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想跑,然而那人抓着她的手腕不放,周圍都是吵吵鬧鬧看雜耍的人羣,沒有人注意到旁邊。 ★ttКan ★¢Ο
戴斗笠的人緩緩揚起了頭,明玉看清楚了斗笠下的臉,濃黑的眉,略帶小麥色的臉,一顆心放回到了肚子裡。“你……”明玉左右看了眼,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司馬宏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貪婪的看着明玉,所答非所問,慢慢的說道:“你這幾天,怎麼都沒出門?”
明玉一愣,隨即就眯起了眼睛,這二愣子守在徐家門口監視她?“你怎麼知道我沒出門?”
司馬宏瞧出小丫頭又生氣了,心裡也慌了,結結巴巴的解釋道:“我不是監視你……就想見見你,我……我就快走了,也不知道再回來是什麼時候了,我……沒別的意思,你別生氣。”
看他陪小心的模樣,想到他馬上就要離開京城,繼續打仗了,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命回來,明玉心底莫名的一軟,口氣也柔和了下來,說道:“我沒生氣。”
司馬宏臉上一喜,還想再說些什麼,就聽到隔着幾個人,徐夫人喊明玉的聲音。司馬宏立刻緊張了起來,往明玉手裡塞了個東西,衝明玉眨了眨眼睛,立刻轉身就跑了,他還沒想好怎麼面對“前丈母孃”,還是先躲着。
明玉下意識的握緊了司馬宏塞到手裡的東西,詫異不已的看着司馬宏落荒而逃的青色背影,剛想伸開手看,這會上徐夫人已經撥開了人羣。走到了明玉跟前,明玉連忙把手垂到了身側,努力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徐夫人拉住了女兒,見明玉安然無恙。這才鬆了口氣,往司馬宏“逃竄”的方向墊腳瞧了幾眼,卻沒看到剛纔站到明玉跟前的青衣斗笠人。明玉瞧自家孃親的動作,一陣心驚肉跳,生怕徐夫人瞧出來什麼,連忙說道:“娘,我們趕緊走。”
人羣熙熙攘攘,徐夫人也沒能從人羣裡找到那個青衣斗笠人,拉了明玉往鋪子的方向走。問道:“剛誰跟你說話呢?”
“啊?”明玉笑的心虛,“不認識,他問我路,我對京城也不熟悉,不知道。他又去問別人了。”
徐夫人點點頭,嘆道:“以後有陌生人跟你說話,你千萬不要搭理他,我昨天聽對面脂粉鋪子的老闆娘說,這些日子京城好幾個大姑娘都被拐子拐跑了!”當眼珠子一樣養大的姑娘一夕之間沒了,還不知道是死是活,當孃的恐怕想死的心都有了。
瞧着徐夫人關切擔心的面容,明玉心裡甚是爲剛纔的撒謊愧疚,連忙乖巧的保證道:“好。我以後一定不跟陌生人說話。”
徐夫人已經辭了鋪子裡原來的夥計,重新招了兩個年輕人,一個叫馮全,一個叫劉喜,兩個人都是十六七歲的年紀,長的機靈討喜。說話也熱情。見了徐夫人拉着明玉的手進鋪子,連忙上來行禮,笑嘻嘻的問好,“老闆娘來了,見過大小姐!”
鋪子裡的生意比明玉那日來查賬時好多了,有三四撥客人在選看布料,馮全劉喜打完招呼,又去招呼客人了,掌櫃再見到徐夫人時,態度恭謹,小心翼翼,據徐夫人說掌櫃日日起的比雞早,睡的比狗晚,恨不得一顆心全撲在鋪子上,全然沒了以前日上三竿還在打醬油的狀態。
徐夫人暫時對這個比較懂事的掌櫃很滿意,一時半會也沒有換人的想法,夥計好找,然而有經驗的掌櫃就難尋了。徐長謙的官雖然不大,可她好歹也是個官夫人,哪能出來幹掌櫃的活站櫃檯啊。
和掌櫃寒暄了幾句,徐夫人仔細問了問這兩日鋪子的生意情況,見掌櫃回答的清清楚楚,哪樣布賣了多少,哪樣布最好賣,掌櫃的心裡有數,徐夫人滿意的點點頭,帶着明玉去了後院。
後院庫房裡堆滿了徐夫人這幾日跑各大商行大批量訂購的布匹,厚重的布料幾乎壓彎了放布料的板子,明玉瞧着滿屋子的存貨,恐怕得花不少錢,暗暗對“友情贊助”的二嬸子感謝了一把。
“過來摸摸這個料子。”徐夫人看明玉仰着一張小臉,幾乎都看呆了的模樣,忍不住笑道。
明玉依言,摸了摸料子,面料極薄,觸手柔軟。
“能摸得出來這是什麼料子嗎?”徐夫人問道。
明玉不甚確定,問道:“是棉布?”
徐夫人點點頭,又抱過一卷布料來,明玉看布料顏色暗黃,幾乎可以看到粗粗的經緯支線,摸起來還有些扎手。
“這是什麼布?”明玉皺眉問道。
徐夫人把布料小心的放了回去,伸手點了點明玉的腦袋,笑道:“小傻瓜,這是麻布,買不起棉布的窮人,只能買麻布做衣服,也有不少人買回去做鞋面。雖然便宜,但買的人多,走量的話賺的也不少。”
明玉訕訕然笑了,她想起來了,在天水那間小吃店裡,店小二扔給她當被子蓋的麻袋,摸起來就是這個手感。看到架子上層放的一卷布,外面用棉布罩住了,只在口處露出了一截亮黃色,布上還印着花紋,明玉笑道:“這個是絲綢!”
徐夫人哭笑不得,又點了下明玉的腦袋,“傻丫頭,這是緞子,雖然世人常說綢緞綢緞,但綢和緞是兩樣布料,綢料摸起來軟,也沒有這麼亮,緞子摸起來硬,顏色也鮮亮,不如綢料值錢,就是綢料,緞子,細分起來每樣都不下十種。”
明玉沒想到光是一個簡單的布料,裡面就有這麼大的名堂,一整天的時間都跟着徐夫人在庫房裡,學習辨別各種布料,記下了布料的優劣和用途。明玉心裡清楚,還不知道今後會怎麼樣,難保有嫁不出去,或者被人嫌棄挑三揀四的那一天,這兩個鋪子便是父母留給她安身立命的本錢。作爲東家,單指望掌櫃和賬房,遲早被坑的血本無歸,哥哥雖然疼她,可幾年十幾年後,徐明燁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妻兒,即便他願意繼續照顧妹妹,也不見得未來的嫂子不會有意見。她只能自己好好學着經營,日後即便真有被人嫌棄的那一天,她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吃飯。
直到太陽西垂,徐夫人才帶着明玉回家,對於女兒的勤敏和認真,她是相當滿意的,有時候徐夫人也覺得奇怪,十三四歲的女孩子正是活潑爛漫的時候,很難靜下心來去學個東西,明玉卻完全不像個小孩子,沉穩安靜的叫人髮指。想到女兒嫁到侯府,在鬼門關轉悠了幾圈,才變成了這樣,徐夫人心裡就一陣心疼。
“不急,慢慢學,等過上一年兩年,你就都上手了。”徐夫人笑道,“另外那間鋪子,賣香燭紙筆的,我從前沒做過這生意,想先把這個鋪子繼續就這麼開着,要是這邊布料賣的好,就把那邊的鋪子也都改成布料生意。”
明玉笑着點頭,“我聽孃的。”
等到了家,吃過晚飯,梨香去幫劉媽媽到竈房洗碗,明玉藉口自己累了,躲到屋裡關上了門,帶着有些濡溼的手,掏出了袖中司馬宏塞給她的東西,是一個疊的整整齊齊的硬紙條。藉着燭光,明玉展開了紙條,上面寫着幾個字,“明日卯時城隍廟西牆見。”
字寫的張揚大氣,與和離書的字跡一模一樣,絕對出自司馬宏的手筆。明玉心中一通狂汗,這整的跟地下黨接頭似的。
這會上,門外響起了梨香的腳步聲,明玉連忙把紙條塞到了枕頭底下,心裡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出去見這一面。
按說她已經和司馬宏和離了,以後司馬宏是生是死,是富貴還是落魄,都與她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可明玉狠不下這個心來,她覺得他可憐,對當年他挺身而出守住天水,感到感激。想來想去,明玉心裡亂糟糟的,最後重重出了口氣,躺到牀上拉下被子矇住了頭,決定就當今日沒收到過這個紙條,也沒見過司馬宏。
梨香進門後,看了眼牀上裹的跟條蠶蛹似的明玉,奇怪的問道:“小姐,今天怎麼睡這麼早?”
明玉躲在被子底下哼哼,“我累了,困!”
梨香也不再多說話,輕手輕腳的收拾起了牀鋪,待收拾到牀下的一個小木匣子,梨香輕聲叫了一聲:“哎喲,小姐快看,這兩個鐲子還在這呢!”
明玉推開被子,坐起身子看過去,梨香手裡的木匣子裡,兩隻瑩潤如一汪綠水的鐲子,在燭光下散發着美麗的光暈。
當年她們回到江南,侯府老太太賞給她的兩個翡翠鐲子便被明玉忘到了腦後,扔給梨香讓她收起來了,對於這些梨香拿命保下來的財物,明玉心裡實在喜歡不起來,東西再值錢,也沒有人命金貴,索性由着這些東西放在角落裡落灰。
“小姐,這怎麼處置啊?”梨香問道。
明玉心咚咚跳了起來,臉上卻是若無其事,打了個哈欠說道:“我們去還給侯府好了,本來就不是我們的東西。”
第二日一早,明玉就帶着梨香抱着個木匣子出門了,恰好碰上起了大早讀書的徐明燁。徐明燁狐疑的看着明玉,這丫頭素日只要沒事就睡的跟個小豬一般,今日怎麼起這麼早。
“哎,站住,幹什麼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