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過獎。”身爲一顆活了上萬年的成熟珠子, 魚庭自然知曉應該怎麼應對眼前的這位人間皇帝,她上前一步,斂眉道:“雕蟲小技, 不足掛齒。”
端的正是一派沉穩之風。模樣姿態深得家中父兄真傳。
“是嗎?”人間皇帝目光沉沉, 喜怒不形於色, “可否略施一二, 讓朕瞧瞧?”
“但憑聖上吩咐。”魚庭拱手道, 骨氣說不要就不要,彷彿剛剛腹誹人間皇帝的那個人不是她。
人間皇帝的目光在御書房裡環視一週,最後視線落在了身旁的趙公公身上, 沉聲道:“不如就讓趙德海騰空在朕的御書房裡轉一圈如何?”
人間皇帝說完,便看向魚庭。
魚庭擡眼, 神色沉靜:“小道自聽聖上安排, 只是不知道趙公公可願意?”
人間皇帝眉心微皺, 面色略顯不鬱的喊了一聲“趙德海”。聲音不大,裡頭蘊含的怒意卻讓人渾身一冷。
“老奴自然願意, 能爲聖上做事,是老奴天大的福分啊!”趙公公臉色瞬間慘白,撲通一下跪在地上,腦門兒滿是虛汗。哪怕他再得寵,在外面如何作威作福, 可在皇帝面前, 到頭來不過是條聽話的狗。倘若他不聽話了, 等待他的只有一個不得好死的下場。
人間皇帝面色這纔好看些, 催促魚庭道:“快開始吧。”
魚庭應是, 嘴角微微勾起,不太良善的模樣, 只一瞬她便收了起來。
雙手置於腰腹間,魚庭運氣靈力,伸出兩指輕輕轉動。
此刻便見趙公公倏地從地上站起,身體不受控制的懸空,而後雙腳和地面的距離越來越遠,人升的越來越高,眼瞧着腦袋就要碰到懸樑的時候,魚庭忽地收回了靈力,乍然襲來的強烈墜落不禁讓趙公公發出短促而刺耳的尖叫“阿——!”他的腦袋距離硬梆梆的地面不足一指!
此時御書房裡的人心思各異,宗明道長的心隨着不由自主地便隨着趙公公墜落提了起來;成材眼睛倏然張的大大的;玄誠面露急色,想要出手相幫;夢玉冷眼旁觀,甚至心底有一絲竊喜,巴不得魚庭失手......唯有郭初景相信他的小姑娘,也明白魚庭的真實意圖。她只是想要嚇一嚇那趙公公罷了。
只是這時,人間皇帝也猛然從龍椅上站起,面色怒沉。眼見人間皇帝正欲發作,魚庭不慌不忙地運氣靈力重新控制住趙公公,讓他整個人停在那裡。趙公公的官帽恰恰好接觸到地面。從始至終,魚庭面上不曾有過絲毫波動。她指尖緩緩轉動,慢慢將趙公公倒了回來。
趙公公雙腳平安落在地上,面容慘白的說不出一句話。
人間皇帝復又坐回了龍椅,看向魚庭的眼神凌厲壓人,“本事不大,心思不小,朕身邊的人你也敢戲弄?”
魚庭在心底輕輕咦了一聲,看來這趙公公在人間皇帝心中還是有些分量的,所謂看破不說破,她原以爲人間皇帝不會戳破她的這點小心思的。
真小氣。
不過魚庭不滿意的卻不是這點,涼涼開口道:“聖上此言何意?聖上讓小道表演一番小把戲,小道乃是聽命而爲,不知聖上是從何看出小道本事不大?”
人間皇帝實實切切的愣了一下,他沒想到一個小姑娘在面臨他的質問時還敢頂嘴?人間皇帝被氣笑了,轉而饒有興味的看着魚庭:“那你想怎麼向朕證明你的本事?”
魚庭聞言閉目,片息後睜開:“能證明小道本事的人馬上就要來了。”
人間皇帝早年見識過真正道法高深的修道之人,譬如當年萬華觀觀主三仁道長和如今蒼山宗的宗主尚行。他抿了口茶,“也罷,朕念着已逝的三仁道長當年保護過皇城保護過朕的份上,便給你一炷香的機會。趙德海,取香來。”
趙德海尚未緩過勁來,然他聽到聖上吩咐,立刻便從地上爬了起來。
魚庭卻道:“不必勞煩趙公公了,那人到了。”
她話音剛落,御書房外便響起了一陣驚呼聲。很快有內侍進來通傳,“聖上,東宮派了人來,說有急事稟報。”
人間皇帝面色微沉:“宣。”
進來御書房的是東宮太子身邊的貼身太監,他進來後慌慌張張地跪到地上,便急道:“啓稟聖上,東宮遇襲,太子和太子妃都受了傷......”
“什麼!”人間皇帝霍然站起,“去東宮!”
走到御書房門口似有想起了什麼,轉身對着魚庭等人道:“都跟朕過去!一個都不準少!若是太子出了什麼事,朕拿爾等是問!”
於是七個門派,近百餘人,齊刷刷跟着人間皇帝前往了太子東宮。萬華觀的人跟在最後。
“魚庭!你不闖禍能死是不是?非要我們所有人都爲你陪葬你纔開心!”夢玉走到半路,突然怒氣衝衝的質問魚庭,質問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剛好夠前面幾個門派的人聽見。
前頭的人聞言紛紛回頭看向他們。
怪不得呢,原本他們好好的在廊下等候聖命,只等萬華觀的人出來便一同出宮去調查挖心案。
可等着等着卻突然責令他們趕去東宮,原來是萬華觀的人得罪了皇帝!害得他們都跟着遭殃!
魚庭冷冷掃了夢玉一眼,這些年夢玉做過許多捉弄她陷害她的事,也許嬌蠻任性慣了,也許是欺負他們重山殿的人欺負慣了。魚庭大多是小懲大戒,畢竟同在一個萬華觀,她一直給夢玉留着情面。
可她卻越來越不知好歹了。
魚庭冷笑,“多虧夢玉師姐昨日在蒼山宗大殿上向聖上引薦,師妹我纔有幸得見聖上龍顏。”
是了。
昨日好似是這個年齡大些的道姑......在蒼山宗大殿上極力的向聖上面前誇讚她的師妹。
衆人皆是昨日在蒼山宗大殿上見過面的,雖說一時半會兒還叫不出相互的名號,可是昨日辰時誰在蒼山宗大殿上出現過,誰又不曾去過,他們卻還是能分清的。
一時間,諸多埋怨的目光都落在了夢玉身上。
“你胡說!”夢玉臉色瞬間變得漲紅,衆目睽睽之下,她仍想狡辯。
“夠了!”宗紅道長出聲打斷她,冷聲訓斥:“閉上你的嘴!”
時至今日,宗紅道長不得不承認夢玉被她慣壞了。平日裡在萬華觀裡小打小鬧也就罷了,如今在外人面前竟也是一點輕重都不知!
夢玉詫異地看着宗紅道長,心底終於升起一股惶恐,師父...師父在訓她?
.... 耳邊終於安靜下來。
好在衆人知曉眼下是在皇宮,身旁又跟了許多個內侍,縱使對萬華觀不滿,也都暫且先忍了下去。
郭初景一路默默緊握魚庭的手。宗明道長已經懶得去管了,反正他管了,徒弟也不聽。
“有我在。”郭初景低聲對魚庭道,“想做什麼便大膽做。不用怕。”
聽到初景哥哥在她耳邊低訴,魚庭浸上寒意的雙眸慢慢化開,心頭涌上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脹脹的,鼓鼓的,甜甜的,像是元宵節那晚吃到用紅棗、芝麻、白糖、糯米粉許多東西才做成的元宵。
魚庭笑,笑容露出絲狡黠,“初景哥哥,此言當真嗎?”
郭初景頷首,“無半字虛言。”
“哦....”魚庭故意拖着尾音,捉弄他道:“那我想親你呢?”
郭初景腳步倏然頓住,眸光忽然間變得幽深,須臾,他也問她:“庭兒,此言當真?”
魚庭的臉莫名就紅了。
庭兒。初景哥哥第一次喚她庭兒。
明明爹爹和孃親也這般喚她,可從初景哥哥口中念出這兩個字,她的感覺格外不一樣。
他低沉的嗓音很好聽,他口中的這兩個字格外動人,似乎帶着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誘惑...... щщщ ☢тTk дn ☢c o
郭初景又問了一遍,“庭兒,當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