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棺從外面看有上下三層,我和東方青冥打眼兒進來的,就是第三層的位置。正中央放着一口烏木棺材,烏木棺材上全都是金線描摹的線刻。
不僅有敦煌壁畫當中,那種蓮花圖案,也有很多上古神話傳說圖案,后羿射日、不周山被撞倒……
此刻,就見到棺材蓋上緩緩的升起一個嬌俏的人影。
人影坐在棺材上,雙腳懸空輕輕蕩着,“新任黃河會的會長?這麼說你同時擁有了龍火還有斷魂刀,並且一起成功找到了三幅美人圖是嗎?”
龍火照亮了船棺,但她所在的地方依舊是煙霧繚繞。
坐在棺材上那人的樣貌,無論如何也看不清,就覺得她好像九天上的玄女。天顏難得一見,面對芸芸衆生只會藏在霞光雲霧之後。
龍火和斷魂刀都是明白的事,只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到它們在我身上。
我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我到現在還不明白,爲什麼您會留下這麼一個遺命。讓黃河會的人奉有龍火和斷魂刀的人做爲會長,萬一同時擁有這兩件東西的人並非良人……你可怎麼好?”
實際上,我就是她所託非人的會長。
對我來說真閻君的性命即便重要,可是我依舊會爲了自己的孩子,推翻自己全部的原則。哪怕將來被世人唾罵,可是爲人父母的情感,本身就是自私的。
“可怎麼好?”她重複了一遍我說的話,聲音當中已經不再那麼的害怕,輕輕的說道,顧星,你應該知道我的身份。她叛亂成功,唯一能幫我的就只有陰間的一位高人,那高人死後的隨葬品就是斷魂刀和龍火。我原想……求得他的幫助的。”
一聽她說,我立刻就明白了爲什麼黃河會一直在找有龍火和斷魂刀的人做會長,更理解她這個遺命中的含義。
只是不明白,她爲什麼不直接告訴黃河會找的人就是易凌軒。
我說:“你爲什麼不直接點,告訴黃河會的核心成員,說……要找凌軒?”
“你知道他的姓名啊!”那女子輕輕一笑,身姿輕盈的從線刻上折射着金光的棺材上跳下來,“那時……她以爲我已經死了,也不知道黃河會是我在掌控的。若直接說找易叔叔,她就能確定我和黃河會的關係,美人圖的秘密也會被她堪破。反倒是龍火和斷魂刀的事情……她瞭解的不多……”
我怔了怔,沒想到整件事情是這樣的。
看着她微笑着款款像我走來,那是一張和假嬌龍一模一樣嬌俏的面容,但是卻顯得如同湖面一般的平靜美好。
氣質上並不稚嫩,但是優雅從容。
這纔是閻君應該有的風貌啊,她越走越近,我心裡反而害怕了。
我居然慫了,退後了半步,“連我的身份都沒驗證,就告訴我這麼多。就不怕……就不怕,我不是好人嗎?”
她表情依舊那般的溫婉動人,如水的樣子似乎早就看透了一切真相。
驀地,猝不及防之下,她嬌小纖柔的手掌摁到了我的胸口,“這是易叔叔的心,我能感覺到他對你深入骨髓的愛。易叔叔愛的人,怎麼可能不是好人呢……”
好厲害的姑娘,只看一眼,就知道我胸腔裡跳動的心臟是凌軒的。
就連一個外人小姑娘都能看出來,那顆心臟跳動時真摯的情愫,唯有我陷入那個怪圈不可自拔。
不知他的真心,不明他的苦心。
哪怕是此時此刻,我都猜不透凌軒到底想要幹什麼。
我被她摁住了胸口,就好像摁住了心頭最最柔軟的地方,怔住了半晌。
許久,才緩緩的開口:你怎麼知道這是易凌軒的心?”
“他是我的易叔叔啊,我怎麼能不知道,他很愛很愛你呢。所以說……我覺得我可以叫你一聲嬸嬸。”她言語之中帶着一種無法形容的睿智,也有女子應有的柔弱纖細,絲毫也不矯揉造作。
冥冥之中在她的身上,似有一種美好,而且對這個世間充滿了善意。
哪怕是在船棺之中,獨自一人生活了很久。
我的眼淚模糊了視線,決堤而出,心口好疼。
緩緩的我用帶着鼻音的哭腔,和她說話,“嬌龍……若易凌軒不再是你的那個易叔叔,他……他也不幫你了,你會不會難過?”
“難過?不會難過啊,易叔叔是一個非常非常好的人,雖然他不認識我。可我去祭拜過他,聽說過他的事蹟。”嬌龍笑着說道,也不知道從哪兒找來了帕子,輕輕的拭去我臉上的眼淚。
我低頭看她,她的雙眸亮晶晶的,恰似撥開漣漪的湖水。
只感覺一瞬間,就陷進了她的溫柔和美好中。
她繼續輕柔的說道,“況且,我就要死了,也不求重歸帝位。只希望老一輩傳下來的陰間,能有人照拂,不要讓我含恨而終。”
“你怎麼要死了?我看你還好好的!”我很喜歡她,根本就不能接受她說自己要死了。
甚至想到,要自己回去和假貨嬌龍鬥志鬥勇。
反正她還沒來得及跟來,也不知道真的嬌龍的位置。
如此好的人,若重回陰間,一定是陰陽兩界的福祉。
我自己激動地想着,眼淚掉的更多了,她將摁在我胸口的手拿開,衝我眨了眨眼睛。不動聲色的將我的黑乾坤,放在自己手腕上。
她一眼就看出來我擁有黑乾坤,也不點破,只讓我探查她的靈體。
的確……
她似乎受過很重的內傷,在船棺中的日子似乎也在一直的苟延殘喘,命燈只剩下一點了。看樣子馬上就要燃盡了,隨即以後,魂魄也會跟着飛灰湮滅。
我被她的傷勢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的縮手。
她卻牢牢的抓住我的手腕,用那雙充滿了智慧的明亮的雙眼看我,“叫你嬸嬸怕是要把你叫老了,若是叫姐姐,又亂了輩分。我喊你娘娘吧?”
娘娘大概是南方人的叫法,有姨母,或者叫義母之類的意思。
但總歸是對長輩的一種尊稱,也僅次於和母親的關係。
我從未做過對她有益的事情,哪兒擔得起這樣的尊稱,恨不能找個地縫鑽了,“我……我和凌軒已經不是夫妻了……”
“當我看不出來嗎?哪怕沒有契約,你也是他永生的摯愛。”她笑了笑,忽然往我的手心中摁下了兩片玉佩。
那是兩片一模一樣的鳳凰玉佩,她一人居然同時擁有兩片。
而且……
莫名其妙的交到我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