宿舍裡,那麼就再好不過了。如果她不在宿舍,只要她還在學校裡,那麼我一定要找到她。我也不知道找到她了我又能怎麼樣,但我就是要找到她。
“給你的傘。”桑君衝着我大喊。我從雨中折回來,一把奪過她手裡石黛黛的傘,我看不清她眼裡的意思,我甚至連謝謝都忘記說了,衝進了雨裡朝石黛黛的宿舍狂奔去。
平常不覺得有多大的校園,此刻竟覺得特別大,路特別長。好在我呆了三年,雖然從未涉足過女生宿舍,甚至連男生宿舍也很少去,但大概位置還是知道的。我跑到石黛黛宿舍樓下,顧不得換氣直往樓上衝,驚起一聲聲尖叫和宿舍管理員喊停的聲音。我非禮勿視,心無旁婺,就算現在林志玲小姐站在我面前,我也沒時間欣賞,就算要先KISS過芙蓉姐姐才能繼續,我也會義無反顧。
衝到403門口時,我還是很禮貌地敲了門,雖然門是開着的。裡面的女生有兩個估計是報到時見過我的,開口便叫我帥師哥。我想我現在這樣子估計跟帥搭不上邊了,我的頭髮還在淌水呢。我對跟我打招呼的那個學妹笑道:“你好,我是來找人的,石黛黛在嗎?”那個學妹聽了說:“這裡只有石黛黛的牀,沒有石黛黛這個人。我今天來得最早了,她沒來過這裡。”我一聽,看來石黛黛打算像我當年一樣,給自己置弄好幾個窩了。我謝過那個學妹,轉身一陣風一樣的狂速下樓,跟趕上來抓我的宿管員差點撞了個滿懷。
我又一次衝進雨裡,這次我居然沒有了方向,我不知道她這個時候會在哪裡,圖書室,教室,階梯教室,這一幢,那一幢好像都有可能。我怎麼剛纔就忘了問她們的教室在哪裡呢。我再想折回去問已經不可能了,那個宿管員正威嚴地守在門口,正等着我再次進去時把我撲倒呢。我跑到103的窗戶口處,退後幾步仰頭大喊:“403,403。”
另一個學妹探出頭,見是我大聲回“幹什麼?”
“你們的教室是在哪一棟?”我仰頭雨水落進我的喉嚨裡。
“逸夫樓三樓。哪一間我們還不大清楚。”
“謝謝。”我喊完轉身朝逸夫樓跑去,我在三樓一間一間地找去,石黛黛今天穿的是米白色的連身長裙,扎着馬尾。她的身影我已經自信到可以只看一眼就能認出,不管是正面側面還是背面。可我把整個三樓來回跑了兩趟也沒找着她的影子。整個三樓除了有幾對教室鴛鴦外根本就沒人了。看來她不在教室裡,那麼她會在哪裡?我怎麼樣才能最快找到她?
看着這雨還沒有要停的意思,此時耳旁傳來悠揚的“梁祝”輕音樂。我掉頭跑向另一幢教學樓的最頂層。衝進廣播室時把準備播音的同學嚇傻了,我想我的樣子肯定很像打劫的。“我要找人。”我開口便說。顯然她們是認出了我,還衝我很無良地笑了“你要找誰,寫在這紙上,我們馬上給你播。”說着把紙筆遞給了我。我在紙上寫下石字的前兩筆時停住了,她肯定會反感我用這種方式找她。於是我對坐在播音位置上的那個女生說:“我自己來找。”我是在命令她起身。她看了看我,趕緊起身。
我坐下前問她們:“我就這樣直接說就行了嗎?”之前幫我拿筆的女生忙幫我調了下設備。我對着話筒道:“歷史系新生學號20090038同學,你的東西落在我這裡了,現在外面雨很大,請你不要亂走動,我馬上會過來還給你的。”我擔心雨聲蓋過廣播的聲音,忙讓她們幫我調到最大。我又重複了兩遍後,對着屋裡人解釋說:“好像是件挺重要的東西,上面只有那個同學的學號。我着急才這樣,對不起各位了,還有謝謝各位了。”她們表示不在意。我立即衝了出去。
我想我要不是每天都堅持晨跑,那麼今天這樣折騰我肯定不知死幾回了。我把各幢教學樓都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看到她的影子。Z大算是國內的重點大學,在我們本省內是最好的學府之一,我把這些教學樓找遍花了不少時間,下樓的時候膝蓋已經有點打顫了。儘管我很努力地在找,可我還是沒有看到石黛黛,哪怕是一個相似的影子都沒有。但好在雨已經小了很多。我想假如直到雨停我都沒有找到她,那麼她就可以自己走了。
我往剩下沒找過的幾幢實驗樓,圖書館走去。我只能走走跑跑了,之前已經透支了我太多體力。
實驗樓在圖書館後面,我先進了實驗樓再從實驗樓往圖書館去的時候,我總算看到了那個身影,她抱着書站在圖書館門口的檐下。就是這個身影,讓我不顧一切地把Z大翻了個底朝天。
我兩手撐在大腿上,弓身在側面的牆角喘着粗氣,如果石黛黛此時過來扶我一把,我一定會像狗血劇中演的那樣,倒在她身上起不來。原來藝術真是源自於生活。但石黛黛並沒有看到我,她像在等這場雨停,又像是聽到了廣播在等着我。估計是等的時間太久了,也可能是因爲現在雨小了很多,她試着提起裙子往雨裡走。我強撐着走過去,把她拽了回來。
我想我的樣子肯定超狼狽,以至於石黛黛第一眼竟沒認出來。我卻不管她這些,開口便說:“不是叫你不要亂走動嗎?雨還沒停怎麼就走了。”我撐開一直拿在手裡卻沒有打開的傘在手中轉了一圈穩住後遞給她說:“現在你可以走了。”
石黛黛接過傘沒有立刻走,我在心裡說了句“算你還有良心。”感覺舒服了很多。
“你就這麼跑來了?你怎麼有傘不打?”石黛黛看着我問。我已經全身溼透了。
“那是你的傘,你沒說我可以用,我怎麼敢用。”我的臉帶着點不正經的痞笑。
“你會是那種人嗎?”石黛黛轉過頭看向雨裡,語氣冷清,掩蓋了之前連着兩句問話裡的一絲溫度,“我走了。”她說完便往雨裡走去。我忙叫道:“別走,你的手機號碼是多少?”
她邁出一步的腳停了下來,頭也沒回地說:“我沒有手機。”
“告訴我,我不會亂給你打電話的。”我走到石黛黛的面前看着她說。我當然不相信她會真的沒有手機,這年頭還有哪個人離得了手機?
“我真的沒有手機,我也用不着手機。”石黛黛的語氣前半句強調,後半句解釋。
她的話讓我相信她真的沒有手機,她身邊一直都有人照顧着,她看上去也沒幾個朋友,沒有手機根本影響不到她的生活。但從現在開始手機對她來說就不再是可有可無的物件,她怎麼可以沒有?如果今天我有她的手機號碼,我至於現在這樣狼狽不堪,半死不活麼?“沒有就去買,你怎麼就用不着,你不用我上哪去找你。你下回還想讓我這樣播着廣播四處找你嗎,我今天就差沒有挖地三尺了。”我本來很氣憤的說到後來又像是在訴苦了。
“誰讓你找我了。”她肯定知道我沒撒謊,犟了這一句,但語氣裡含着點對我的抱歉,或許還有心疼?我不確定,但我希望有,哪怕只是一點點也好。
“我不找你,你怎麼辦,一直等着嗎?要是雨不停呢。”我的口氣柔了很多。“去買個吧,像今天這樣,家裡的隨從要是來接你不都很難找到你麼。”
她似是覺得我的話有點道理,沉默了一分鐘後說道:“我會考慮的。”
“那買這一款吧,還有個大紅色的。”我掏出自己牛仔褲裡的深藍色的手機來,可惜我的手機已經溼透死機了。我有點窘又覺得死得好。忙說:“要不我們一起去買吧。”
石黛黛沒回我的話,而是對我說:“我走了。雨都快停了。”
“黛黛”我在她身後叫她。石黛黛的腳步明顯頓了一下,但她沒停一手撐傘,一手抱書沒理我真的走了。如果她剛纔停下,我會告訴她,我壓根走不動了,而且我現在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