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眸看了我一眼,看見我簡直就是把心急如焚印在了臉上,又低聲安慰道:“這件事真的急不得,這裡離冥淵還很遠,你今晚休息一下再走。你畢竟是活人,不可能日夜兼程不睡覺,相信我。他能堅持的,若不能,我便給他陪葬。”
我……
我一點都不想睡覺,也不想跟這隻耗子扯犢子,有時候我真痛恨自己活人的身份。活人需要吃喝拉撒,這些事情太耽擱眼下的時間了。
就不能緊迫一點,立刻趕過去救他嗎?
我垂頭,手握成了拳頭,不敢苟同瑾瑜的話。
“顧星,你看着我。”他將我的下巴捏住,強行讓我看着他,“我不是故意拖延時間,好讓他隨着時間的推移尸解在冥淵之下。我是因爲了解他的功力,也瞭解這裡到冥淵的距離。你要相信我,依賴我,我來之前就把一切都算計好了。”
想想他準備的泰國詛咒符籙,佛牌,以及星月菩提,還有帶我去棺材鋪“坐”棺轎,明天是這一路以來的艱險都已經在他的預算之內。
並且想好了策略,帶着我一路的輕鬆化解。
這般的用心良苦,讓人似乎隱隱感覺到,他冷淡表現之下一顆炙熱善良的內心。
我一下撞上了他那隻獨一無二的紫瞳,呆住了,“的確,這一路,你都安排好了。可我……可我就是慫蛋,我……我就是會緊張,就是害怕,冥淵那麼可怕……我……擔心……”
“冥淵沒那麼可怕,最壞不過一起死。”他打斷了我,目光灼灼。
好像海上一輪圓日,將周遭的海水全都照亮了一樣。
我嗓子眼堵得慌,“你沒必要一起死,瑾瑜,老子和老子男人的事,你參和屁啊?”
“哼,我早說了,我喜歡你。你可以不接受,卻不能阻止我一天比一天更加的喜歡你,更加的不能自拔。”他忽然就雙手摟住我圓潤的腰肢,將我抱打橫抱起,眸光低垂之際。
濃密的睫毛遮住了那隻紫色的眼瞳,我看不見他眼中的神色。
眉頭微微一皺,我掙扎了一下,“你喜歡就喜歡,特孃的抱老子幹什麼?”
我沒有了底氣,心裡面更是一陣的無力和愧疚。
總有一種可怕的感覺讓我心慌不已,是我拉瑾瑜下水的,他再繼續下去可能會害死他。我心裡早就全都給了凌軒,我再容不下別人。
我爲他生爲他死,都是理所應當的。
那瑾瑜又算什麼?
他並沒有做什麼措施,憑什麼給人當備胎。
“送你進陰宅裡的臥房休息,這裡四通八達,陰氣又重,還是我送你去。”他把我幾個施力的地方都牢牢控制住了,弄得我在他懷中使不上力掙扎。
活像一直擱淺了的鯨魚,是動彈不得,只能由他擺佈。
隨着他饒過內堂後面的屏風,直接就走進了內堂中的走廊,走廊外是一方天井。一輪明月照下來的時候,青石板上淒冷一片的折射着如水的光芒。
想不到陰間也會有月光,而且是那樣的皎潔如玉。
我回首望了一眼,只是匆匆一瞥那月光,身子就落在了牀榻之上。這周圍和漆黑一片,看不清楚陰宅中臥房的全貌,唯獨能看到落下月光的窗前。
瑾瑜脫下了身上的西裝馬甲,背靠在窗臺上。
馬甲被他搭在肩上,他眸光淡然一片,望着天空一輪明月,“睡吧,我在這裡守着你。”
“哦。”我拉了拉牀尾的錦被蓋在了身上,那個被子硬邦邦的,好像是用棉花做的吧。蓋在身上是冰冷一片,就跟身上覆蓋了一層雪差不多。
我擦,這就是陰間的被子啊,可冷死人了。
不過有總比沒有好,蓋上了被,似乎外面的陰氣也不那麼容易進來了。
我閉眼躺在牀上,一隻手卻還在口袋裡摸着那把斷魂刀,腦子裡似乎有一根弦緊繃着。所以雜念特別多,亂七八糟的人臉出現在腦中的漩渦裡。
有閻君那張黑白照片,有鳳翼,還有白無常那張白板一樣的臉……
額頭上出現了一層的細汗,我猛的驚醒,從牀上坐起來。
外頭的月光落在窗口那個男子紫色的髮絲上,那一頭髮絲長長的到了腰部,光暈勾勒出一條唯美的線條。
那髮絲似是紫色綢緞般的柔軟,風一吹便輕輕揚起了。
他在月光下的面容那般的落寞無限,側顏上露出的是那隻眼窩裡沒有眼睛的空洞,有些許的詭異。
卻更讓人好奇,他那半雙眼睛,到底是怎麼丟的?
我盯着他看了一會兒,他似乎才發現我醒來了,側眸看過來,“顧星,你不睡覺,在偷看我?”
“做噩夢醒來了罷了。”我扶額揉太陽穴,我不想這麼什麼都不付出的就得到。
這種感覺讓人很難受,就好像欠了一屁股債。
債主卻不讓我還錢,逼我有朝一日用情債來還,真讓人有種比死還難受的難受。
他在深夜,聲音清冽如玉珏相撞一般的好聽,“我還以爲你也不小心喜歡上我那麼一點點,或者有一點點暗戀我。或者說你早就暗戀我了,只是不好意思說而已。”
悄然間,他回眸望向我。
那隻紫瞳紫波盪漾,美不勝收。
我有些憋不住了,“瑾瑜你到底是腦子抽了還是怎麼了?竟然這樣付出的守護老子這個逗比,我到底是哪裡好了?長得醜不說,舉止還粗魯。根本就……”不配擁有這些照顧!
“顧星,你沒問易大哥爲什麼喜歡你嗎?”瑾瑜反問了我一句,像是反將了我一軍。
我想到凌軒,心頭就是一陣抽搐,手牢牢的抓進了冰冷一片的被褥中,“他……他說他就是喜歡逗比!”
此刻,我太清楚自己急躁的個性了。
瑾瑜其實並未說服我的內心,以逸待勞慢慢的想辦法救他,現在我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飛過去。
摸摸胸口,兩心知已經不在了。
但那顆跳動的心臟,是凌軒給我的,就好像他時刻陪在我身邊。時時刻刻的提醒我,讓我疼痛,讓我明白誰纔是老子的心頭摯愛。
此生此世,都不可能再改變了。
“我也只喜歡逗比,顧星,你從不照鏡子的嗎?連鳳翼都被你迷住了,你竟然說自己丑。”瑾瑜難得笑一笑,燦若梨花。
他坐在窗臺上的身子微微一躍,轉眼就到了我牀頭,指尖觸摸到了我被褥,“我知道你爲什麼睡不着,是因爲陰間的被子太冷,我可以給你溫暖。”
第342章
“誰要你溫暖了,我……我能睡着。”我被這牀被子上的陰氣凍的牙關打架,渾身抖就跟篩糠似的。
偏偏口是心非的說自己能睡着,無疑就是打臉。
他忽然抱住我,將我的額頭壓在他和被子差不多冷的肩頭,“都冷成這樣了,還說不冷。顧星,我的懷抱很溫暖,足夠讓你這一晚上養精蓄銳的。”
不……
不可能啊!
我一邊掙扎,一邊感到困惑。
腦子裡的第一反應就是,瑾瑜本身就是冰冷的靈體,他不是活人。沒有血液循環,身上怎麼可能有溫度?
突然,他冰涼的胸膛上微微起了些許溫度。
我猛然一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覺,甚至以爲自己出現了錯覺。
逐漸的他身上的溫度越發的溫熱起來,一雙手臂滾燙無比,將我周身彷彿凍僵凝固的血液又重新帶動了起來。
一個鬼魂有溫度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哪怕是凌軒也做不到。
這中間必然有什麼特殊的原因!!
黑乾坤壓住了他的脊背,驀地就發現這傢伙身體裡的三盞命燈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極爲明亮,命燈變得明亮應當是好事。
可是命燈似乎在燃燒着,他體內最重要的本命精元。
難怪他身上會有溫度,命燈點燃到了極致,哪怕是鬼魂也會有一絲絲的溫暖吧。
“臥槽,你瘋了啊,爲了溫暖我你寧可放棄生命嗎?這一晚上湊合過去,又不會怎麼樣,你何必那麼任性呢。”我整個腦袋都炸開了,被滾滾天雷劈中了一般。
瑾瑜行事也太極端了,爲了這麼一點溫度,居然不顧自己的死活。
我拼命掙扎,腦袋被他摁的死死的,只能對着他拳打腳踢,“你是想讓你摟着老子而死,對你愧疚一世嗎?還是說,你根本只是一個白癡,分不清楚輕重利弊……”
“顧星,我不會死,也分得清楚輕重利弊。在我眼中你就是全宇宙最重要的,我只是想給你一次我的溫暖。”他說的那般的低沉溫和,輕輕的觸摸我的髮絲。
的確,他身上的暖意,是我這一陣子感受到的最溫暖的溫度。
有些不適的身子因爲這樣的暖意,感受到了無比的舒適,如果這只是一個暖水袋。我可能早就接受,並且愛不釋手的摟着睡大覺。
可是他是自己的性命和身子在溫暖我,我顧星就算是個白眼狼,我也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
我握緊了拳頭,“我不需要,堅持一個晚上並不難。又不是零下十幾度,只是……只是周圍的氣息有些陰冷,我穿得多是冷不死的。”
“顧星,我需要,我喜歡給你溫暖的感覺。我知道活人……最離不開的,就是溫暖。”他溫熱溼潤的脣瓣冰柔的落在我的髮絲上,讓我渾身的猛的一緊繃,不顧一切的想要掙脫他的懷抱。
我不顧一切的大聲嚷嚷着,“你特孃的放開我,你這個耍流氓的東西!老子是你兄嫂,你特孃的鬆開我,讓我自己睡……真是日了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