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他這樣,我原本的氣立刻就沒了半截,“沒有。”
“蔚蔚,我看到你這樣子其實特別不高興,”沒想到他一扭身,又掙開我的手站到一邊,“他是不是和你說了很多甜言蜜語?你這次又心向他了對不對?”
“你別鬧,”真是鬧孩子脾氣,我頭疼的擺手,“沒有。”
“沒有就沒有,”他長腿一邁,突然擋在我前面,“那我猜,他之後肯定說,讓你不要和我這麼親密,我心機很深,別有所圖了對吧?”
下意識的說沒有,我卻倏的擡起頭。
他眯起眼睛看我,脣邊浮起淡淡的笑意,“瞧,這就是承認了。”
“我……”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他深吸一口氣,眼睛裡剛纔掠起的孩子氣頃刻間全都抹去,脣邊的笑容無奈而又譏嘲,“我就知道你會這樣,不管我對你說了什麼,費盡心機的告訴你他是什麼樣的人,在見他的時候,只要一個小指頭,你就會又完全倒戈。”
“別把話說的那麼難聽,我不是傻子,”我沉了沉氣,擡頭看着他,“我覺得,他不是那樣的人。”
“那他是這樣的人?”
“沈嘉,咱們回房間說話。”我朝前一步,試圖從他旁邊踏過去,胳膊卻被他一握,“蔚蔚,我覺得有些話在外面說比較好。以你的性子,我怕在裡面再吵起來。”
“你……”
“你老說他不是那樣的人,”往我靠前一步,他突然從身後拿出一沓照片,附脣貼近我的耳朵,溫熱的呼吸繚繞在耳側,“那麼,你覺得他是不是這樣的人?”
我目光掃過那照片,只是瞬間,手腳冰涼。
“你老說他不是這樣的人,我說了那麼多,根本就說不過你。那麼,其實他到底是怎麼樣的人呢?”沈嘉似是沒有看到我的異樣,輕緩的聲音一點點噬咬着我的耳朵,“看到這張照片沒有?你老說我用這法子狠,坑人和不地道。那你有沒有看見他?有沒有看見他在做什麼?”
照片上,那個人和寧茂源在一起,談笑風生,言笑晏晏。
“你別以爲只是我們在行動,暗地裡,他做的可一點也不比我們少,找集團高層談話,據我瞭解,這些可都是建司之始起便和你爸爸在一起的老人,雖然沒有股份,但勝在資歷深厚,個個勞苦功高,都是在這集團公司舉重若輕的人物。還有,”他指着照片,“你看到沒有?那可是寧茂源,他什麼時候和寧茂源這樣好過?”
我推開照片,“你想說什麼?”
“他在防你,一邊說着情話,一邊卻周全做着底下動作,蔚蔚,”他笑了笑,“其實就是這樣,遊戲還沒開始,大家已經各使路數。”
“這就是你說的證據?”我看着他,緩緩的笑,“他以前和寧茂源關係上也過的去,大家同在一個公司,怎麼着都是正常。”
“可是這個點密會呢,這也是正常?”
“沈嘉,”我迎頭就朝房間裡鑽,“我要睡覺了。”
“蔚蔚,你怎麼老這樣左右搖擺?他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要爲他闢謠,他做的每一件事你都要爲他開脫!你可以不喜歡我,但你現在要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他猛地抓住我胳膊,細碎的疼痛從肘彎延綿入心,“寧蔚,你好好看看,他這是在幹什麼?”
我原以爲這次我心已經足夠堅定,堅定的可以無堅不摧,完全站到那人那邊,可是真是高估自己了,並不是我心的問題,關鍵問題在於,面前的證據到底是多有衝擊力。
“如果那些是我多想,那現在這個算是什麼?蔚蔚,”沈嘉聲音收起那份笑意,一點點冷下來,“你自己看看清楚。”
照片上,有女人靠在男人身上,目光含羞,脣角的弧度都是令人豔羨的優美。而那個男人微垂着頭,因爲正值午後,樓道偏昏,表情有些曖昧的模糊。可是眉梢的揚起卻是明顯的,還有那緊握的雙手,十指交握,最親暱不過的纏綿。
真是看起來郎才女貌,但是所有的情景,都不及後面那兩個字具有衝擊力——
婦科。
這樣的背景加這樣表情的兩個人,我若再組合不出一個劇情,豈不成爲傻子?
腳下一軟,我忍不住一個踉蹌,差些倒在地上。
幸好沈嘉猛地伸手,從後面扶住了我,又一個用力,將我帶到他旁邊,“蔚蔚,雖然你嫌我囉嗦,嫌我多管閒事,我還是想說一句——你要看清楚。”
“你該知道,以情謀事是男人最喜歡用的手段,只要做戲就可以,沒有成本不花金錢,最是省事省力,而他季南安更是此中好手,你別忘了,他是有前科的,”沈嘉攥住我的手,似是怕我逃脫,“我只見了你姑姑一面,便感覺她性子高傲,不是隨意被人折騰擺佈的樣子。雖然年齡大了,但因爲身份緣故,恐怕平時也是高高在上,不乏男人追。這基本感情都是倆巴掌才能拍響的事情,你覺得如果這季南安不做出些表示,你這姑姑能情根深種到這份兒上來?”
我不得不承認,沈嘉雖然在國內時間不長,但口才真好。
一句一句,均戳中我的痛處。
我擡起頭,卻說出一個與現在情境毫無關係的問題,“你跟蹤他?”
說完,不等他回答,便大手一揮,只覺得憋屈的很,猛一甩門,便跨進了門。
“蔚蔚,蔚蔚!”
不用說,我媽這次被吵醒了。
我聽到外面她扯着嗓子叫喚,“蔚蔚,你大晚上發什麼瘋?還睡不睡了?”
我用手抱着頭,腦子亂的不可想象。
隱隱的只聽到沈嘉在外面一聲又一聲的勸慰,“阿姨,您別急,蔚蔚剛纔接了電話,心情有些不好。”
這樣一說,我媽立即覺得情況嚴重,“發生什麼了?”
“芝麻點的一點小事,沒什麼,您不用擔心,”或許是我媽又露出怎樣的神色,只聽得沈嘉連聲勸道,“阿姨,這事兒交給我就好了。”
“那你好好勸勸她,我家蔚蔚啊是個驢脾氣,她要是做的不好,你就……”
“沈嘉,”實在聽不下去,我砰的一下打開門,“你給我進來。”
我媽總是這樣,別人都說看着自家的閨女好,可我在她眼裡一直是百無事處,大半夜再這麼說下去,我不知道會成爲怎樣的禍害。
沈嘉坐到我對面,“蔚蔚,我覺得很抱歉,”他眸色有着很濃的愧疚,“我也不是想看你這樣……”
“你有什麼好抱歉的?你是爲我好,”我扯了扯脣,迫使自己平靜呼吸,“說吧,怎麼來的這照片,你跟蹤他?”
“是,我僱了偵訊舍的人來跟蹤他。這個時候,你可以單純的相信一切人,我不行。我從小看過的陰謀詭計比這多的多,蔚蔚,我們兩個人必須有一個是清醒的。”
“哦,”我揉揉額角,“是這樣?”
“你希望是怎麼樣?蔚蔚?”迎上我的目光,他突然攤手苦笑,“好吧,你不是害怕我對你心心念念不忘,所以纔想要逼我回去嗎?你放心,我不是因爲掛牽你。我是因爲錢,我買股票用了大批的資金,我不能讓這些資金有任何風險。”
“你想多了,”被他戳破心思,我只能苦澀一笑,“我只是怕麻煩你。”
“麻煩都是後話,我只是希望你不再手軟,也別再心軟。”
“我知道。”
“明天會很難辦。你做好準備了嗎?”
“明天有什麼難辦的,是他又不是我出了事情,”我低下頭,“好了,我累了,咱們晚安。”
“蔚蔚……”
我倒在牀上,“我想睡覺了。”
我能感覺到沈嘉的目光落到我身上良久,顯然是無奈至極,但最後還是長嘆一聲,慢慢走了出去,快要走到門口,我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明天你要是去公司的話,自己開車去,司機老許的電話在門口掛着的寫字板上,我明天要早些出門。”
他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那聲門關上的剎那,我像是得到了特赦,瞪着天花板,大大的睜着眼睛。
我這人沒什麼好處,偏偏眼睛比較大,在這個盛行雙眼皮大眼睛的世界裡,這就沾了不少光,沈嘉曾經說過我,我瞪大眼睛時很讓人想起一個詞,死不瞑目。
我知道他是在和我開玩笑,但我現在,確實是有些萬念俱灰,真像是死不瞑目的表情。
滿腦子裡都是那個人的樣子。
像是魔咒一樣繚繞在我眼前,揮之不去。
四點,天還沒有大亮,我便開車去寧嘉。
我是沒出息的人,這樣的時候,終是沒有安睡的本事。
將車子開到車庫,我端坐在駕駛室,直直的盯着前面,緊攥着的照片戳的我手心疼,像是生出了尖銳的角。外面尚不天明,車庫裡雖然有壁燈,但更有一種無法言明的幽暗。這樣的幽暗似是摻進了風,隔着窗戶,一點點吹到你骨頭裡,隨着時間的流走,溫度就這麼一分分降下去。
我在想,我看到這個人的時候,該會要怎麼去問他。這個問題在我腦子裡折騰了一百次,終是沒有一個好對策。
面對他,我不像向姍,可以溫存可以柔情蜜意可以纏綿悱惻可以含情溫暖,我見他的時候一般是亂七八糟,向來沒有一個周到的表情。
可是事實證明,我完全是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