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的心立刻咚咚狂跳了起來,竭力控制着內心的緊張情緒,問道:“那個丫鬟呢?”
劉媽媽立刻說道:“在院子裡候着呢,太太一早就出去了,說買些東西,家裡也沒個主子,我就只能讓她先坐在院子裡等着。”
徐明燁自然瞧得出明玉的緊張,聽小丫頭的聲音都變了腔調,俯身到明玉耳邊說道:“別怕,我陪你去。”
明玉點了點頭,跟在徐明燁身後進了院子,院子裡等待着的正是前幾日剛見過的碧璽。見明玉回來了,碧璽迎了上來,行了個禮,低頭說道:“二奶奶,二爺今早上剛到家,太太就讓我來通知您過去。”
明玉點點頭,正好他們去皇恩庵僱的馬車還停在徐府跟前沒走,三個人上了馬車,就直接往苗府駛去。
一想到今後明玉不再是侯府二奶奶了,碧璽有些傷感,明玉和徐明燁也是各懷心思,氣氛沉悶。
碧璽先笑着開口了,“二奶奶,方纔您和徐公子去哪裡了?”
她去看望羅綾秀的事情也沒必要瞞着侯府的人,明玉笑了笑,說道:“去皇恩庵了,去看了看大嫂嫂。”
碧璽眼裡劃過驚異,隨即嘆了口氣,問道:“大奶奶現在如何了?”
明玉搖頭,說道:“看樣子不太好。一個勁的說自己以前錯了,她還年輕,要我求皇后娘娘放了她。她還說……”明玉還想說羅綾秀說司馬熙沒碰過她,後來想了想,司馬熙都是故去之人了。隱瞞下來,也算是對他的尊重。
“她是慣會用這伎倆的!”碧璽憤憤然說道,拉住了明玉的手,“您可千萬別上她的當。她絕對不是真心悔過的!”
明玉點點頭,笑道:“這我自然知道,就是她真心悔過了。皇后娘娘下旨要她出家的,旁人哪能插手呢!”明玉從來沒相信羅綾秀是真心覺得自己錯了,羅綾秀這樣的人,從來都是高高在上,帶着自以爲是的優越感和高貴感,怎麼可能會向她一向瞧不起的人認錯?
別看她哭的傷心,看起來情真意切的。實際上只是在氣惱,氣惱之前算計失誤,沒把明玉整死,到頭來被明玉禍害到這個境地,只許她作惡多端去害別人。把別人害成什麼樣都無所謂,但絕不允許別人反抗。這種人就算是吃了苦頭也沒用,毫無悔過之心,非得把他們踩到底,再無翻身的機會,這個世界纔會安全。
碧璽打開了話匣子,一路上馬車裡的氣氛就不那麼難捱了,然而到了苗府,三個人心中不免都又想起了和離的事情。碧璽又有些傷感了,一路無言的領着明玉和徐明燁進了苗府,只想讓腳下的這段路再長一點,走的再慢一點,等到了太太的院子,那時候。明玉就不再是她的二奶奶了,和侯府再無關係了。
到了苗氏的院子,明玉首先看到的就是挨着院門的兩棵樹,已經抽了條,發了嫩綠的葉子,給這個蕭索的院子增加了幾分春意,不似前一次來的時候那麼荒涼了。
院子正中,一年多未見的司馬宏坐在石桌旁狼吞虎嚥的扒着飯,聽到腳步聲,司馬宏抱着碗,轉頭看過去,手裡的筷子還在不停的往嘴裡送飯。待看到是明玉,司馬宏瞪大了眼睛,又驚又喜,連忙放下了碗,隨便抹了下嘴巴就跑到了明玉跟前。
他的媳婦長高了,臉也長開了,嬌小單薄,像是西北晚上初升的皎潔明月,娟秀恬靜,清麗可人。
司馬宏眼角眉梢都帶着喜悅的笑意,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明玉,分別這麼久,他經歷了太多的事情,有千言萬語想對明玉說,卻不知道從哪裡說起,情急之下,忍不住去拉明玉的手。
徐明燁十分輕巧的側過一步,擋在了明玉跟前,司馬宏要去拉明玉的手,也被徐明燁撞開了。
直到這會上,司馬宏才意識到,旁邊還有個大舅子在看着,堆起了滿臉的笑意,司馬宏笑的親熱,“明燁,你也來啦!”
明玉站在哥哥身後,目光越過徐明燁的肩膀去看司馬宏,一年多未見,他比之前長高了不少,如今的自己只能到他的肩膀,原本白皙的面孔已經成了小麥色,下巴上滿是青青的胡茬,一身髒兮兮的灰布袍子,袍子的衣袖和下襬處有好處刮破的地方。
若不是眉眼熟悉,和之前沒有多大改變,單憑背影明玉根本認不出來是他,這一身打扮和數年前那個錦衣華服,鑲金佩玉的侯府貴公子,簡直是天差地別。
面對司馬宏的熱情招呼,徐明燁只是應景的彎脣笑了笑,心裡泛起了疑惑,看這狗少的態度,一身風塵僕僕的樣子,倒像是剛到家,完全不知道和離的事情。徐明燁剛想開口,就看到屋門打開了,苗氏走了出來,徐明燁連忙向苗氏躬身一拜。
苗氏看着徐明燁笑道:“徐公子來的正好,今日寶哥兒回來了,正好把這事了結了,司馬家和徐家都能放下這樁心事了。”
司馬宏不是傻子,看苗氏和徐明燁的態度,心裡隱約有了不好的預感,臉上仍舊是一副嬉皮笑臉的神色,問道:“太太,你說的什麼事?什麼了結了?我怎麼不知道?”
苗氏深吸了口氣,面向兒子,面容平和,語氣似乎是吩咐兒子做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你知道的,我一直不喜歡明玉,之前你不在京城,沒辦法,如今你回來了,她孃家人也在,你寫個和離書給她吧,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司馬宏原本嬉笑的面容立刻僵住了,不敢置信,過了一會,才緩緩問道:“太太,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苗氏看兒子有些驚惶的神色,心酸不已,狠下心咬牙又說了一遍,最後說道:“總之,我不喜歡明玉當我兒媳婦,你趕快寫了和離書給徐家,日後娘給你挑個更好的。”
明玉驚訝的看了苗氏一眼,至始至終,苗氏都只說是自己不喜歡她,絕口未提她主動開口要求和離的事,突然間理解了苗氏的用心。司馬宏對她有好感,九死一生的從戰場回來了,如果做孃的再告訴他真相,是明玉不要他,死活要和離的,只怕他心裡難受。苗氏人雖然霸道,可她對自己的兒子還是很貼心細緻的,寧願在兒子眼裡做個壞人,也不想讓兒子難受。
“我不寫!”司馬宏突然喘着粗氣叫了起來,激動的站都站不穩了,顫着聲音說道:“明玉是祖父祖母定下來的,她就是我媳婦,誰也不能讓她走!就是我死了,她也是我司馬宏的人!”
這簡直是霸道蠻不講理!徐明燁皺起了好看的眉頭,他就知道,事情不會這麼簡單,這個霸道慣了的侯府二少爺,哪裡會善罷甘休。
司馬宏急的臉紅脖子粗,卻沒人理會他,看了一圈,司馬宏看着明玉,急切的說道:“明玉,明玉!你說句話啊,你怎麼不說話?明燁,你說話啊,你放心,我會對明玉好的,我們在天水不是說的好好的麼!”
徐明燁看着司馬宏,開口了,“二少爺,事情已經到了這份上,無可挽回了。明玉是我們徐家的掌上明珠,看她在侯府過的不好,我爹孃心裡也不好受,不求女兒榮華富貴,只想接她回家過安生日子。侯府門第高,你以後就是安西侯了,多的是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願意嫁你,何苦……”
司馬宏氣的眼前發黑,他實在想不明白,這一個個都是怎麼了,非要拆散了他和明玉,“不寫,我不會寫的!”
說着,司馬宏幾步上前,繞過了徐明燁,拉住了明玉的手,就往自己的身後帶。
明玉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抓住了手,護到了身後,嚇的驚叫了一聲。
徐明燁不由得大怒,居然明搶了,這二愣子身手是好,他眼前一花,連司馬宏的動作都沒看清楚,就發現身後的妹子被他帶走了,“二公子,你不是小孩子了,莫要意氣用事!”徐明燁按捺着怒氣,沉聲道。
“誰意氣用事?”司馬宏冷哼,“我從來沒見過大舅子逼迫和離的!你再逼我,我就到京兆尹那裡告你一狀,問問有沒有這樣的道理!”
司馬宏說的理直氣壯,他不點頭,誰還能代替他寫和離書不成?太太不喜歡明玉,他帶自己媳婦去西北好了。
苗氏氣的跺腳,大怒道:“你個小畜生,如今翅膀硬了,話也不聽了,這是要逼死你娘啊!”說着,苗氏就衝進了屋裡,拿了一把剪刀奔了出來,身後跟着哭天搶地的譚嬤嬤和魏嬤嬤,叫道:“太太,有事跟二爺好好說,您莫要想不開啊!”
司馬宏驚住了,急忙說道:“太太你這是幹什麼?快把剪子放下來!”譚嬤嬤和魏嬤嬤想要上前奪下剪刀,又怕傷了苗氏,幾個人就這麼僵持在那裡。
苗氏拿着剪刀,尖頭對準了自己的脖子,一臉決絕的看着司馬宏,說道:“和離書你寫還是不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