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他們用來製作趕屍人的材料,都是自己的親人嗎?”我見過的世面大概還不算大,整個人都震驚了。
大部分人都流行入土爲安,輪迴轉世。
怎麼……
怎麼湘西趕屍人這麼殘忍,不讓自己的親人入土爲安也就算了,還做成了供自己驅使的行屍。
這也太泯滅人性了。
凌軒看到我的表情,淡笑的捏了捏我的側臉,“在湘西,能被做成行屍那可是一種殊榮,也是作爲親人之間的一番好意呢。”
果然不同的地方,習俗就完全不同。
於是就仔細側耳聆聽,凌軒跟我說的話。
他告訴我,行屍和殭屍還不同的,湘西除了流行樹葬。讓人上了昇仙樹,就以爲得到昇仙了。
還信奉永生,將自己的親人魂魄留在死去的軀體裡,死去的軀體用藥水保存。
他們從不相信親人會離開自己,那些行動僵硬的行屍,自然不是他們去外面搞到的屍身。那樣做多半也是犯法的,一般湘西趕屍人所帶在身邊的行屍,都是自己的家的親人。
有一些有戰鬥力,有些就是負責幫忙做一些簡單的瑣事。
當然因爲資源有限,並非他們每一個親人,都會被做成行屍。一般是根據當事人的遺願,來判斷是否會被做成行屍。
洞穴中的通道四通八達的,走的人暈頭轉向的,但總算是走出來了。
外面閃着陽光,一開始強烈的光芒,還讓眼睛感覺到不舒服。
凌軒的手落在我的雙眼面前,遮住了大西北強烈的日光,說道:“牧寒,你的新臉也被他們看到了。有想過……接下來該怎麼辦嗎?“
在阿贊艾整容之前,那張臉的確很危險。
現在就更危險了,整容臉的樣子,也被黃河會的核心成員所知道了。
我現在……
也擔心他的安危!
“我出國的這幾年,黃河會早就四分五裂了。如今臉讓這幾位長老看見,想必是不能再安生了,現在大體只能回泰國了。”阿贊艾在我耳邊的聲音,格外的虛弱,卻是在冷蔑的輕笑,“泰國的寺廟有佛法普度,他們沒那麼容易找到我。”
阿贊艾能出國躲避,對他的擔心,我也稍稍安心了許多。
緩緩的我的雙眼就適應了外面的天光,凌軒的手也緩緩的離開了我的雙眼。整個黃土高坡的高地,都被烈日籠罩着。
層層疊疊的黃土堆,在陽光下就跟黃金似的。
天空有幾隻大鳥飛過,孤獨的叫着。
這附近是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只能是和之前一樣坐驢車原路返回,晌午的時候驢車纔到的黃河邊的碼頭。
碼頭附近還是和以前一樣,人羣熙熙攘攘的。
集市當中,穿梭了不少人。
太陽正當空,一行人都是口渴難耐,飢腸轆轆的。
我雖然躲在凌軒懷中,沒怎麼被太陽曬到,可是還是汗流浹背渾身不舒服。懷孕後期給人帶來的壓力是巨大的,稍微一曬太陽,就會心悶氣短整個人都不好了。
坐在涼棚中的小吃攤喝飲料,這邊還上了好吃的驢肉包子。
這一帶的人,似乎都早已忘了黑驢將軍的事蹟了,一般的菜裡都有驢肉。
那是根本對驢子,沒有半分的敬畏了。
我雖然念着黑驢將軍的好,卻架不住肚餓,厚着臉皮就吃起驢肉包子了。
這時候,一直昏迷不醒的封初念終於悠悠轉醒。
睜眼就見到顧彬湘關注的眼神,一下眼淚又出來了,用力的摟住了顧彬湘,“道士哥哥……我的小乖呢?你們把它帶出來了沒有……我現在就回湘西,讓阿爸幫我把它修好。”
“小乖……小乖已經修不好了,所以我們大家纔沒把它帶出來。”顧彬湘被眼淚嘩嘩的封初念抱着,滿臉都是於心不忍的表情,卻還是實話實話說了,“它被分屍了,初念,你節哀順變吧。”
“不可能的……道士哥哥……這不可能,我的小乖不會有事的。”封初念自己掉進泥潭裡要死的時候,都沒有哭的那麼慘烈。
此時此刻,就跟玻璃心碎了一樣,哭的是一塌糊塗。
顧彬湘還算是比較善解人意的大男孩兒了,他用手輕拍着封初唸的肩膀,小聲的問她:“小乖……是你的親人吧?”
聽他這一句問,我就知道了。
顧彬湘一定是把我和凌軒在洞裡說的話,全都聽進去了,只是他一個字都不問。尤其是真假閻君這樣的大事,他居然一點都不好奇。
似乎有些事只要知道就好,也無需刨根問題。
封初唸的身子輕顫,“是啊,小乖是我的弟弟,很小的時候就生病死了。阿爸怕我一個人孤單,就把小乖留在我身邊。”
“初念,你不要哭了,你該高興纔對。”顧彬湘真是前所未有的溫柔,我看他多八成是被這個妹子給套牢了。
心裡頭真是美滋滋的,要是顧彬湘他媽知道,自己的兒媳婦是個十幾歲的豆蔻佳人。而且背景實力雄厚,估計心裡要樂開了花了吧。
可惜我的手機沒電了,不然一定要拍張照,發給顧彬湘他媽。
封初念梨花帶雨,加上在地下要塞呆久了染了些許的後遺症,整張小臉都是煞白沒有血色的,“高興?我……我爲什麼要高興啊……道士哥哥,我失去唯一的弟弟……”
失去了小乖,她痛徹心扉一般的渾身顫抖。
眼淚根本抑制不住的流下來,整個人脆弱的就好像水中的浮萍一般,沒有任何的依靠。只要水流一流動,就會被波瀾帶向遠方。
“你沒有失去他啊,他的魂魄去投胎轉世了,總有一天會來找你的。”顧彬湘眼底帶着心疼,雙手都抓着封初唸的肩膀,一字一頓的說道。
明明是在撒謊,可是臉上居然是堅定的認真的表情。
小乖的魂魄都被襲擊它的人打散了,只剩下一縷沒有神智的天魂,還躲進了黃河會山洞的巖壁中。
想來封初念……
是再也沒有可能,再見到當初那個形影不離,跟在她身邊的小行屍了。
封初念還不知道這些,臉上的淚水好似凝固住了一樣,停留在臉上,“道士哥哥,你說的是真的嗎?小乖的靈魂……真的去投胎了嗎?”
“當然,你覺得我會騙你嗎?”顧彬湘真的是爲了小美女,睜着眼睛說瞎話,那也是臉不紅心不跳的。
記得這小子小時候可老實了,一說瞎話就臉紅。
現在倒好,撒謊都不用打草稿了。
好在都是善意的謊言!
封初念搖了搖頭,下巴靠在顧彬湘的肩頭上,小聲的說道:“我最喜歡道士哥哥了,道士哥哥說什麼話……我都相信……”
“那爲了再見到小乖轉世,你是不是要好好吃東西,好好的活下去。”顧彬湘暖起來的時候,簡直比大白還要暖男。
封初念這個情竇初開的小丫頭,被迷的神魂顛倒的,“好,初念要好好吃飯。”
別看封初念古靈精怪的,實際上胃口很小。
吃氣東西也是細嚼慢嚥的,一頓飯吃半個包子,就開始打嗝。
看的老子都覺得餓,我從剛纔到現在,吃了一碗驢肉面。又幹下去四五個包子,總還覺得有點意猶未盡。
畢竟我一個人,可是代替三個人吃東西呢。
就算我自己餓着了,也不能讓兩個小崽子,在我的肚子裡餓肚子。
本來酒足飯飽了之後,休息一會兒,就該坐船回魚骨村了。眼下正值下午,路途上還有可能遇到退潮,在魚骨村住上一個晚上也說不定要的。
這時候靠近河邊的地方,突然就好像炸鍋了一樣,變得人聲鼎沸。
擡眼看過去,居然幾個光着膀子,穿着大褲衩。
腰間還綁着紅腰帶的魁梧大漢,跳進了碼頭邊上的水裡,看樣子是在打撈着什麼。岸邊上有人專門在殺血紅雞冠的大公雞,往河裡丟糯米糰子。
這不是變向的污染河道,還浪費糧食麼?
我看到有人浪費糧食,心裡就不痛快,低聲的咕噥了一聲:“糯米糰子不吃也別扔啊,多少人還吃不上糧食呢。這地方也不是特別富裕,怎麼這麼浪費呢。”
“外鄉來的吧?這點鎮屍,沖喜的習俗都不知道啊!!”旁邊擦桌子的夥計看了一樣,似乎是有些要排外的外樣子。又看到了顧彬湘黃河會的會服,笑容立馬浮在臉上了,“幾位都是黃河會的吧?這事兒啊,你們可得管管,昨天聽說人販子賣來一個女娃子呢。”
“黃河會還管人口買賣?”顧彬湘蹙眉,似乎覺得自己身上的衣服給他招惹了麻煩了,一臉的不痛快。
只可惜啊,他這一路上掉過一次井,跳過一次黃河。
裝衣服的那個包,早就不知道掉哪兒去的,在買到新衣服之前。這身黃河會特有的,還印着會名兒的衣服,是要一直穿着了。
除非他放下臉子,和那幫大漢一樣光着膀子。
夥計搖頭,“黃河會不是管死人和撈屍體的麼,那女娃子十幾歲了呢,從城裡被拐騙過來的。聽說要嫁給村長家的傻子,死活不願意,就跳河裡頭了。”
“那……他們這是在撈人咯?”顧彬湘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