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嘉上下人都知道,現在在公司勢力最大的,仍是總經理季南安。如果季南安沒與寧茂源一黨撕破臉,那麼縱使暗地裡暗潮洶涌,但是最起碼錶面上可以營造一片和寧景象。
他說,如果表面這樣,起碼就可以拖延一些時機,那最糟糕的時候便要礙着面子,不會這麼早的過來。
我也就有多幾分的運籌機會,還會有時間握着寧嘉的最高管理權。
沈嘉說的對,所以,我只能笑着看向寧茂源,“都是之前的一些事情,太遠了,遠的我只想忘掉,叔叔,求您,您就別讓我記起來了。”
寧茂源見我如此,眼睛已經有些隱隱的幸災樂禍,再不是之前那般隱忍的謹慎和拿捏。我心裡暗笑,是啊,他覺得自己是勝利在望,做了那麼多年的鋪墊,與季南安苦苦鬥了那麼多年,美男計美女計反間計都用上了,如今到了最後一關“名聲搞臭”的時候,他怎麼能不覺得勝利在望,實在是應該歡欣鼓舞?
只不過寧潔倒是沒有預想中的那麼高興,一雙眸子仍是淡淡的掠過我,居高臨下的看着外面所有的紛雜喧囂,彷彿我們這一場熱鬧,都和她毫無關係。
“蔚蔚,你也要注意身體,”寧茂源摸着我的頭,“諸事不順,如果你再垮了,那吃虧的只能是咱們的寧嘉。”
“叔叔,我知道。”我看着他,“不過寧嘉的事情,還是要叔叔您多幫襯着點。您知道我現在左右維艱,有些事情,只能靠你們。”
這刁滑老頭子笑吟吟的,“那是自然。”
他脣角微動,顯然是還想說什麼,但我桌上的電話已經響起。寧茂源見我還有事情,自然也識相的和寧潔一起離開。我接起電話,直覺覺得有些不祥,擡頭一看,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沈嘉已經消失,立即明白了事情的緣由,“沈嘉,”果真是他的號碼,“謝天謝地,幸好你救我。如果不是你這時候打電話過來,我還不知道要聽他廢話多長時間。”
“我知道,這個時候,他正想用血緣來穩固和加進你們的關係,”他笑了一下,笑意隱隱有些勉強,“他這麼個老狐狸,正想用這個來麻痹你的心思。”
我終於覺得事情不對,“怎麼了?沈嘉?又有事情了?”
“他和季南安聯合起來了,”沈嘉深吸一口氣,“如我們所想。”
我心裡一跳,想到那張臉,笑容硬生生的在齒縫裡擠出來,“是嗎?”
“不是是嗎,而是是,確切無比的是,還有,更是的問題還在後頭,”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了一些,“他將股份無條件的轉移到了寧茂源身上,眼下,寧茂源成爲寧嘉集團最大的股東。”
我頭蒙的一下,像被重石砸了一下一樣。
“我之前一直以爲就算是他們聯合,以季南安的強勢和心計,也是寧茂源歸於他旗下,倒是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沈嘉似乎是在嘆氣,“我以前只是佩服他心機深沉,現在簡直是要佩服他的膽子了,他季南安倒是敢玩兒大的,這樣一下子就把身家都賠了進去。”
我深吸一口氣,“他一向敢玩兒大的,這我早就瞭解了。”又想笑,“如果不是想玩兒大的,狠的,他會將自己這輩子搭在向姍身上?敢將自己都豁出去的人,身家到底是身外之物,又算是什麼東西?”
沈嘉靜了靜,“蔚蔚,你打算怎麼做?”
“該怎麼做,你不早就打算好了嗎?其實我們早就想好了,提防的就是他這一招,”我笑笑,“沈嘉,按照你之前的去做,如果不夠,我再給你。”
“你就不怕我搶了你……”
“我怕,但有什麼用?”我打斷他的話,因爲明知道他說什麼,有些話說起來只能更加傷人,所以不如放在心底擱着,“我沒的東西已經夠多了,所以再丟兩樣也沒什麼。你儘管去做吧。”
他沒有再回答,像是走神,根本沒有聽進去我的話。
話筒裡陷入窒人的沉默。
我深吸一口氣,放下電話。
突然覺得手心生疼,攤開手掌一看,竟是五個血印子。不由苦澀一笑,我大概是把自己當成了那個人恨去吧,要不然,自己怎麼能下這麼大的力氣?
真的是很強悍的手段啊。
簡直是不留後路。
仔細想想,怪不得寧茂源笑的那樣開懷,我一直以爲是他假惺惺的關懷,現在看來倒是再也確切不過的歡喜。想啊,暗地裡接受了這麼多的東西,終於達到了他自己的目的,我沒爭過他,季南安也輸入他手,現在看來,他這麼個贏者能不高興?
我拼盡全力也沒逃脫這個下場,這便是命。
過去的時候,我想到這裡便不敢往下想,因爲我覺得害怕,因爲我曾經以爲這是我僅有的東西,因爲我怕再和以前那樣,無家可歸。現在才知道,事情不到最後那步,你永遠都不知道自己承受能力有多大。很多人都低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他們以爲剝奪了財產就能讓他們生不如死,其實到頭來,他們卻發現,丟了財產沒關係,有命和有名節纔是最重要的。
這便是我的路。
而他……
這麼長的時間未見,是已經低頭認輸了嗎?
我正這樣想着,耳邊突然又響起電話鈴聲,我愣了愣,這才湊過頭去看電話號碼。竟是顧遙辦公室的號,這幾天我最怕接電話,一有電話,肯定是有不好的消息過來,電話還在焦躁的響來響去,我沉了沉氣,拿起話筒,“喂。”
看吧,我的預感再次有了效力。
好事從來不準,壞事卻一句話一個實情。
果真是顧遙從保安部打來的電話,“寧董,下面的記者實在是太多,我們力量有限,要不然,您能不能……”
“好,”我沉思一會兒,“我下去。”
“那要不要通知一下季總?”
“和他有什麼關係?”我心下煩亂,怒道,“在寧嘉,你還知不知道誰是董事長?難道只會聽季南安的,就忘記寧嘉還有寧蔚這個人?”
電話那邊哆哆嗦嗦,“不是,寧董……只是季總交代,您要是想下去,最好和他說一說……萬一出個什麼情況,也好過措手不及。”
“有什麼好措手不及的?公司發生了這麼大事情,他哪天出現過?”我咬牙,深吸一口氣,“通知那些人,讓他們到會議室候着!佈置好會議室一切事情,我這就下去。”
既然躲不過,不如硬硬的擡起頭。反正怎麼着都是死,還不如來個氣節。
“你要下去?”掛斷電話,沈嘉不知道什麼時候竟走了過來,不敢置信的看着我,“你要下去面對他們?”
“嗯。”
“蔚蔚,你知不知道下面是什麼人?”沈嘉緊緊抓住我,簡直是咬牙切齒,“那些人既然會先入爲主的那麼對你,你下去之後必然會百般刁難。輿論傳言是最殺人不眨眼的東西,你要是這樣下去,很有可能……這事兒就根本不可能和他們說清楚!”
“可是我能怎麼辦?”我盯着他的眼睛,苦笑道,“你也知道,事態發展已經很嚴重了。保安部根本就忙不過來,居然都申請了公安局防衛,而公安局是什麼?那是國家護衛人民,防止社會暴動的機關,又不是社會爲遮蔽醜聞的工具。靠政府的力量保護自己,這樣下去只能是欲蓋彌彰!”
wωw▲ ttκΛ n▲ ¢Ο
“可是……”
“沈嘉,你在那邊呆了那麼久,根本不瞭解國內的情況。”我苦笑着搖頭,“我之前也以爲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是什麼都沒做便能昂首挺胸。可是這裡不一樣,有些事兒其實就是劫數,怕你也躲不了,所以還不如豁出去,走到哪一天算一天。”
“那我和你在一起吧。”
“不用,頂多是面上難看的,又不會殺了我。”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在這裡等着我,放心就是。”
我覺得我現在很有抗日戰爭時期烈士們的信念,反正事情已經這樣,被動挨打還不如主動出面打人。如果要是幸運的話,還能得一個“主動坦白”的好名聲。
其實說的好聽叫是“快刀斬亂麻”,說的難聽一些,就是破罐子破摔罷了。
差不多到會議室,我正要進去,有人一把拉過我,嚇得我一回頭,以爲真遇到了什麼惡徒搶新聞,沒想到竟是顧遙。
這傢伙,大概也是應了“不打不成交”那句話,自從我逼着向姍辭職那事兒發生之後,與我的關係便日漸好起來,“寧董,”他指指側門,“前十五排都坐的滿滿的,這還不包括在外面我們還沒來得覈實登記身份進來的。您真的要……”
“是啊,不這樣也不行呀,”我看着他一笑,“大不了一死唄。何況這樣只是面子難堪點,死倒還真的不至於。”
“可是您和季總說了麼?”顧遙憂心忡忡,“以前都是季總統管這樣的事情,這次他……”
“我爲什麼要讓他知道?”我眯了眯眼睛,“再說,你能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