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 大片金黃灑落在人間。
長華殿和嶺華殿的衆弟子都在各自殿外的訓練場上上晚課,唯有重山殿顯得過分安靜。偶爾有成茗和成術下棋落子的聲音,響動也是輕輕的, 幾乎在瞬間便被隔壁兩座山頭操練的聲響蓋過。成顯成立不知道去了哪裡, 尋不到蹤跡。七師弟成材一個人坐在後殿的石凳上, 擡頭望着院中的一株光禿禿還沒開花的梅花樹, 看的入迷。
魚庭在各殿上空飛了一圈, 最後尋到重山殿裡,悄悄落在了成材的身後。
“你在看什麼?”本着第一次見面要留個好印象的原則,魚庭輕聲詢問。
成材卻一縮脖子, 眼神中滿是驚恐的扭過頭,“你, 你...你是...是誰?”
“嘻嘻...”魚庭看着這個跟哥哥餘堂差不多大的人, 臉上露出一絲不懷好意的笑容, “不久就會成爲你的師妹。”
“師...師妹?”成材慢慢直起脖子,眼中的驚恐散去, “就...就是...師父說,說的....那個,那個小師妹?”
“沒錯沒錯。”魚庭眨眨眼,笑道,“小師兄你放心, 今後有我在重山殿, 絕對沒人敢再欺負你們。”
看着眼前圓滾滾笑得憨態可掬的小姑娘, 成材也笑了, 放下了心中的戒備, “好...好,師...師妹。”
....冥王殿下告訴了魚庭人間修仙的規則, 只要她救夠一千個人,再拿到修道大會榜首的獎品——如意燈,便可直飛南天門,憑藉如意燈去見一面二十年前飛昇成仙的三仁道長。對於尋常修道之人來說,能得本家飛昇成仙的先祖提點,是種莫大的機緣。近千年來,只要奪得修道大會榜首之人,大多會在百年之人飛昇得道。不過,魚庭的目標卻不是所謂的飛昇,她......完全是爲了去幫主人。
冥王殿下說,主人在被抓走的時候受了重傷,靈力只剩不到原來的一層。魚庭這才恍然大悟,她就說主人是不可能丟下她這麼多年不管的,她原還以爲是主人一時找不到她,沒想到是被天界之人給傷了!哼!
“好....好像是,師....師父回來,了。”成材言語不善,但是耳朵特別靈敏,那邊宗明道長和成安成錄更踏進重山殿殿門,他便聽到了他們的腳步聲。
魚庭驚詫地看了小師兄一眼,崔老兒給的情報不太靠譜嗎嘛,這小師兄沒他說的那麼不中用,除了說話有些結巴,膽子也有點小之外,其他方面和常人並沒什麼不同,甚至有些地方還要比尋常人要優秀。譬如他的耳力,便比常人靈敏很多,如果找到合適的道法修煉方向,假以時日,不會比她的耳力差。
“那小師兄我們去接宗明道長吧。”魚庭踏過兩塊青石板,走到小師兄邊上,拽着他就往重山殿前殿走去。
如此看來,重山殿的其他師兄們,也許也不像崔老兒說的那樣一無是處。
來到前殿時,宗明道長正氣哼哼地指着成安成錄兩人罵他們不爭氣,一臉的恨鐵不成鋼。魚庭拉着小師兄踏入殿中,聞言便道:“不就是爭氣嗎?道長你收我爲徒,我給你爭氣呀。”
宗明道長看見魚庭,登時怔在原地,再見她抓着成材一副理所當然他會收她爲徒的模樣,心氣兒突然不順,鬍子一吹,道:“貧道何時說過要收你爲徒?!”
“哦,不收啊。”魚庭鬆開成材,小臉低垂,看上去竟有幾分落寞,“那我回家好了。”說着她就轉身,揹着身上的小包裹離開重山殿,一步一步地,走得很果斷。
宗明道長被她這一出弄得猝不及防,他沒說不收啊!哎喲,這個小祖宗怎麼這麼容易放棄!
“收......收!收!”成材在一旁也很着急,嘴裡直喊個收字。
宗明道長順勢高喊,“看在老七幫你求情的面子上,貧道收你了。”
魚庭腳步一頓,扭過頭來,笑容燦爛,“好呀,但我有個條件。”
宗明道長:......就知道這小丫頭是個小祖宗!
“什......什麼條件?”
“十年一度的修道大會,我要去。”
“就這樣啊,沒問題。”宗明道捋了捋鬍子,去年剛舉辦過一次大會,下次修道大會還有九年呢,先答應下來再說。
三天後,重山殿久違的舉行了一次收徒典禮。
宗德道長和宗紅道長卻都沒來參加,只各自派了玄誠和夢玉來重山殿露了一面。夢玉在見到魚庭的時候小小驚訝了一番,但她還記得那日魚庭手中靈火鞭上滾燙的火焰,心下微悸,冷着臉把見面禮放在重山殿便離開了,倒是沒敢找茬。玄誠更是沒有多留,他是宗德道長的得意弟子,已經開始接管嶺華殿中的殿務,一踏進重山殿門,給完見面禮,留下一句“殿務繁忙,不便多留”的說辭便離開了。
總得來說,這場收徒典禮甚是簡樸,搞得宗明道長臉上都快掛不住,要跑到長華殿和嶺華殿找宗紅道長和宗德道長吵一架。還是被魚庭攔了下來。
“吵一架能改變重山殿日漸式微的事實嗎?顯然不能。所以師父呀,你既然都是我的師父了,以後行事不要這麼衝動。”
宗明道長:“......”到底誰是誰師父?
“況且吵架算什麼本事,真要去,怎麼也得打一架才行。”上萬年來,魚庭可沒見過主人跟誰吵過架。
衆師兄擡頭望天:......打架啊,那還是不去了吧。
魚庭見狀,微微勾了勾脣,很好,比餘家村那幾個小夥伴穩重多了。
自此,魚庭儼然從餘家村的小霸王變成了重山殿的小霸王。當然,即便她是最小的孩子,重山殿的幾個師兄也不會無緣無故都聽她的話。可不過十日,魚庭便完全掌握了硃砂畫符,於是成安可以拿着魚庭畫的各種符籙去山下售賣,解決了重山殿衆人的溫飽問題。
一個月後,萬華觀山腳下的某個村子裡老婆婆上山來求萬華觀的道長幫她來找她孫子,長華殿和嶺華殿都說找人的事要去報官,他們無能爲力。魚庭帶着大師兄成安和二師兄成錄跟老婆婆來到了她家,鋪開靈識,在村後樹林的獵人洞穴裡尋到了老婆婆失蹤兩天的孫子。雖然酬勞只有一筐雞蛋,但是從此以後來找重山殿的人家越來越多。
魚庭也不是每個人都幫,崔老兒給她的令牌可以幫她辨別來人是否值得她救。
有些人身無分文,魚庭也會幫忙。有些人酬禮萬金,魚庭也總有理由拒絕。
三年後,重山殿已經頗爲富裕了。
魚庭便對三師兄成茗說,他俗世緣未盡,讓他赴京趕考。重山殿早已用不着成茗抄書掙錢養活,於是他便走了,中探花。
再三年後,魚庭收到了家中來信,哥哥餘堂也要赴京參加秋式。爹爹和孃親一起都離開了餘家村,一家人趕往京城。卻是沒中。魚庭去信,讓爹爹和孃親留在京城,讓他們去找三師兄成茗讓其幫哥哥引薦入鹿山學院繼續學習,三年後再考。
一場風,一場雨,一地落葉,一夜白雪。
三年時光晃晃而過,年初開春,魚庭便收拾了行囊,要去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