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爭吵，我趕緊靠近，剛走到門口，卻看見衝出來的夏旭，我們對視幾秒，他有些慌張，然後越過我衝出客廳，離開了山莊。
一樓住着薛瑤，說好了搬出去，最終還是沒有搬出去，我知道，她根本不捨得離開。
我推開虛掩着的房門，由於門口的動靜，薛瑤背對我怒吼：“你滾，我不想看到你，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
她因爲噩夢時而脾氣變得暴躁，不過聽說這幾年好一些了，可脾氣似乎沒見的變好，只是不會在我們面前發作。
“你討厭夏旭？”我杵在門口，尷尬地問。
薛瑤掐滅手中的菸頭，她抽菸，很生疏地夾着一根菸，這是我今天才知道的事情，她有些浮躁，想用香菸化解內心的浮躁。
“怎麼是你？”薛瑤轉過身來，打量我後坐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說，“你不是應該好好休息嗎？”
“我沒那麼嬌弱。”我順勢往前幾步，薛瑤仰起頭，警惕地看着我，問：“吵到你了？”
“沒有，我沒有聽到你們吵什麼，只是在門口遇到夏旭，他看起來很不好受。”我聳了聳肩，眼神慢慢地向下移動，但是茶几遮住薛瑤的下半身，我看不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我叫他滾。”
“他是真的關心你。”
“不需要。”
“爲什麼這麼討厭他？”
“討厭就是討厭，沒有爲什麼。”薛瑤的話讓我聽來有些恍惚，這句話不是我對鄭先生曾經說過的嗎？剛開始的我，像是一隻刺蝟，不想任何人靠近，也不願接近其他人，而今的薛瑤，也是一隻可憐的刺蝟，不過她有想接近的人，只是那個人不願她靠近。
“秦太的死對鄭先生來說，打擊太大了。”我盯着薛瑤，繼續說，“好在現在我懷了身孕，至少可以讓整個山莊稍微有點生命力。”
“不要覺得自己很偉大。”薛瑤板着臉，背靠着沙發，盛氣凌人地說，“你知道這麼久以來，我爲什麼沒辦法喜歡上你嗎？因爲你的嘴臉真的是很讓人討厭，你跟夏旭不同，他是關心得有些多餘，而你，是明明披着一張僞善的臉，卻還要裝作關心別人。”
“誰沒有一兩張見人的面具？”我冷笑一聲，不以爲然地說，“這個時候的你纔是活得最輕鬆，不必在我面前討好賣乖。”
“無論你怎麼說，曉江哥都認爲我是他心目中最聽話最讓人心疼的瑤妹妹。”
“這一點我承認，所以我一直想辦法修復我們之間的關係。”
“爲什麼幾次三番都趕不走你？”薛瑤切齒地冷斥，“你就是個陰魂不散的女人。”
“沒辦法。”我擡眸一笑，捂着肚子又道，“這次我本來想走，可是不巧發現自己懷了身孕，爲了孩子我都必須給他一個完整的家，所以我不能離開。”
薛瑤的目光落在我的小腹，她倒是很平靜，沒有說什麼。
“有句古話說得好，一山不能容二虎。”我站起來，故意說道，“知道爲什麼山莊始終沒法太平嗎？那是因爲這裡面的老虎太多了，按照風水說，是個陰宅，不能留這麼多人。”
薛瑤深吸一口氣：“你終於說了。”
“很早之前我們就一直磨磨唧唧地討論這個問題，但最終沒有實現，因爲每次要實行的時候，總是會出現意外。”我扭頭斜睨薛瑤，“這一次，我下定決心，把垃圾徹底趕出山莊。”
“唐馨。”薛瑤霍地站起來，怒吼，“誰是垃圾？”
薛瑤向我走近幾步，我仔細地觀察她的腳踝，然而有些太匆忙，沒辦法確定腳踝的胎記。她趕我出去，我們的關係再次惡化，實際上我們之間就根本沒有和平期。女人的直覺是不可小覷的武器，從那個時候我就懷疑薛瑤對鄭曉江的感情，那麼現在同樣可以肯定，這種佔有慾/望強烈的愛戀只會順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膨脹，絕不會因爲看清楚事實而收斂。
她愛他，是一種精神上根深蒂固的癡戀，要知道，從小就躲在鄭曉江身邊長大，早就認定將來作爲他的妻子而存在在這個世上，如果妻子的身份越來越不可能，她的精神世界將會分崩離析，一個沒有靈魂的人，要麼是行屍走肉，要不然就是可怕的惡魔。
無論她是哪一種，都已經步入毀滅的軌道，而我，間接地將她推入毀滅的地獄。
可是世上，哪有兩全其美的事，鄭曉江只有一個，不是她毀滅，就是我消失。
我找到夏旭的時候，他整理行李準備出國，這次薛瑤傷他傷得很深，我是這樣認爲，後來我才知道夏旭不是逃避，而是做最後的努力。
“你爲什麼要問這些？”夏旭叉着腰，疑惑不解地問我。
我點了點頭，堅定地說：“拜託你告訴我。”
“其實你可以問鄭曉江。”
“最近公司的事情讓人焦頭爛額。”我抿了抿嘴，思慮地說，“對於丁菲菲，我們都知道她是個大麻煩。”
事件回到十一年前，那時，薛瑤十四歲，鄭曉江二十三歲，他們開始着手復仇的準備。不用夏旭告訴我，這是之前莫晉翀提到過，他調查鄭曉江，只能查到五年之間的事情，五年之前，鄭曉江的生活記錄一片空白，他也查不出，其實鄭曉江爲了安全起見，早就在復仇行動開始的時候毀滅了自己五年前的生活痕跡，包括讀書升學等。
接近丁菲菲的計劃，鄭曉江沒料到是薛瑤一意孤行改變了策略，薛瑤以優異的成績考中當地的名校，在學校遇到了也在讀書的丁菲菲，本身是個棄女的丁菲菲，被國外的養父母收養，從小與街上的混混玩在一起，養父母靠自己的人脈讓她入校接受高等教育，其實那個時候的丁菲菲已經是k先生的情/婦。
我舒了一口氣，夏旭不解地追問：“怎麼了？”
“找到源頭了。”我笑得得意，“找到我可以查下去的理由。”
“唐馨，你答應我一件事。”夏旭突然認真起來。
我猶豫地點頭，他的樣子看起來有點沮喪：“也許我這次不會有機會回來，你幫我跟鄭曉江說一聲，一定要好好地照顧薛瑤，她是個可憐的孩子。”
“夏旭，你是不是要去找丁菲菲？”
夏旭一怔，震驚地反問：“天，你怎麼總是讓人措不及防？”
“沒用的，丁菲菲不在國外。”我冷着臉，“並且薛瑤的事情，跟丁菲菲沒關係。”
“薛瑤的事？”
“照顧薛瑤是鄭曉江的責任，不過照顧不周，就是他的疏忽，他既要照顧好薛瑤，也要爲沒有照顧好薛瑤而埋單。”我嘆息一聲，“這是監護人的責任所在。”
“不是，我怎麼聽不懂你說的話？”
“你先不要離開，我擔心薛瑤。”
“唐馨，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夏旭撇了撇嘴，“喂，我剛剛告訴你這麼多事，你是不是應該交換一下你的信息？”
我狡猾地笑了笑：“我一開始也沒打算跟你交換信息啊，是你自己老老實實地回答，不過還是謝謝了。”
“喂，你……”夏旭一跺腳，眼睜睜看着我轉身離去。
最後夏旭還是出國了，我想，他有他要辦的事情，我不好強留。自從知道我有身孕後，山莊恢復平靜，羅警官來過兩次瞭解情況，之後也很少打擾，聽說過幾天，鄭曉江就可以將秦太送去火化然後開追悼會，我和鄭曉江商量過，將秦太葬在鄭老爺子身邊。
我推門進入書房，眼神晃過去，像是看到薛瑤從背後抱住鄭曉江，閉上眼再睜開，只有鄭曉江一人立在窗前，遠眺窗外的景色，眼花真是嚇死人了。
“你沒事吧？”鄭曉江轉身走向我，我將香爐放在桌上，揉着眼睛說道，“沒事，看花眼而已。”
“這是什麼？”
“香爐，可以定神的。”
“你喜歡？”鄭曉江掩着鼻子，我眨了眨眼，說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不喜歡。”
“沒關係。”鄭曉江走去拿起爐蓋，用茶水澆滅了裡面的火苗。
我坐在沙發上，若有所思地問：“薛瑤的腳踝處是不是有胎記？”
鄭曉江想了片刻，猶豫地說：“那不是胎記，只是一個燒傷的疤痕。”
“爲什麼？”
鄭曉江落座沙發上，正色道：“我們小的時候被人追殺，有一次那夥人燒了我們的房子，我帶着她逃出來，可是突然衣櫃的一半倒下來壓住瑤瑤的腳踝，那個疤痕就是當時印上去的，之後我有建議讓她除疤，不過瑤瑤說，這是她的記憶，不能除掉。”
“這一點跟我挺像。”我不由自主地碰了一下自己右臉頰的疤痕。
鄭曉江挪動一點靠近我，撫了撫我的頭髮，眉開眼笑地說：“我發現你和瑤瑤很多地方都很相似。”
“比如？”
“都是個執着的人。”
“還有……”我歪着頭，似笑非笑地說，“都喜歡同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