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微涼,吹得人頭髮絲亂舞。
“師尊,多日不見,別來無恙啊。我明明未死,怎的半夜裡爲我哭墳?”我隨手抓了一片元寶燒出來的灰燼,灰燼在我的手中根本抓不住。
變成了碎片,只在指腹當中留下了一點。
那三個披麻戴孝的人,似乎此刻才發現了我的存在,身子微微一僵。
就好像被雷劈中了一樣,呆立在原地。
我慢慢的走過去,單手靠在棺材板上,低眉一看。
棺材蓋子的正中央位置,壓着一枚銅錢,這銅錢壓在棺材板上。一般都是用來鎮屍的,據說是錢財陽氣重,能壓的住屍氣。
這棺材上,壓了銅錢,說明棺材裡的女屍怕是要屍變了啊。
我不動聲色,低垂了目光看灰四仙婆婆。
它目光閃爍,好半天才顫顫巍巍的擡起頭對上我的眼睛,“我和我老伴兒也是……也是聽了別人的命令,纔在此爲……爲鬼母娘娘哭喪的。”
聽她這話,乍一聽是比較奇怪的。
我不就是鬼母娘娘麼,它們幾個對着棺材哭,有個屁用。
可想想看,就明白了過來。
這棺材裡盛放的纔是正宗的鬼母,我可能只是一個假貨級別的替代品。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都懷疑自己的記憶是不是篡改的,我纔是假的顧星。
腦洞開大了,連自己都懷疑了。
不禁是覺得可笑極了。
我看了一眼,它旁邊的白鬍子老頭,“這你老伴兒?我怎的從未見過它?”
“哼,顧星小子,多日不見我……你倒是不認識老夫了。”那灰四仙的老伴,忽然就張口說話了。
明明因爲哭喪,所以眼睛裡還帶着淚花。
可是那說話的語氣,桀驁不馴,目中無人。
我登時就認出它來了,“你是聖主鷙月家的那耗子?”
“正是老夫,我等……可是奉了凌軒大人的命令在此哭墳,要哭上七七四十九夜才行。”他挺了挺胸膛,正兒八經的說道,“白天我們已經躲着你了,沒成想還被你給發現了。”
倚老賣老的聖主家的耗子精,居然和灰四仙婆婆是一對,我現在才知道呢!
它們一家子哭的這麼大聲,除非是聾子,否則怎麼可能聽不見呢?
不!
好像也不對。
除了我之外,就連睡在我身邊的以沫,都沒有聽到這一家子號喪的聲音。瑾瑜還有臭殭屍都是比較厲害的存在,居然也是毫無察覺。
似乎,這一晚上的哭聲,只有我能聽見。
想到了此處,我的身體靠在棺材的部位,那就感覺好像靠在玄冰打造的棺材上一樣。那棺材上的溫度,簡直是冷到了徹骨。
我猛的一挺身,從棺邊跳開來了。
耳邊卻突然鑽進了,一個又冰又冷好像浸泡在井水裡的聲音,“顧星……顧星……呵呵呵……終於要跟你換過來了。”
誰……
是誰要跟我換過來了?
我渾身惡寒,出了滿腦袋冷汗。
眯着眼睛,看着這三個跪在地上的耗子精,“你們……你們當真是聽了凌軒的命令嗎?你們該不會是想……讓棺材裡的這個女人,復活吧?而且還是要用我的命,來使她復活。”
這倆老耗子精,臉上的表情都是一滯。
似乎是我剛纔的猜測是無比正確的,此時此刻,他們居然都默不作聲的表示默認了。
灰三太爺咳嗽了一聲,“他位高權重,隱瞞你這麼久了,種下曼珠沙華的種子。就是爲的等這一天,你……你是個好女孩,但是別做無謂的掙扎了。”
“星兒啊,師尊雖然捨不得你,可是師尊也畏懼強權啊,凌軒大人之命,我不得不從。”灰四仙婆婆更是一臉無奈的看着我。
曼珠沙華的種子?
呵。
這是我第幾次聽到這個詞彙了,每一次都證明凌軒是被誣陷的。
我身體裡有種子,我自己怎麼不知道啊?
斷魂刀被我緩緩的從睡褲的口袋裡拔出來,這三隻耗子精不老實,在給這個女人哭喪。妄圖讓這個女人,取我而代之,我決不允許。
那匕首銀光乍起,把灰四仙和灰三仙兒,都給嚇得一縮脖子。
看它們賊眉鼠眼的樣子,就知道它們此刻,似乎又想跑路了。
卻見那披麻戴孝的三人裡,那個小個子的孩童擡起了頭,小心翼翼的看着我,“主人,你還認得我嗎?我是小豆豆……我不想給她哭了,一開始我還以爲她是你呢。現在知道了,纔不想哭的,可是……它們非要我……”
“對對,我們也是,我們也是聽命行事。你……你的斷魂刀,可千萬不要亂來……”灰四仙婆婆似乎很怕斷魂刀的威脅,立刻打斷小豆豆說的話,整個身體都開始顫抖起來。
我微微蹙眉,打算刨根問底,“不想吃本大王一記斷魂刀,那就說實話。爲什麼……我身體裡種了曼珠沙華,我卻不知道?”
“這……這吾等也不知道啊……”灰四仙婆婆都縮成了一團。
小豆豆卻不發抖,看我的眼神裡充滿了渴求。
似乎希望我能把它帶走,讓它重新回到我的身邊。
我這才意識到,那小耗子救了我無數次,它此刻醒來。
變成了個可愛的孩子,我竟也沒跟它打招呼。
心一時軟了下來,剛準備收回斷魂刀。
只覺一陣陰風襲來,從我家院子的泥土地裡,居然伸出了一隻鬼手。
鬼手從酥鬆的泥土當中不斷的向上爬着,慢慢的就鑽出了腦袋,它似乎在寒夜裡“嘎嘎”冷笑着。
身上還穿着沾着黑泥的鎧甲,臉上的肌膚緊緊的貼在臉頰上。
看它爬的慢,我打算用斷魂刀先發制人。
沒想到它似乎察覺過來了,“嗖”的一下從泥地裡跳起來了。
深陷乾癟的眼球中似乎閃着一絲邪佞和蔑然,手裡還拿着一隻巴掌大小的白色信封,它冷冷的朝我笑,“你雖有斬殺一切魂魄的斷魂刀,可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太過囂張。動不動就拿着刀子對着家仙,欺負灰四仙一家。”
這東西出來,渾身都是一股土腥味。
那味道中間,還夾雜這一絲腐爛的味道。
看來,它是給灰四仙兒一家打抱不平的。
這可是我家附近,屋裡住的都是我的至親,得罪這麼怪東西可不是啥好事。
我收回了匕首,眯了眯眼睛,強壓了一下怒火,“閣下……是嬌龍的養父嗎?我……只是想知道事情,這並不爲過吧?”
“我今天來,就是告訴你實情的。”它乾屍一樣的兩根手指頭,夾着那隻白色的信封。
隨手就朝我丟來,那信封裡似乎有重物,接在手裡沉甸甸的。
我抓住了這封白色的信封,隨手一摸,就似乎摸出來裡面有一個剪刀形狀的東西,“你沒事用信封包一把剪刀給我幹嘛?”
“哼,這可不是我給你的,是易凌軒讓我轉交的。”那面貌猙獰乾癟的鬼將冷幽幽的看了我一眼,單手負在了身後,“你以爲你還鬼母娘娘嗎?你被他利用了這麼久,還不自知,當真是可悲。”
他離間我和凌軒的話,我一個字也不信。
掂了掂手中有些沉重的信封,心頭微微有些發涼,所以這是凌軒給我的信麼?
他……
他會在信中跟我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