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明玉比較倒黴,趕的時間點不對,正好趕上苗翠花同志心情不怎麼好的時候,更何況,在翠花同志看來,明玉年紀小玩心重,又沒騎過馬,頭一次去玩就貪玩忘了時間。
明玉也不解釋,低頭認下了翠花同志的誤會,反正在苗氏眼裡,認定了她兒子霸天寶什麼都是好的,明玉什麼都是不好的,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等於心虛承認。
司馬宏有些過意不去,撓頭道:“娘,是我要騎馬的,明玉不會騎馬,就坐馬車裡乾等着我的。”
苗氏臉色有些發掛不住,瞪了司馬宏一眼,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居然都會拆自己親孃的臺了,罵你媳婦兩句又怎麼了,少塊肉了不成?然而苗氏又捨不得罵兒子,只得揮手道:“你們快回去換身衣服,有人來家裡了,老太太一早就念叨着讓你們來認認親。”
回到房裡,鄒嬤嬤去院子裡給明玉打水,梨香一肚子火氣,氣惱的道:“二奶奶就該去老太太那裡,告二爺一狀,還有太太,不論青紅皁白就罵二奶奶,講不講道理了!”
在侯府的時間一長,梨香也琢磨出味了,老太太是個和善的,對二奶奶很好,太太就不是個好人了,到處挑刺,逮着藉口就罵。
明玉笑嘻嘻的道:“怎麼,跟着我覺得委屈啦?”
梨香眼一紅,“還不是蘀你委屈麼!”
“行啦行啦,別掉眼淚了。”明玉笑道,遞上了帕子。“忍忍就過去啦,別在嬤嬤前面起今天的事,省得她一把年紀了還要擔心。”
了又有什麼用,上次她想處置個目中無人的珠香,鬧了那麼一出,珠香也只是被關了禁閉,她又被罰了抄家譜。比起大嫂羅氏,老太太確實已經很疼她了,可再疼也比不上疼自己的親孫子。
司馬宏頑劣,幹了荒唐事,驚嚇到了自己,老太太頂多不痛不癢的罵他幾句,傳到翠花同志耳朵裡,更惹得她不快,婆婆想收拾媳婦,法子還不多的是。
忍吧忍吧,忍成神龜那一日,她就解脫了。
明玉洗了臉換了身湖鸀色的高腰襦裙,臨近傍晚,天氣有了涼意,鄒嬤嬤又給她穿了件月白色短褂。沒時間洗頭髮,梨香只能打散了明玉的頭髮,重新給明玉梳了雙髻,明玉年紀小不用化妝,梨香看了看,覺得明玉臉色有些蒼白,還是給她上了層淡淡的胭脂。
在老太太的院子門口,明玉碰到了司馬宏,司馬宏已經換了一身緋色的圓領錦袍,腰間的玉帶上掛了兩個玉墜荷包,西北大地金色的夕陽照在他的身上,玉面俊朗,標準的風流貴公子。
就是個二貨騷包!明玉淡定的臉色下,內心如此評價寶二爺。
老太太屋裡下首的位置坐着一個青布罩袍的年輕男子,身後站着一個十三四歲的侍童,見兩人進來後,年輕男子立刻站了起來,明玉看到這男子,覺得一陣眼熟,低頭一想,這人不正是上午在馬場外面向他們問路的斯文公子麼!
“坐下坐下!”老太太心情十分高興,連聲對那年輕男子道,“都是一家人,按輩分他們還得管你叫聲叔叔,哪有你起身招呼他們的道理!”
司馬宏也認出來了眼前的人,抽了抽嘴角,原來他爹的故人就是老太太。
老太太拉過了寶二爺和明玉,指着站在那裡的年輕人笑道:“這是太僕寺丞陸灝陸大人。”
陸灝立刻笑着拱手,“在下是晚輩,老太太莫要折殺在下了。”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了一陣子,明玉聽出了個大概,原來陸灝的爺爺和老太太是一個村子裡的老鄉,當年都跟着太祖打仗起義混口飯吃,按輩分陸灝還要叫老太太一聲姑母。
太祖開國後,論功行賞,陸灝的爺爺也封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只可惜十五年前,在茂王謀逆一案中,陸灝的父親被牽扯進去,陸家花光了家財上下打點,加上已經過世的陸老太爺人緣不錯,積累了一些人脈,纔將斬立決改判成了罷官,陸家也因此敗落了。
好在陸灝這孩子比較有出息,十七歲就考中了進士,今年不過十九歲,就被提升爲太僕寺丞,正六品。這次是到天水北邊的甘安縣檢查皇家馬場分部的工作,回京的路上順便到了天水,探望下隔了幾輩子遠,八騀子打不着的親戚。
老太太和司馬慶對於陸灝十分的熱情,一口接一口的誇着,尤其是老太太,陸灝家庭沒落,不靠家庭不走後門,只靠自己,年紀輕輕就做到了正六品的位置,讓老太太十分的與有榮焉。
看,這是我們村出產的高級人才!明玉估摸着老太太就是這個想法。明玉偷偷擡眼看了看那個叫陸灝的斯文男子,覺得他耳朵根都是紅的,老太太實在太能誇了!
誇完了之後,老太太嘆息道:“當年你家遭了難,你們該開口的就要開這個口,都是親戚,你這次要是不來,我都不知道你都長這麼大了!”
陸灝笑的謙遜,“其實也沒什麼,當年我還小,能破財保命,已經是最好的了,這麼多年也順順當當的過來了,多謝姑母關心。”
明玉心中撇了撇嘴,若是有心,十五年間什麼時候都能去捎信問一問,若陸灝沒有出息到做了太僕寺丞,怕也不會有今天的禮遇,頂多被司馬侯府當成一個上門打秋風的親戚,胡亂給幾個銅板攆人了事。
相比起祖母和父親的熱情四溢,司馬宏對陸灝的感覺就很不好了,相差不過三歲,人家已經是太僕寺丞了,十七歲就考中了進士,再反觀自己……
這陸灝跟大哥一樣,都是到他面前對比反襯他是多麼的敗家不上進的麼……
老太太拉過寶二爺和明玉的手,向陸灝介紹道:“這是你二侄子寶哥兒,大名司馬宏,這是你二侄媳婦兒。”
陸灝吃了一驚,上午看到這漂亮的小姑娘,被司馬宏護在身後,還以爲是司馬侯府的小姐,沒想到居然是司馬侯府的媳婦兒。
苗氏看到陸灝那吃驚的表情就恨的要命,更加痛恨起老太太了,非得給寶哥兒娶個這麼小的丫頭,光是叫人看到就覺得笑話,還以爲司馬侯府跟那鄉下有兩畝餘田的土地主一樣,買了個童養媳!
“是長輩們定下的婚約……”苗氏尷尬的笑着解釋道。
陸灝很有禮貌的誇獎道:“真是郎才女貌!”看得出苗氏不高興,知趣的沒有再進行這個話題。
司馬宏和明玉向空降來的“陸叔叔”行了禮,便下去了。
陸灝有些失神,名叫明玉的那個小丫頭的聲音脆生生的,好聽極了。陸灝強忍着低頭看她的衝動,認真嚴肅的回了禮。
老太太年紀大了,就喜歡熱鬧,難得有家鄉人來看望她,高興之餘,一定要留陸灝在家裡住一晚上吃頓飯,明天早上再走。
盛情難卻,陸灝只好答應,回頭又讓侍童小七去把安排好的棧撤了,十幾個人收拾行李住進了安西侯府。
待衆人都收拾好了,小七炫耀似的對一羣年輕人道:“我方纔隨爺在侯府老太太那,看到今天給我們指路的小姑娘了,就是司馬府的主子!”
陸灝補充道:“是司馬家的二少奶奶。”
剩下的衆人驚奇了,七嘴八舌的議論道:“這麼小?就嫁人當少奶奶了?”
“看樣子還不到十四歲吧!”
“不是西北地兒的女人嫁人晚麼!”
陸灝笑着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房間立刻安靜了下來,“好了好了,人家的家事,我們不好打聽議論的。”
小七不過十三四歲,嘴巴上剛泛起青色的鬍鬚,嘟着嘴道:“那麼漂亮的姑娘竟然已經嫁人了,可惜了,是吧,爺?”
陸灝笑容依舊淡定,“漂亮嗎?沒注意,沒長大的小丫頭,能漂亮到哪裡去。”
小七見自己被反駁了,哼了一聲道:“你瞎,我明明看到你看了那姑娘好幾眼!上午問路的時候看了幾眼,剛在老太太那裡又偷瞄了好幾眼!”
陸灝又好氣又好笑,直接揪起了小七的耳朵,“再胡八道我就把你扔天水不管了!人家是侯府的少奶奶,能讓你這麼編排嗎!”
一羣大老爺們笑嘻嘻的看着小七被揪耳朵,“我看是你小子看上人家了吧,非得賴爺頭上!”
“就是,爺能看上一個小丫頭片子麼!”
“喲,小七,毛沒長齊呢,就想女人了,哈哈!”
小七被一羣大老爺們揶揄的臉色通紅,跺腳爭辯道:“不是,就是爺多看了人家好幾眼!我只看着爺,沒看那姑娘!”
然而衆人都是一副“青春少年的心思我懂的,你就不用再不好意思,也不要再把爺拉下水”的戲弄樣子。
陸灝無奈,拍了拍腦袋,帶一羣肚子裡沒多少墨水的粗漢就這點不好,真傷腦筋,索性擺了副威嚴的架勢喝道:“統統閉嘴,想被司馬家的人攆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