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嘰裡呱啦的說了這麼多,我聽了卻只想笑,“叔叔果真好口才,說的我真忍不住動心了,”我扯了扯脣角,猛地扔下手裡的筆,迎上他因驚嚇倏的瞪大的眼睛,“可是再好的口才都比不上叔叔的計謀啊。”
“蔚蔚……”
“怕沈嘉對寧嘉有威脅,繼而威脅到您竊取寧嘉的千秋大業,您選了季南安和我在一起,找一個好對付的和我聯合,徹底摒除那個深背景的威脅?怕我不好好按照您的對策辦事,乾脆用逼人做掉孩子的方法來迫我走您選好的路,不,這還不算完……”看着他要開口,我又笑,“再讓媒體大肆渲染,逼我將這個蛇蠍的名分坐定對不對?一旦事情按您的路子發展,等到某年某月某一天,您弄掉了名不正言不順的季南安,就可以用這亂七八糟的罪名來去掉我,反正到時候,一切都水到渠成,您是民心所向對不對?”
他瞪大眼睛,一副被噎到的樣子,繼而臉色青暗灰淡,“蔚蔚……你這孩子,怎麼能這樣說你叔叔?”
我哈的一聲輕笑。
“我是你叔叔啊!”他用力攥緊我的胳膊,“你是被那季南安還是被沈嘉洗腦了?我當然是全心全意爲你好的,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你的親人?在這寧嘉集團,就我和你是姓寧的,我們有血緣關係在,我們有……”
我深吸一口氣,只覺得有些話放在心裡堵的要死,乾脆笑出聲,“現在談血緣關係,是不是晚了?”
“蔚蔚!”
“所謂的血緣關係,應該在我爸爸死在就存在對不對?”我頓了一頓,目光緊緊的鎖定着他,“可是很可惜,我那數十年的生活費呢?是不是就是爲這數十年的血緣關係交學費了?”
眼前這老人臉上終於出現了我從未見過的青白。
“我相信,我爸爸能把這公司給我,死前必定是給了我很大一筆的生活費用,最起碼,寧嘉集團的老總不會讓他親生的女兒在國外顛沛流離,過的人不如狗的生活,怎麼?”我輕輕一笑,眼睛從他身上慢慢撇開,“叔叔,您還要我繼續說下去麼?”
“我……”
“叔叔,我之前不說,不是不知道,而是覺得我和媽媽在這世界上孤兒寡母的,您是我的親人,必須得給對方留些面子,但是您若這樣一味下去,費盡心思的算計着自家的侄女兒,就爲了您自家的那點小算盤。那麼……”
他打斷我的話,眼睛裡方纔出現的混亂瞬時抹去,整個人又現出一種異常精明強悍的氣質,“那麼你還想要說些什麼?那麼……”他輕輕笑了一聲,“既然如你所說,你已經都知道了的話。”
我沒想到他會這樣厚臉皮,原本還以爲他的反應會是羞愧難當恨不得當場逃走,沒想到竟是這樣!他的這副樣子讓我一口氣憋在心裡,只能努力平靜自己的情緒,“這個你放心好了,我既然敢說,就說明我知道的事情要比你想象中的多的多。”
他哦了一聲,又笑,自己乾脆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長腿一邁,褶子爬滿了老臉,整個人呈現一種異常欠揍的姿態,“你既然將我的罪證掌握的這樣詳盡,我倒是覺得不聽簡直對不起你,也對不起我自己了。”
“你……你別以爲我……”
“蔚蔚!”
我這話只開了個頭,迎面就是一通呵斥,聲音那樣大,驚得我呆在當場,連寧茂源都往後看。竟是沈嘉走了過來,一把攥住我的手,拼命壓住我的手心,表面卻浮出微笑,“寧叔叔好。”
“原來是沈先生,”寧茂源勾了勾脣,“沈先生是越來越不拿自己當外人了,來我們寧嘉如過無人之境啊。”
“寧叔叔這樣說可就見外了,您忘記了?我是持有咱們公司股份的人,雖然之前是一部分散股,但您私下裡肯定算過的,這些股票合起來那還真是很多。”
“你……”
“我剛纔來之前聽你們談的熱鬧,蔚蔚,”他突然將手移到我肩膀上,擁緊了一下我的胳膊,親暱的向我點頭,“你們剛纔到底在談些什麼?”
“我……”
“蔚蔚在和我鬧脾氣呢,說之前的生活費是我扣掉的,聽那意思,我在她心裡還做了更多不是人做的事兒,”寧茂源眯着眼睛笑,“俗話說一家人也沒個隔夜仇,我現在就想問問她,我到底還做什麼了。話說開了就行,省的我們叔侄倆以後還鬧彆扭讓人笑話。”
“蔚蔚,你到底說什麼讓叔叔生氣了?”沈嘉睜大眼睛看我,脣角稍稍揚起來,“難道你今天心情不好?”
“我……”
“好啦好啦,我知道最近媒體的事兒爲難你了,可你有氣也不能亂咬人,朝叔叔身上撒是不是?畢竟,”他轉過頭看向寧茂源,又迅速的目光向我,“叔叔是怎樣的人,你我都知道,這對不對?”
他眼睛裡散發出異樣的光,而握着我的手也在暗暗用力。
很顯然,這是不希望我再說下去。
寧茂源走後,我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你老堵着我幹什麼?”我只覺得頭無比的疼,那滿肚子的怨氣簡直要逼得我發瘋,“我已經憋的夠久了,你瞧他那副樣子,明明自己做了還不讓人家說……我就說了能怎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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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怎麼着。他現在能怎麼着你?”沈嘉拿起茶杯喝了口水,“但是你剛纔說了,你瞧他那副樣子……他哪副樣子了寧蔚?”
“他明明做了錯事還一副義正詞嚴,別人都冤枉了他的樣子。你剛纔是沒看見,他就差威脅我了。”
“我是沒看見他到底多麼氣你的模樣,我只看到他氣定神閒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了,”沈嘉皺了皺眉,在我身邊慢慢坐下,“我知道有句話叫做做賊心虛,如今你戳了他的壞事他卻依然能這樣不緊不慢,那事情只有一個可能——”
“什麼?”
沈嘉眉眼緩緩打開,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來,“他有後路唄。”
我哼了一聲。
“面對這樣有後路的人,你要做的就是,不要把自己的底線,把所有的底牌都癱在對方面前,與背景太深的人相比,你把自己晾的太清楚沒有好處。越把自己埋藏的深,對方越是會忌憚你,反而沒有下一步運作的準備。”
我呼了一口氣,道理其實我明白的差不多,只是覺得堵得慌。
這個世界上,似乎我永遠都在在乎別人,可是沒有人在意我的想法。那麼多人給我一拳都有他們義正詞嚴的理由。可我永遠沒有,我遍體鱗傷永遠是我時運不濟,是我活該。
“這次幸好我提前趕來了,我真不知道以你的脾氣,那樣一味和他頂下去會有什麼後果,蔚蔚,”他伸手,縷了縷我額角的頭髮,整個人用一種教導小孩子的眼神來看着我,“你們中國人有句話叫做小不忍則亂大謀,你啊,要好好學習這句話,改改這脾氣。”
我咬了咬脣,乾脆不說話。
“你怎麼現在還和個孩子似的,”他看着我這副氣鼓鼓的樣子,伸手捏我的腮,“你這樣鬧,想沒想過有什麼後果?”
我吸氣,用力攥起拳頭,“大不了魚死網破,玉石俱焚。我也沒什麼好在乎的,可他還有,他在乎錢。”
對面的男人眼睛裡有束異樣的光閃了閃,但很快又輕輕一笑,“那我告訴你,後果就是他會打有準備之戰,我們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會白白浪費掉。當然,你可以玉石俱焚,我可不行。”他眨眨眼,“我也有錢在那裡面。”
“而且,”他握住我的手,“我也想知道,這樣的人到底有什麼下場。”
情緒這個東西是能改變人的。
之前的某些時候,我聽沈嘉的這種話總是能激發鬥志,是那種類似於世界就快要毀滅只待你覺悟拯救的鬥志,彷彿人的血液都能燃燒起來。可是現在這次我卻是失卻了氫氣的氣球,只剩下一個空洞的外殼,沉沉的落在地板上,只有微風吹過,才能緩緩的擡起身子。
我扯了扯脣,像是突然懶了一樣,乾脆不說話。
沈嘉說,“我知道你難過,我也讓人去安撫媒體了,可是這次的事情鬧得太大……”他笑着看我,“蔚蔚,你要給我時間。”
我點頭。
“本來想你還能麻痹一下你叔叔的,權當什麼事情都不知道,作出一副與他友好的樣子,可是現在看來這招不行了,你已經把底線透給他,”沈嘉滿腦子還是我剛纔與寧茂源針鋒相對的事情,又喝了口水,“幸好,你沒把向姍的事情告訴他。”
一聽到“向姍”兩個字,我便氣血上涌。
偏沈嘉像是故意提起那段記憶,扳過我的身子,“蔚蔚,我看看,你的臉怎麼樣了?”
我扭頭,“不用。”
“怎麼不用?她甩你甩的那樣大力氣?”他一把擰過我的胳膊,“你這傢伙,以後到底還打不打算出門?”
“出門怕什麼?反正這幾天的報紙主旨就是這個,”我甩了一張照片過去,“你光彩照人的時候他們永遠都看不見你,好不容易被甩了一巴掌,便成爲近半個月內永恆的主題。”
“你啊……”沈嘉有些無奈的扯了扯脣,後來又抿起來,“這麼說,我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