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涼的風吹過高高的樹葉,幽幽的月光灑向大地,頓時間一片月影婆娑。如意和江承燁並排躺在了斜斜的屋頂上,兩人都是雙手疊放枕於腦後,悠閒無比的在這個月明風急的夜晚看夜景。
兩人這麼並排躺着,不知道過了多久,如意一不留神打了一個噴嚏,免不得感嘆起來:“我大概曉得你爲什麼總是愛坐在這裡了,感覺的確不錯。”
江承燁“嗯”了一聲,比起從前對誰都愛答不理,已經算是一個激起熱情的迴應。他又默了默,忽的坐起,伸手拎過她就要往下扔。
如意怕高,反手就一把抓住了江承燁的袖子:“你想幹嘛!”
江承燁這個人其實並不大愛說話,尤其不愛說費話,如意不過剛問出口,他便已經握住她的手順勢將她扯進了懷裡,單手一樓便飛身下了屋頂。
“早些休息吧。”江承燁鬆開她,朝自己的東屋走。
如意揉了揉被他扯過的手腕,咕噥了一句“怪人”,也回房休息了,以至於轉身回房的那一刻,她沒有看見站在門口遲遲沒有進去的男人,一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同一片夜色下,鄭府的偏院中,香芝激動地連腳趾都蜷縮在一起,一雙素手死死地抓着被褥,一陣輕盈飄忽一陣驟雨狂風。
她這幾日也沒有閒着,跟着幾個媽媽學了些招數,雖然“坦誠相對”之時仍有羞澀,可比起那被冷落的可怕,這些就微不足道了,爲了讓鄭澤盡興,她還偷偷的弄來了那羞人的助興之藥,一整個晚上,兩人顛鸞倒鳳數十回,最後雙雙無力的軟在那粉帳之中。
鄭澤將臉埋在香芝的肩窩,深深一嗅,一雙手意猶未盡的揉捏着那些嬌嫩,揉的香芝不住的顫抖嗚咽。
“爺……”
鄭澤在香芝耳邊輕笑,最後又將她攬入懷中,溫柔道:“本該將岳母他們請到府上一同過節,但劉閣老的邀約又不可不去。改日我們再彌補。”
香芝已經被弄得五迷三道的,哼哼道:“爺您可以帶着我娘她們一塊兒去啊……都答應我娘了……我不管,爺明兒得陪着我回去!”
鄭澤拍着香芝的背安慰道:“好好好,我陪你回去。”
香芝將鄭澤抱住,鄭澤默了默,忽然道:“你可知劉閣老是個什麼地位?”
香芝依然是不知的,略顯迷茫的擡頭看鄭澤。
鄭澤在她額頭輕輕一吻:“劉閣老乃是當今聖上的老師,地位尊崇,即便如今閒賦於東橋鎮,無論誰見到了,都需得給上幾分薄面,且閣老對聖上了解多過普通臣子,若能有閣老提點,自然能比普通人更容易平步青雲,得一片大好前途!”
香芝眼中溢出了期待的光彩:“爺你今兒個去了那劉閣老的家裡,是不是得了劉閣老的什麼提點?”
鄭澤輕輕拂着香芝的鬢髮,微微嘆息:“鄭家能從過去到現在,皆是由我一人撐起來。原本男人就該負擔的多些這沒什麼,可我如今有了你,用想讓你和玉容都過得好些……”
香芝急切的撐起身子,嬌嫩的身子更加凸顯出來:“爺,我雖然沒念過什麼書,可我想幫着你打理好這個家的心是一絲都不比姐姐差的!其實我早就想說了,姐姐的身子不好……連出一趟院門都難得,我聽府中的大夫說姐姐的身子需要靜養,既然需要靜養,那當然還是不要拿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煩她的好……”
香芝的一番話說的可憐體貼至極,鄭澤的脣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避重就輕道:“你能怎麼幫我?”
香芝條件反射的就要張口,可張了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鄭澤忽然笑了笑,道:“香芝,你可否暫代理中饋之事,我需得考一考你。倘若你能做好這件事,我便將鄭府的後院交給你打理。”
香芝立馬來了興趣,心裡已經忍不住開始幻想自己已經成了鄭府的當家主母的場景,她往鄭澤身上湊了湊:“爺您要我做什麼?”
鄭澤平躺下來,語氣很是溫柔:“你們女兒家一貫喜歡爭風喝醋,若是這件事情你覺得做不來,我不說也罷。”
香芝此刻幹勁十足:“爺您不說咋知道我不行?!”
鄭澤看了香芝一眼,點點頭,笑道:“今日劉閣老對如意其實相當滿意,如意的廚藝不必我說你也應當知道有多厲害,若是能得劉閣老舉薦令如意去到汴京進入尚食局,往後前途無可限量!”
鄭澤的話說完,香芝一直沒吭聲,鄭澤繼續道:“鄭家的生意需要一個穩定又有油水的一條路子,倘若如意能有一定的地位,且她又與鄭家交好,往後是人都該給我們鄭家幾分面子!”
香芝悶了好一會,纔不情不願道:“爺您就直說了吧,您對那個何如意究竟有沒有那個意思?!”
粉帳之內,憂香浮動,鄭澤輕笑兩聲,忽的翻身而上!還不待香芝尖叫出聲,便又是一番胡縱。事畢,鄭澤在她耳畔輕笑:“那你覺得我對你有沒有那個意思?”
香芝嗔了嗔:“爺您壞死了!”
鄭澤笑着將她抱住:“我不過是爲了鄭家,這麼多年我只有玉容一個,可玉容身子不好,不便爲我做什麼,如今我有你,其他的女人,我不再需要了……香芝,你願不願意把自己放在鄭家主母的位子,爲這個家出一份力?”
香芝最終動容:“爺,我能爲您做些啥?”
鄭澤看她一眼,緩緩的覆上她:“那一頭要做什麼不急,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先幫爲夫泄泄火!”
香芝目光閃動,嬌笑一聲,水蛇一般的纏了上去。
夜深人靜,裴玉容坐在銅鏡前出神。
相思已經將宵夜熱了三道,只是第三道宵夜都涼了,院門口依舊沒有任何動靜。相思看着自家夫人日漸形容枯槁,微微紅着眼睛勸道:“夫人,夜已經深了,聽說……少爺去了何姨娘的院子,您身子不好,還是早些歇着吧。”
裴玉容微微擡手,示意她莫要再多說。氣候已經漸漸涼下來,夜間的寒氣更重,裴玉容披着鄭澤送給她的那件狐裘,緩緩走到書桌邊,執起一支兔毫在紙上寫着什麼。
“夫人,您要是不想歇息,那奴婢再將宵夜熱一熱,您晚上便沒有吃東西……”相思十分擔心裴玉容的身體,難免多說了幾句。
“託人將這封書信送到卞京。”裴玉容將信箋疊好交給相思,頓了一頓,繼而道:“別讓少爺曉得。”
相思接過信箋,默默點頭退了出去。
中秋夜宴之後,李恆才顯然更將如意當個寶。宴席之上,是人都能看出劉閣老對如意的青睞,那一對羊脂白玉鐲子就成色極好,看起來不像是臨時準備的,倒像是閣老夫人自己的東西,這樣貼身珍貴的東西就這樣賞給了一個廚娘,其喜愛程度可見一斑。
劉全的事情,如意並沒有告知李恆才,只是第二日上工之時,大家才發現酒樓裡似乎少了一位師傅。對此,李恆才只是招來一個劉師傅的夥計問了問,可夥計又如何能曉得劉師傅的去向?
如意在一旁冷眼旁觀,細細的觀察着李恆才的表情,李恆才得知劉師傅失蹤,只是微微點點頭,不再多問,自言自語的說大概是病了,他有空託個人去瞅瞅。
因着如意先前離開百味樓乃是因爲那樁險些讓她喪了命的事情,是以她早已經向李恆才說明,要貼出告示招人,這批人算作跟她學藝,算作她的學徒。
如意此舉,無非是不再相信百味樓裡的夥計,她需要一批新的血液,一批由她帶出來的人。李恆才知道如意的想法,也就遂了她,中秋之後,他便當真貼出了招人的告示。
如今如意在東橋鎮已經算是頗有名氣,這個告示一貼出去,便招來了大批大批的人應徵。李恆才原本想要將場面弄得大一些,給如意長長臉的同時也體現出百味樓有多麼看重這個廚娘,可如意聽說之後,立馬將他的這個打算給打消了。
最終,這場招聘設在了百味樓的後院。
招聘的規模的確是小了,可招聘的內容卻讓所有人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不過是招一個廚子,居然就有三個環節,這三個環節叫做“筆試”、“面試”、“實戰”!
從沒聽說過哪家的廚子招人之前還得先會拿筆!這個要求一列出去,頓時就有一羣大老粗們帶着受傷的一顆心自卑的離開了招聘現場……
李恆纔對如意這個法子覺得很是不解:“找個賬房先生倒是要拎拎筆桿子,可沒聽說過哪個地方找廚子也要會拿筆啊。我見你是不是有什麼問題要問?那爲何不能當面讓他們答出來?再說了,能認得幾個字就已經不錯了,若是誰人都能拿筆做文章,早去考狀元了!”
如意對此並未多做解釋,只是讓李恆纔在一旁看着就好,李恆才臉色不怎麼好看,卻也沒有再說什麼。
如意的筆試題目只有一道:闡述最拿手的一道菜。
這下子難倒了許多隻會畫幾個字卻不會連字成句的人,無奈之下又是一片心塞離開的人,筆試之後,就是面試。
來應聘的人良莠不齊,自然不能用一個統一的問題來規劃,李恆才原本還想着問一些比較專業的問題來凸顯酒樓的高大上,譬如你可曉得有幾種刀法,你可曉得有幾種烹飪手法,你可曉得牛筋需要熬多少個時辰纔會入口即化云云,然而當如意的問題問出口之後,又是一片不知所措之相……
“你家裡人口幾何?”
“……三、三人。”
“你妻子的姨媽的小侄子的三姨婆叫什麼名字?”
“……我、我沒娶親……”
“方纔從後院進來之前可注意到了門口有幾隻酒罈子?”
“……母雞啊……”
“方纔比試之時可有注意到考官發了幾張紙?你寫了幾張,剩了幾張?”
“你的左腳上有沒有痣?”、“你可有什麼惡習?”、“你們鄰居養狗嗎?什麼顏色什麼品種什麼性別?”
將近半個時辰的時間,好不容易挺過筆試一輪的應聘者們已經被問得暈頭轉向。
最後一輪的筆試,如意的規定是:將第一輪敘述過得最拿手的一道菜烹製出來。味不美色不香者,不通過;缺少烹飪步驟者亦或是胡亂編造烹飪過程者,不通過;與所述菜餚不符者,不通過……
於是乎,那些絞盡腦汁拼湊出那些東西,又或是得了什麼風聲曉得了題目的,再就是一些機緣巧合下知道幾道菜的做法如今正好能用上矇混一下實則根本對廚藝一竅不通的,早已經將自己寫了些什麼東西忘了個一乾二淨!
就這樣,將近一個上午的時間,終於選出了二十五個夥計。
李恆纔看着那整齊劃一的一排人,忍不住問道:“即便是招攬學徒,也沒必要這麼多人……”
如意聞言,只是淡淡道:“須知要做好一件事情並非那麼容易,且我挑選這樣一批學徒,並非爲了讓他們幫我端個茶送個水,而是希望真正能有人爲我分擔一些,李老闆,這二十個學徒雖是百味樓招進來的,可畢竟是我的學徒,還望李老闆能將他們全權交給我處理。”
如意的態度十分認真,似乎是真的要好好教出一批學徒,有她一人已經能招攬到這般多的客人,若是能有是個百個這樣的廚子,他百味樓就能將分店一家一家的開下去!
左右不過幾個學徒,也就是一日三餐的事情,李恆才如今油水足夠,也就不計較什麼,且他也不怕如意耍什麼花樣,那份契書可是在他的手上,只要她耍花樣,他就能讓她傾家蕩產淪落到賣身償債!
於是,這二十五個學徒成了如意手底下的人。
王有財的確是不多不少派了二十個人來百味樓,可如意暗中一覈對,真正入選的人卻只有十五人。
從百味樓下工之後,如意秘密去了一趟東橋,那五個被刷下來的人早已經回來稟報了王有財,王有財以爲是出了什麼岔子,苦苦思詢無果,最終將如意盼來了。
“如意姑娘,我已經照着你的吩咐將這二十多人送過去,爲何……”
如意看着那低着頭的五個人,涼涼道:“若是覺得自己得了捷徑就一定能做成事情,便再無後顧之憂,這樣的人是沒法子爲三爺做事的。這五位兄弟是一時疏忽也好還是有什麼別的原因也好,即便我已經將題目暗中告訴你們,你們也應當時時刻刻處在一個緊張上心的狀態,這般敷衍了事,以爲幾筆寫完了就能過關,未免擡步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這樣的人,如意請不起。”
王有財的臉色越聽越沉,最後對這幾個人嚷嚷:“還站在這裡作甚?還不趕緊滾出去!”旋即轉過頭對着如意一臉討好:“姑娘蕙質蘭心,如此妙法替三爺甄選人才,三爺定然能知道姑娘的良苦用心……”
如意將王有財和鄭澤定下的訂單交給了他:“王掌櫃,這批貨物按照約定需要在兩個月之內完工,尚且剩半個月的時候,你就可以上門找鄭澤要這批貨了!”
王有財捏着訂單微微一怔,旋即明白過來,恭恭敬敬的一拱手:“姑娘放心,我一定會辦妥這件事情!”
如意點點頭,忽然想起了先前受傷的辛旬,難免問候了一句:“原本只是爲了做唱戲讓歹人降低防備,他卻實打實的讓自己捱了一劍,實在是沒有必要。”
王有財卻不是很清楚:“這辛旬是跟着三爺的,算是三爺訓出來的人,我也不大清楚。”
王有財提及三爺,如意自然而然又想到了連城煜。每每見到他都是一副和氣溫柔的模樣,可訓練出來的人什麼事情都這麼拼命,這個人又該有多麼可怕?
交代完了事情,如意終於提到了劉全。
王有財神色一凜,也變得嚴肅起來。劉全被帶回來之後一直關押在一個秘密的地方,且他失蹤不過一個晚上,尚且還沒有人發覺。
王有財將如意帶到了一副松山圖邊,將一邊木架上的一隻花瓶旋了半邊,松山圖轟的一聲,連着整面牆一併旋轉開來,露出了一條陰暗的樓道。
地牢裡有些潮溼,剛一踏進就能聞到那古怪的味道,如意隨着王有財走到了關押着劉全的地方,果真就瞧見被鐵鏈鎖住的劉全。
王有財並沒有對劉全用什麼刑,也就是把他鎖在這裡,而與他一同的三個黑衣人卻被廢了手腳釘了琵琶骨。
如意一步一步走到劉全面前,聲線冷清:“劉師傅,想了這麼久了,想好自己能說些什麼了嗎?”
劉全雖說沒有受刑,卻被餓了一天一夜,說話的時候沒了往日的中氣十足:“賤人……”
如意不怒不火:“我並無意取你姓名,只是想知道,劉師傅爲何要置我於死地。”
劉全呸了一聲:“你一個小丫頭,心高氣傲不將人放在眼裡,我劉某人早就看你不順眼!”
如意笑了笑:“你看不順眼,不過是因爲你技不如我又生性善妒,倘若你能堂堂正正的要與我戰一回,輸贏我都認了,可你偏偏選了最卑鄙的法子。在百味樓裡,我想日日在陳師傅耳邊說着那些激怒的話的,正是你吧?陳師傅生性剛烈,在百味樓裡只有我和他的矛盾最爲突出,可越是這樣的人,越是光明磊落!你看似是個老好人,實則你纔是在背後對我放暗箭的人,可惜,今日這支暗箭怕是放出來的時候沒考慮風向,反而傷到了自己。”
劉全怔了怔,如夢初醒一般:“當日在百味樓,你是故意說要用什麼等級制!也是故意要激怒劉師傅!?”
地牢裡陰溼,如意抱着手臂:“不激怒陳師傅,我怎麼知道誰是那個僞好人?其實即便我激怒了陳師傅,我也不一定能肯定真正放暗箭的那個人是你,可是我知道,一旦脾氣火爆最容易鬧出事的陳師傅走了,這個人就沒有了一個可以煽動的人,加上在百味樓的地位日漸不保還要受到等級制的侮辱,所以這個人一定要採取一定的手段。其實如果你當真再按捺幾天,說不定我就打消自己的這個想法,讓王掌櫃撤了人手了,可是人心吶……永遠是那麼奇妙,劉師傅覺得,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劉全的目光陰森森的,因爲沒有吃飯,讓他的眼窩微微有些凹陷的憔悴,他笑了兩聲:“想不到你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居然能這麼聰明,可是你以爲你揪出了我,你就能在百味樓待下去?我告訴你,比我狠的人多不勝數,你揪出我一個,就會有下一個!”
如意微微擡了擡下巴,睥睨着他:“我不過在風頭上壓一壓你,你就能買兇殺我,且我已經示弱到那個地步,你依然能閉口不言,足以見得你這個人有多麼的謹慎小心冷血無情,這樣的人,只怕從前這雙手也不見得乾淨。”
如意的一番話讓劉全的背脊一僵,這樣的異常被如意看在眼裡,她緩緩從袖子中摸出一個小瓶子:“劉師傅,我只有一個問題想問你。百味樓能獨立於東橋鎮這麼久,是因爲少了一個勁敵,關於幾年前的海鮮案子,我想一定有些不爲人知的事情,自然,我只是猜測,至於真相如何,還希望劉師傅能費費心,好好地回憶一下。”
劉全望向一邊:“我什麼也不知道,你不必問。”
如意一點也不急,只是緩緩將藥瓶子打開,裡邊是細細的藥粉:“劉師傅男兒本色,不屈不撓,還真是讓如意爲難了,既然如此,劉師傅也別想了,不如來歡快歡快……”
劉全眼色一變,有些不解的望向如意,然而,當他看見如意給三個黑衣人吸入了那些藥粉,又解開了他們的鎖後,三個黑衣人立即開始“嗯嗯啊啊”的叫喚着,他的一顆心陡然顫了起來:“賤人!你想做什麼!”
如意無辜的看他一眼:“做什麼?作樂啊!來個人幫把手,把這一整罐子都給劉師傅喂下去!不歡快個三日三夜,就別讓劉師傅停下!”說着已經將藥粉遞給了一邊的人。
劉全心裡忽然生出幾分寒意……她該不會……該不會要讓自己和這幾個黑衣人……
就在他呆愣之際,已經有人捏着他的下巴讓他吸入了藥粉。
哐的一聲,鐵鏈鬆綁,劉全飛快的讓自己將藥粉吐出來,可那藥粉是江承燁給如意的法寶,一旦入了摳鼻,就別想能弄出來,唯一的法子就是像她說的……歡快至精盡人亡……
“劉師傅,您現在可以一邊歡快一邊想了,什麼時候想到了,什麼時候讓王掌櫃告訴我!”如意想王有財交代了一聲就轉而出了地牢,王有財關上地牢的門的時候,還能聽到劉全一聲長長的“嗯……啊……”
交代完了東橋這邊的事情,如意便準備回家了。辛旬受了傷,王有財原先準備派一輛車送她回去,如意欣然應允,然當馬車行駛到鎮口的時候忽的被攔截下來的那一刻,如意險些被自己所看到的景象嚇得從馬車上滾下去。
江承燁不知從哪裡弄來一輛牛車,那駕車的是個年輕人,此時此刻,他就悠閒的坐在了牛車後面,下面依然是厚厚的乾草和兩個墊子。
江承燁盯着馬車裡的如意,不知是不是因爲坐姿太慵懶,導致了他的調調也十分慵懶:“還在裡頭幹什麼,過來。”
過來!?如意看了看自己坐着的馬車,又看了看他那輛略顯寒酸的牛車,誠懇的建議:“我覺得馬車比牛車快比牛車穩,你介不介意過來?”
江承燁看了如意好一會兒,說:“我不介意,不過我已經付了一年的車錢。”
叮鈴咣啷的牛車以一個悠閒的速度緩緩往前走,如意盤腿坐在鋪着乾草的牛車上,手裡抓着的墊子幾乎被她一下一下的扯爛。
反觀江承燁,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瞥了一眼被她抓的亂七八糟的坐墊,他好心的提示她:“吉祥說這個墊子既然做了就得用上一年,否則就是浪費。”
如意用一種想殺人的目光看着江承燁,話語幾乎是從牙縫裡一個一個蹦出來:“呵呵……是啊……要坐一年的牛車呢……”
江承燁看着她,微微一笑:“是啊,一年都要坐牛車。”
臥槽你笑屁啊!老孃公司福利好得不得了,配備寶馬接送,專人護航,你特麼整個牛車是幾個意思!還一次性繳了一年的牛車錢!這纔是浪費啊喂!
江承燁彷彿還嫌不夠似的,加了一句:“坐牛車很不錯,我很喜歡。”
如意忍無可忍,抓過她的衣襟狠狠瞪着他:“程公子,你用我們家的錢租牛車,用我們家的人做屁墊,用我們家的人陪你坐牛車,你是不是想的蛋疼啊!”
江承燁微微眯眼:“蛋疼?”
如意看一眼歡快的駕着牛車的小兒郎,懶得再理他,緩緩挪到了駕駛位置,她想要跟這個小哥商量一下,她們不坐一年的牛車了,就坐今天一天成不成,可她剛要開口,牛車似乎是碾過了一個大石頭,整個車身一震!如意一個沒蹲穩,眼看這就要朝一邊歪去,說時遲那時快,一雙有力的手將她的腰拖住,然後將她往後一帶,如意順勢跌進一個冷冽的懷抱裡,一股清香撲鼻而來。
江承燁似乎只是爲了讓她不撞到磕到,將人拉過來之後,他十分正人君子的將她放到一邊屬於她的位置:“坐好,有些顛簸。”
如意恨恨的甩開他的手:“我不管,你趕緊去吧車錢要回來!萬一這個人是個騙子怎麼辦,萬一他捐款潛逃怎麼辦!?哪有人一次性繳一年的牛車錢的!錢不是你的你不心疼是不是!?”
她這話聲音就有些大了,快樂的趕牛郎雖然賺了一大筆錢,可是當人格被質疑的時候,他依舊還是會生氣的。
“姑娘,你咋能這麼說呢!我牛哥可是前面不遠處的東陽村裡都曉得的人,我趕牛車,我爹趕牛車,我爹的爹也是趕牛車的!咱們家口碑可好着呢!姑娘你這樣我就不樂意帶你了!”牛郎漢小哥悉數着自己的家族史,得意中帶着自豪!
如意一赧,向那牛郎小哥道了謙,牛小哥也是個直爽的人,擺擺手:“沒啥,只要你信得過我就成!你放心,往後三百多天,俺就負責一早一晚的接送姑娘你上工,吶,這個長得好看的小哥可以監督我!”
此時此刻,那個長得好看的小哥正一臉笑意的看着如意,如意覺得心好累,她緩緩坐回到自己的位置,無力的看一眼江承燁:“那你跟着來做什麼?”
江承燁給自己尊貴的臀下面加了一把乾草:“專人護航。”把座位佈置的更加舒適了,江承燁滿意的擡起頭,不屑道:“你情郎那種貨色唯一的長處就是經得起打,但在打人方面,他的造詣就不如我高了,我勉爲其難每日接送你,你也不可再說我每日遊手好閒白吃你家的米糧了,我想這是個一舉兩得的好法子。”
如意深吸一口氣:“程葉,那個人不是我的情郎,他不過是奉了三爺的命保護我!”
江承燁繼續鄙視:“我一招就能治他。”
如意忍他:“可他畢竟護了我這麼久,現在也因爲我受了傷……”
江承燁很堅持:“我一招就能治他……”
如意抓墊子:“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萬能!?”
江承燁強調:“我一招就能治……”等等!江承燁猛地擡起頭看她:“你方纔說什麼?”
如意:“你覺得自己很萬能嗎?”
江承燁點頭又搖頭:“是,萬能。不過不是這句,是上一句……”
如意:“……”尼瑪好想給他喂毒藥啊……
江承燁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見她不再搭理自己,便轉過去坐好,偏生他依舊不安生,似是說給她聽,又似是喃喃自語:“他這麼弱,根本不是個能保護女人的男人,你們早些了斷也是對的,呵呵……這樣的男人,我一招就能治他!”
牛車晃晃悠悠的進了何家村,牛小哥揮着小皮鞭和兩人約好了明日過來的時間,便駕着牛車搖搖晃晃的走了。
如意和江承燁並排往家裡走,快要進門的時候,因爲光線變亮了,如意才發現他今日穿着的是自己那件冰綢衫子,可她分明將那冰綢收拾起來,讓吉祥幫着改小給滿堂穿啊!他怎麼找出來的!?
重點是……她終於知道他坐在牛車上的時候那股子違和感是從哪裡來的了!
“喂,你的衣裳明明已經送給我了!你現在爲什麼又拿出來穿!?你會不會太無恥了!”進家門前,如意扯着江承燁質問道。
江承燁坦蕩的很:“就算無恥也該是你無恥,我何時說過這件衣裳是送你的?難道不是你用一件秋衫和一件冬衣跟我換嗎?連日來連一隻秋衫的袖子我都沒瞧見,你不覺得你很要命嗎?”
這……還真是她忘記了……
如意這才恍然爲何他總是穿這個中衣露着一片精壯的胸口風騷的遺世獨立,原來是在暗示自己他沒衣裳穿了!?
不知爲什麼,看着這個男人,如意忽然覺得他真是可愛得緊!
到底是答應他在前,如意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我的確是說了給你做衣裳,可我的確是不會做衣裳,回頭還要讓吉祥先把型給我剪裁出來,我就縫一縫……”
大多數人說着自己不擅長的事情的時候都是沒法子那麼理直氣壯的,所以如意所剩不多的羞恥心讓她在提及這件事情的時候多少有些不自在,不過她很快保證:“我會馬上做出來,不過你這件衣裳得少穿幾次,料子是好料子,可被你鉤了磨了破了,那就不值一件秋衫和一件冬衣了!”
江承燁心情不錯,而他心情不錯的時候態度也會比較好,遂欣然點頭,與如意打成了友好協商。只要她快些把新衣裳做出來,他可以省着點穿這件冰綢衣裳。
回到家的時候,吉祥已經做完了家裡所有的事情,竈房裡還有一大袋子麪粉和蕎麥,如意這纔想起來何元吉那邊應當已經開工,吉祥買麪粉大概是想給他們做力氣活的做些勁道管飽的食物。見到如意回來,吉祥格外開心的跟她說起了何遠他們的事。
何遠和章嵐差不多定下了,何里正曉得這件事情是如意促成的,很是開心,今日裡正夫人還專程來了一趟,說如果吉祥不介意,她和何元吉的婚事就由里正夫人來幫忙,屆時挑個好日子,兩對新人一併成親!
這可是個好事,何里正威望高,能請他做主婚人是一件十分有面子的事情,且更有意義。加上兩家一起辦喜事,也免了何里正會沒空騰不出時間來給吉祥他們做主婚人的情況發生,如意聽了自然是高興的,可是她還沒高興多久,吉祥就又說了另一件事情——李秀娥又懷孕了!
如意聞言,的確是有些意外,李秀娥已經是兒女成雙,現在再添一個,兒子也就罷了,要是姑娘,只怕就沒柳兒那樣的待遇了。
說到何柳兒,如意才恍然她似乎很久都沒有來過了,現在合着一想,大概是李秀娥懷了孕,家裡的事情要她一併擔着了。
呵,她不來也好,總會都是麻煩人麻煩事兒。如意對他們那邊的事情都是左耳進右耳出,挺早就算了,打算洗澡睡覺,吉祥還想說什麼,如意瞥了她一眼就讓她打住了:“大姐,你在想什麼我很清楚,又是你那顆慈悲心作祟了是不是!你是不是還想揣個紅包提一籃子雞蛋去串串門子?你就不怕她們弄死肚子裡的孩子說是你弄死的要你償命嘛?”
吉祥欲言又止,終是不再說什麼。
如意輕嘆一聲,心裡大概有了譜。
倘若吉祥成親,家裡這些親人一個不來,又該被說多少閒話?她是不在意的,可成親的那個人也不是她。吉祥從小就是溫順孝順的姑娘,一個大姑娘出家,連一個送親的家人都沒有,即便有何里正來主婚,也終究是個不圓滿的婚禮。
如意算了算時間,心中慢慢有了底,她一改嚴肅,和顏悅色的和吉祥道:“大姐,你希望你成親的時候能有奶奶他們看着你嫁出去這一點我明白,可你還不清楚他們嗎?稍有不如意,只怕就該罵起來了。所以這件事情還得我出面!”
結合經驗,但凡和那邊有關,如意出面的法子都有些簡單粗暴,吉祥看了吐着舌頭“哈哈哈”的大黃一眼,目光略顯擔憂……
如意再次保證:“這回我一定不放大黃!我一定讓她們和和氣氣的來參加你的婚禮!”
吉祥被她裝作嚴肅的模樣逗笑了,終於還是退了步:“其實有你。有金玉滿堂,我也不算沒有親人送嫁,你說的對,奶奶那邊,咱們當真是不好掌控,你白日裡需要上工,我也要去山上幫忙,這件事情我也就那麼一提,你別放在心上……”
如意又和吉祥說了幾句話,緊接着將話題扯開,這件事情也就算這麼過去了。
如意梳洗了一番,正準備回房睡覺,可走到堂屋的時候,她就發現東屋的等還亮着,如意想着今天江承燁做的事情,覺得好氣又好笑,轉身就準備進西屋。可她還沒推開西屋的門,東屋的門卻開了。江承燁站在門口,將手裡一個黑色的布包遞給她。如意走過去接下,打開一看,居然是五支袖箭!
她先前的五支在昨晚一下子用完了,後來也沒有想到這上面去,沒想到他會再拿出五支袖箭。“你不是說這個東西只有五支,多了就沒了嗎?”如意舉着手裡的袖箭問他。
江承燁淡淡的看她一眼:“上回說的不算,這次用完了就真的沒了。”說完就轉身回屋。
如意握着手裡的袖箭,看着男人乾淨利落的轉身回屋,一顆封塵已久的心,莫名的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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