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越想越痛
我只得說:“無憂,麻煩你替我告訴以然,我已經決定不同他結婚了,我真正喜歡的人,是鍾楚博。”
好艱難地說出這句違心的話,我立刻掛斷了電話。
鍾楚博滿意地打了個響指:“果然是我的好秘書,好拍檔。你最好一直這麼合作。好吧,現在開始寫信。”
我重新拾起筆,剛寫了“親愛的爸爸媽媽”幾個字,眼淚就又流下來了。
親愛的爸爸媽媽,這一走,我可有機會再見到你們?當你們發現不見了自己親愛的女兒,你們該有多麼焦急啊。同時,你們又會多麼憤怒傷心,以爲我不爭氣,不自愛,竟然棄婚出逃,與人私奔。
越想越痛,我伏在桌上嗚咽起來。
手機重新響起來,鍾楚博看了一眼號碼,隨手關掉了,得意地笑着:“又是那個無憂,她一定大吃一驚,想問個明白,可是言多必失哦……呵呵,等着明天看信吧。這樣一配合,就天衣無縫了。”
我嗚咽着,寫一行哭一會兒,滿紙都是淚水,只好撕掉重來。
那傷心,一半是真,一半則是爲了拖延時間。
在剛纔同無憂的通話中,我有意說了一大堆極其荒謬的外行話:首先,“明前”和“雀舌”,其實是龍井茶的兩種分類。無憂說過,“茶是明前嬌,一過清明,便不是‘明前’,改叫‘雀舌’了”。其次,綠茶是要溫水沖泡的,滾水澆下,立刻就將茶葉泡爛了。所以“明前雀舌”、“水剛燒開”云云,存在着絕大的語病,鍾楚博這個茶盲聽不出來,但是以無憂的聰穎,一定猜得到我不會犯那麼多的低級錯誤,這樣說話必然另有深義,無非是提醒她“龍井茶”(警察)的概念,也就是報警。
我在心中不住地祈禱着:無憂,救我,只有你能救我了,你聽懂我的呼救了嗎?可是,就算無憂聽懂了,也報了警,警察真的就會像電影中演的那樣,在最後時刻及時趕到嗎?
信終於拖拖拉拉地寫完了,鍾楚博簡單收拾了幾樣行李,拉起我說:“走吧。”
這時,我看到一個白色身影無聲無息地飄過來擋在了大門前,我失聲輕呼:“許弄琴!”
她長髮披散,臉色青白,張開雙臂,背貼在門上,眼中射出怨毒的光,那是一個人的憤怒和一個鬼的怨恨的綜合,那本身已經是兩把鋒利的匕首可以將與她對視的人傷於刃下。
可是鍾楚博這個膽大包天的惡人,竟連鬼也不怕,毫不遲疑地伸手去拉門。
我眼睜睜看到他的手穿過弄琴魂的身體,不禁心膽俱寒。
那門就像焊上了一樣,紋絲不動。
許弄琴的身子也一動不動。
鍾楚博大怒,猛一擡腳,喝道:“滾開!”
我驚叫起來。
門被踢開了。
門開處,遠遠傳來警車的鳴笛聲。
我驚喜,無憂果然聽懂了我的呼救,警察真的像電影中那樣趕到了。只可惜,也像電影中常有的那樣,他們總是遲到一步。
鍾楚博抓住我的手:“快走!”
我們跳上奔馳車,可是他並不急着立時啓動,卻伏下身靜靜等待。
警車上的紅燈在夜幕裡閃爍着,迅速地逼近過來,包圍了整座別墅。有人在向屋子裡喊話,
無非是“抗拒從嚴馬上投降”之類。並沒有人注意到我們的車子。
我在人羣中看到以然,他滿臉焦急,哀形於色。
我想喊,可是鍾楚博的槍就抵在我的腰上。看到警察們已經各就各位,他悄悄擡起身來,猛地擰動鑰匙,打火、進檔、踩油門,動作一氣呵成,車子箭一樣射出去。我這才明白爲什麼他剛纔不急着出發,那是因爲如果那樣做,警車就會立刻跟隨上來。他有意等警車停穩,警察們佈署好了才突然發動,等到警察們反應過來重新啓動車子,奔馳已經駛出去老遠。
我看到以然跟在車後面追,邊跑邊喊,我聽不到他的聲音,可是從那口型不難判斷,他喊的是“琛兒”,他臉上寫着那樣慘痛的神情,令我心痛如絞。
但只是一剎那,他的影子就遠了,我眼睜睜地看着他的身影化作一個黑點,不禁心碎神傷。
以然,以然,以然!我在心中一遍遍狂叫着,我有多少話要對你說呀,難道,就這樣永遠失去機會了嗎?世上有什麼事可以比情人相見而不能相擁更悲慘的?我寧可死一千次,只要讓時間在這一分鐘停住,讓萬物爲我們的愛情讓路,讓我有機會最後一次投入你的懷抱,對你說我是真的愛你,告訴你所有的固執與驕傲都只是因爲愛,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我再也不會對你發脾氣,而將一生一世地追隨你,順從你,迴應你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