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早了,求表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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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婕妤進宮尚不足兩年,承寵更是才一年有餘,竟能使得人與她賣命,這一齣戲不知背後用了多少心機手段,外頭卻是鴉雀不聞。更棘手的是,乾元帝偏寵她,如今已到了六宮虛設的地步,再過得幾年,恐怕這未央宮再也容不下旁人。景和能想明白的,陳淑妃在後宮十數年浸淫又如何不知道,母子兩個互看了眼,都覺得心上沉重。
又說乾元帝從椒房殿出來,也不上輿,只在當地站着,臉上發紅,顯見得是氣着了,昌盛一旁看着,過來將乾元帝扶住輕聲道:“聖上,聖上。”乾元帝按了按額角,上了肩輿道:“合歡殿。”昌盛喏了聲,吩咐下去,乾元帝儀仗起駕,逶迤行了會,乾元帝忽然跺了跺腳,扶輿隨行的昌盛忙道:“住轎。”又湊過去道,“聖上有什麼吩咐?”
乾元帝出椒房殿時覺得額角突突直跳,這會子更是頭痛欲裂,顧慮着玉娘素來嬌弱,身孕又到了要緊的時候,操心不得,不忍驚動,便改了主意:“去溫室殿,宣侍御醫。”昌盛見乾元帝臉上紅赤,額角有汗,一面宣下旨意,移駕溫室殿,又急令人去宣御醫往溫室殿候駕。
鑾駕到了溫室殿,昌盛與如意兩個過來將乾元帝扶進溫室殿,侍御醫孫三陽早跪在殿中候駕,待得乾元帝坐定,叩首問安,乾元帝道:“不必虛禮,你且在一旁候着。”趙騰到得溫室殿,解劍進殿,在案前跪了:“臣趙騰,參見聖上。”乾元帝擡眼瞧了瞧趙騰:“今日的事趙卿知道了?”
趙騰略略遲疑,還是點了點頭,乾元帝將身子靠向椅背,輕聲道:“叫陳奉將人交給你,你給朕查。”
乾元帝發落景淳,倒不是爲着景淳有龍陽之好,而是景淳性子暴戾悖逆,當着嫡母的面兒打殺人,可見他心上無有君父,只怕是早將自己看做了太子,這纔是乾元帝不能忍的。
趙騰領着神武營,前回的黑貓也是他率人查的,只撈出兩人一貓三具屍體,線索便斷了,再查不下去。這回的黑貓,分明是有人藉着上回未了的事來,好引出景淳的隱秘來,用心這般良苦,所謀非小。這樣一個人在宮裡,可說是芒刺在背,誰也不曉得他下一步能幹出什麼來,乾元帝如何肯放過。是以他雖發落了景淳,卻沒將當時撞破景淳與綠竹私情的十數個宮娥太監打殺,正是要從這些人口中問出線索。趙騰領旨,回身退出溫室殿,隨後走了趟掖庭,提了人犯就出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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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帝這才道:“朕頭痛得厲害,你來診個脈。”孫三陽叩首領旨,膝行上去,左手請右脈,右手請左脈,診了片刻,又請罪道:“臣請聖上伸一伸龍舌。”乾元帝張了口,孫三陽舉目看了看,又把頭低下,叩問:“聖上這是七情至傷,怒爲肝之志,怒則氣上,大怒可致肝失疏泄,氣機不暢,肝氣上逆,血隨氣升,氣血並走於上,故致頭暈,頭痛,面紅目赤。”
乾元帝聽了,點了點頭道:“你擬個方子來朕瞧瞧。”孫三陽答應,過去一旁提筆擬了張藥方,自己又仔細看了看,這才遞與昌盛,由昌盛轉呈乾元帝:
白茯苓一兩一分,去黑皮;遠志一兩一分,去芯;防風一兩一分,去叉;人蔘一兩一分;炒柏子仁一兩一分;龍骨一兩半;煅牡蠣二兩;棗二兩;去核去去皮,焙之;炙甘草一兩。上爲細末,煉蜜爲丸,如梧桐子大。初服二十丸,加至三十丸,溫熟水送下,一日兩次。
乾元帝看了,轉手遞與昌盛:“準。”昌盛喏了,將方子依舊遞了下去,孫三陽雙手接過,叩首退下,由御醫署照方制丸呈上不提。
昌盛回來復旨,因看乾元帝瞑目靠在大迎枕上,臉上頗有疲色,悄聲道:“聖上,您要不要去婕妤那裡散散心?”
乾元帝緩緩張開眼,又按了按額角,道:“你去告訴玉卿,憑外頭有什麼傳說,或是有人要見她,一律不用搭理,自己早些歇了,朕今兒就不過去了。”昌盛飛快地瞧了乾元帝眼,躬身退下。
乾元帝這話說得已晚了,原是他這裡發作了景淳,高貴妃見求不到他,竟是將景明尋了來,母子兩個一塊兒去了合歡殿。
玉娘素來是個與人爲善的模樣,自然不好不叫高貴妃母子進去,不想進得合歡殿,玉娘還不及說話,高貴妃已對着玉娘深深一福。 高貴妃如今雖不得帝心,到底位份在玉娘之上,玉娘如何當得起她的禮,只能上去雙手攙扶:“娘娘行此大禮,妾如何敢當。”卻叫高貴妃一把將兩隻手都抓着了:“好妹妹,你今兒親眼瞧見了那隻貓,你也該知道當日我是冤枉的,如今景淳叫人用那隻貓害了,你我都是一樣的,合該同仇敵愾,將幕後那人揪出來纔是。這個道理,妹妹難道不明白?”
玉娘遲疑道:“貴妃娘娘這話妾不明白,那黑貓如何了貴妃娘娘了?”高貴妃見玉娘不接話,一把將景明推得跪在玉娘面前,哭道:“好孩子,你求求你昭母妃,叫她在你父皇跟前爲你哥哥說幾句好話兒。你還在你父皇跟前誇過她呢,你昭母妃素來是個慈悲的,如今你求她,她不能不答應你。”
景明雖叫高貴妃推得跪在地上,臉上卻是帶着倔強,盯着玉娘道:“昭母妃,我從前當你是好人,還替你在父皇跟前說話,不然父皇也不能知道昭母妃,還是若是昭母妃還記得,就請昭母妃在我父皇跟前替我哥哥分辯幾句,我這裡謝過昭母妃了。”說了對着玉娘就磕下頭去。
高貴妃母子這話不獨是挾恩圖報,更有暗指玉娘當時利用皇三子爭寵的意思,玉娘氣得臉上飛紅,指着景明同高貴妃道:“連着大殿下做下什麼事兒都不告訴妾知道,毫無來由地要妾去求情,貴妃娘娘這是什麼道理?這還罷了,妾竟不知道,聖上寵誰,是由三殿下說了算的,多虧娘娘今日教導。妾謹受教!”
高貴妃只不信玉娘身爲寵妃,竟能不知道皇長子被貶的事兒,見她一推二五六不說,更將乾元帝扯進來說話,一時也有些懊悔,就將帕子捂着臉哭道:“好狠心的妹妹。景淳也要喚你一聲昭母妃,他雖有過犯,到底還小,你就一些兒也不心疼嗎?景明纔多大,說錯了一句半句也是有的,你就扯着不肯放,這也是你的慈悲!”
玉娘見高貴妃氣勢已弱,也哭道:“分明是貴妃娘娘不容分說就來教妾爲大殿下說情,妾連事情也理明白,自然不好說肯不肯,可娘娘就叫三殿下說了一堆兒妾不明白的話,妾的委屈又向誰說呢?”
高貴妃原先是看着玉娘肯替她求情,只以爲玉娘也知道那黑貓是旁人放的,是以帶了景明來,先拿着那黑貓說話,意圖使玉娘與她同仇敵愾,不想玉娘要自己說個明白。高貴妃也知景淳做的那事兒,雖是着了人的道兒,錯處卻也是實打實的,並無情可講,只得另闢蹊徑,想打玉娘個猝不及防,只要玉娘爲着景明向乾元帝替她說話的事辯解一二,便是說不清了。有了這個話柄,也好要挾她替景淳說話,不想玉娘不肯接話,又知若是方纔那話要是傳在乾元帝耳中,只怕連着景明也得不了好,一下呆了呆,又醒過神來,忙又道:“好妹妹,原是姐姐一時情急。妹妹如今也是要做孃的人了,知道孩子有了苦楚,當孃的只有心痛十倍的,是以胡言亂語,還請妹妹勿怪。”
玉娘這才道:“娘娘固然心疼大殿下,也請替三殿下想想,謹行慎言纔好。”這便反將着高貴妃一軍了。高貴妃呆了呆,忍痛點頭,將景明攏在懷中,眼淚撲簌簌落下。
又說玉娘與高貴妃口角,服侍她們的宮娥原該過來勸的,無奈合歡殿中服侍的宮娥太監們眼看着自家婕妤將貴妃娘娘逼在下風,自然篤定,偏高貴妃只帶了兩個宮女過來,待要上前,又插不上口,只得乾着急,好容易見這倆貴人偃旗息鼓,忙過來將高貴妃扶着,細聲勸慰。玉娘也在珊瑚等的攙扶下回在椅上坐了,這才閒閒道:“雖貴妃娘娘說的話兒妾不懂,也不知道大殿下究竟有了什麼過犯,只如娘娘所說,妾也是要當母親的人了,人同此心,若是聖上肯聽妾說話,妾自替大殿下分說分說,若是聖上不答應,妾也無計可施。”
起先高貴妃一句口誤不肯放,玉娘便訂死不放,是不肯輕易叫高貴妃得手,這來求人的都這樣盛氣凌人,若是叫她輕易遂心,日後只怕要得寸進尺。而看着高貴妃氣焰已弱,轉而答應,卻是有着兩重目的。,自然是高貴妃起先所說成理,即又有了只黑貓,她作爲原先受害的,哪有不心驚的,要查問一二,也是理所當然,若是她置之不理,反倒見了情弊,無論高貴妃這裡還是乾元帝知道,都要起疑,是以這求情的要求,正是不得不答應。
原先高貴妃叫玉娘那些話說得心灰,只以爲這場是白來了,不想玉娘口風一轉,竟是肯答應說情,一時不可置信,張大了淚眼將玉娘看了回,忙推着景明給玉娘磕頭:“還不謝謝你昭母妃。”景明雖叫乾元帝與高貴妃寵慣了,有些任性,卻也是知道好歹的,是以這回的頭倒是磕得認真:“兒臣謝昭母妃援手。”
玉娘淺笑着使人將景明扶起,又同高貴妃道:“娘娘恕罪,妾身上倦,便不留娘娘說話了。”高貴妃見得償所願,倒也不介意玉娘下了逐客令,又使景明磕頭告別,便帶了他走了出去,纔到殿門外,便看見昌盛走了過來,心上一動,也就站住腳。
昌盛在合歡殿前見着高貴妃,自然知道她泰半是爲着請昭婕妤求情來的,又看她臉上帶些舒緩,便猜着昭婕妤只怕是答應了的,心上一嘆,過來與高貴妃見了個禮:“奴婢請貴妃娘娘安,三殿下安。”
高貴妃如今對着昌盛也不敢使出寵妃的氣勢來,臉上擠出一絲笑來:“昌內侍免禮,昌內侍這是去見昭婕妤嗎?” 昌盛一擺拂塵,微微笑道:“奴婢奉聖上口諭,與昭婕妤傳一句話兒。娘娘事忙,奴婢就不耽誤娘娘了。”說着向一側走了幾步,微微彎下腰去。
景明看見昌盛,便想起了乾元帝,到底還不足十歲,且從前乾元帝又疼他,性子也單純些,因問:“昌公公,我父皇在哪裡?”昌盛移目看着景明,微笑道:“三殿下,聖上批奏章呢。”
卻是不說乾元帝在哪兒批奏章,分明是怕高貴妃母子過去打擾了,高貴妃聽明白了,景明卻糊塗,只嘆了口氣:“你同父皇說,說我好久沒見着父皇了,怪想他的。”
昌盛笑微微地喏了聲,又向一旁挪了挪,將腰彎得更低了些,高貴妃情知這是昌盛不願再說往常自己得寵時,昌盛哪裡有這樣不耐煩的模樣,不禁回頭瞧了眼,卻見合歡殿三個金字在夕陽下金光熠熠,心上一酸,到底不願在個宦官面前失態,握着景明的手昂首走了開去。
昌盛見着高貴妃走開,這才順着漢白玉的臺階上去,殿門前,合歡殿的內侍總管金盛早立在殿門前接了,將昌盛引了進去,一面笑道:“老哥哥怎麼這會子過來了,可是聖上有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