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無從猜測
我詫異,我竟然想念鍾楚博呢。不由自主地牽掛他,關心他。我第一次發現,想念一個人原來是這樣的,這樣的熱切而又絕望。我不知道他現在會在什麼地方,在做什麼,是否安全,甚至,是不是還活着。完全無從猜測。
誰能告訴我?告訴我他還好嗎?有沒有在林中遇到危險?如果他病了或者受傷,有誰來照顧他?他是繼續逃亡還是找到了一處棲身之所?
忽然之間,我想起夢中的場景,猛地驚跳起來,豁然開朗——那是秦嶺!他在秦嶺!他一直都在秦嶺,沒有離開過!
以他的邏輯,最危險的地方纔最安全,人人都知道他逃走了,所以警察只會例行公事簡單搜索,絕對想不到他居然膽大包天留在秦嶺沒有走。而潛伏一兩天躲開警察的搜捕,對鍾楚博而言是易如反掌,只等搜山之後,他便會再回到洞房,與野兔小鳥做伴。
思想不受控制地飛出去,忽然想起逃亡那日在高速路上看過的夕陽。
這世上,有的人喜歡看日出,有的人喜歡看日落。
我屬於後者。
日出與日落都是一剎那,都壯觀炫目美不勝收。但旭日初昇給人帶來希望的同時也似乎在說來日方長不必着急,夕陽西下卻是最後的告別,燃燒得越熱烈也就消失得越徹底,彩霞滿天之後緊隨着無邊黑暗,無可挽回的悵恨。
鍾楚博的愛,就是天際的一抹夕陽吧?
我有種感覺,他不肯離開秦嶺,除了因爲那裡相對安全之外,還有一層心思,就是他希望我有一天還會再回去,他在等我!
他在等我!鍾楚博在等我!
忽然之間,我無法自抑,迫不及待,決定要在這一刻、即時、馬上、立刻去見他。
是的,我要見他,我要回去,回到秦嶺,回到洞房,回到我夢開始的地方。
我驀地跳起,拉開門,卻看到以然站在門前,說:“醒了?”
原來,這整個下午,他竟一直沒有走,守在客廳裡等我醒來。
他臉上有種極不自然的笑,而隨後的解釋讓我明白了那不自然的原因是什麼,他說:“我聽茶館服務員說,你早晨去過那裡,可是沒見無憂。”
我覺得黯然,覺得有許許多多的話想對他說,可是這會兒都顧不得了,只是抱歉地看着他:
“以然,對不起,我急着要出去一趟。”
他攔在門口,彷彿沒聽到我的話,只是順着自己的思路說:“我不知道你都聽到些什麼,但是我保證,結婚後我一定會對你忠誠,永遠不變心。”
以然一愣。
我溫和地解釋:“永遠不說不。以然,永遠是件很長久的事,在‘永遠’這段時間裡,許多事情都是難以把握的,所以,不要輕易說不,也不要輕易說永遠。”
在我被營救之前,他沒有做到“永遠”對我忠誠;在我被營救之後,他也沒有做到“永遠”對無憂忠誠。那麼,我又憑什麼相信,結婚後,他會當真給我一個“永遠”呢?
以然急了:“琛兒,我想我們之間有些誤會,必須馬上解釋清楚。”
“應該聽你解釋的人是無憂。”我溫和地打斷他,“以然,我都瞭解的,無憂是個好女孩兒,如果我是男人,我也會愛上她。”
以然的表情驀地凝住,眼神瞬息萬變,深不可測。
我凝視他,說得更明白些:“在我半夢半醒的時候,我曾經聽到過你同無憂商量感情的去向。”
他們說:“我們不能對不起她。”
“她傷得這麼重,這麼孤獨,正是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們不能再傷害她。”
“我以爲等我們終於安全地解救了她,就不再虧欠她什麼了。可是看到她我才知道,我做不到,我不能傷害她。她比我更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