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段來判斷,這女人不是莫靜然。
飛速的車子在陌生的車道上如風呼嘯而過。突如其來的暴亂令我們無法平靜下來,爲什麼徐臨也會出現在這裡?爲什麼這麼巧就挾持了王筱笙,事實上,就是這麼巧合,長得太漂亮,連女殺手都妒忌了,當然,我想得有些亂七八糟,於是搖了搖頭,好讓自己冷靜。
“鈴鈴。”鄭曉江的手機響了,他的精力都在跟蹤前面的轎車,無暇顧及衣服裡的始作俑者。我聽得心煩意燥,撲上去摸索鄭曉江的褲袋,翻出手機,低頭一看,來電顯示的徐臨。
“你和徐臨一直保持聯繫?”我劈頭就問,察覺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他的前輩死於非命,跟莫氏有關,所以他一直很重視這件案子。”鄭曉江一邊開車一邊解釋。
我握着手機,並沒有接聽電話。
“也就是說,你之所以帶我來度假,根本就是和徐臨密謀好了在這裡接頭?”
“當然不是這樣,我純粹只是想跟你度個假。”鄭曉江看我一眼,急轉彎的時候差點撞上旁邊的車輛,我抓住安全帶,揮着手嚷道:“小心,別說話了,小心點。”
“我上了飛機才收到徐臨的短信。”鄭曉江踩着油門加速,我們很快要與前方的車輛並排。
“我並不反對你們私底下做什麼,只是我覺得你們沒必要瞞着我。”我翻了翻白眼,認真地說,“大家都是患難與共的朋友。”
“徐臨跟我一樣,一天不抓到莫靜然,也就不會罷休,哪怕結了案子宣判了正在刑拘的那些人,我們都不會放棄。”
與此同時,兩輛車並排行駛,鄭曉江在車子的左邊,能看到嚇得花容失色的王筱笙,她的右邊坐着殺手,那人將槍口始終放在王筱笙的太陽穴,手指扣在扳機的位置,好像隨時準備滅了口。
情況緊急萬分,如果王筱笙在這裡出了事,鄭家必定脫不了干係,首當其衝就是秦太和鄭曉江,王家的人肯定不會原諒鄭曉江,若是突然撤掉所有合作的項目,兩家兩敗俱傷,損失慘重。
看起來是鄭曉江並不在乎華*仁的興衰,然而,坐上這個位置的他已經慢慢磨滅了當初的想法,正如溪姐所言,鄭曉江就是鄭曉江,他恨得再深也逃不掉身上的使命,他命中註定要爲鄭家重整旗鼓。
“啪——”一槍打中了我們這輛車的後視鏡,躲避的剎那,又讓王筱笙超車上了前。
我聽到王筱笙的尖叫哭聲,她的恐懼已經到達頂峰,再不救她,怕是人也要瘋掉,就算救了回來也得了失心瘋,只剩下半條命了。
其實追趕的時間並不長,我們對這裡都很陌生,駛向黑暗的方向,似乎離城市越來越遠,隱約中,我聽到遠方的警鳴。
“呲——”車子在碼頭的盡頭陡然剎車,鄭曉江也立馬踩了剎車,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響刺激了我的耳膜,我好像聽到槍聲,還有自己的心跳。
當我回過神時,鄭曉江早已下了車,我下車看到對面的兩個女人,一個已經是摘掉了墨鏡,凶神惡煞地瞪視我們,另一個顫顫巍巍地咬着嘴脣。
碼頭的路燈雖然昏暗,但我還是看清楚那張臉,當我不可思議地吸了口冷氣,盡然忍不住跑上前,跑過了鄭曉江的位置,嚇得他喝止我的腳步。
“砰砰。”兩槍打在地面,只差毫米就能擊中我。
“唐馨。”鄭曉江奔過去拽着我的手臂,怒斥,“你瘋了嗎?”
“子瀅。”我顫着脣,扭頭衝着對方大喝一聲,“子瀅,我是雪禾啊,我是雪禾……”
“她是子瀅?”鄭曉江並不熟悉子瀅,之前在照片上也只是匆匆見過一面,這會兒情急之下一時沒想起她就是子瀅。
子瀅的樣子反而驚慌失措,她一會兒舉槍對着抓住的王筱笙,一會兒又舉槍瞄準我。
“你們別逼我,我,我不想殺無辜的人,你們別逼我開槍。”她的神情讓我們驚愕不已,我更加想不通,因爲那個時候的子瀅手無縛雞之力,被欺負了也不敢吭聲,怎麼可能像現在這樣拿槍犯罪。
我嚥下複雜的心情,又自告奮勇地上前,嚷道:“子瀅,你先把槍放下來,有什麼話我們好好談談,我知道你是恨我沒有回去救你,其實我是有苦衷的,我當時身不由己,所以你要怪就怪我,不要傷害無辜的人,好嗎?”
子瀅慘白的臉色顯得有些異常,她明顯放鬆警惕,抓住王筱笙的手也漸漸鬆開,鄭曉江和我偷偷交換了眼神,我負責引起對方注意,他冒着危險挪動靠近。
“你認識我?你是不是認識我?”子瀅氣喘呼呼,一張嬌美的臉扭曲得十分猙獰。
“對,我當然認識你,你叫子瀅,這是你的藝名。”我也試着往前蹙了兩步,小心翼翼地說,“而我是雪禾,你一直叫我雪姐。”
“雪姐?”
“對,就是這樣,喊我雪姐。”
“不,不要過來。”子瀅有些失控,她捂着頭,痛苦地咆哮,“頭好痛啊,你們別過來。”
鄭曉江飛身躍起撲過去,子瀅爲了躲避鄭曉江,伸手抓住王筱笙,然後將王筱笙作爲擋箭牌,至於她自己,便是縱身一躍,跳入身後的大海。
王筱笙在鄭曉江懷中失聲痛哭,她想宣泄自己的恐懼,這個我很理解,所以並不加以阻止。我反而更加關心落入海中的子瀅,洶涌的海浪拍打我腳下的木樁,這個簡易的碼頭是附近漁民的港灣,這海水應該很深,不一會兒就吞噬了一具嬌弱的身軀。
我聽到海浪的聲音,像是訴說哀怨沉積太久,突然間爆發,悲呻掙命。
徐臨他們也很快就趕到,副隊長留下來繼續搜查海上的動靜,而他帶着我們一起上了救護車。哭得有些疲憊,王筱笙當着我的面毫不客氣地靠着鄭曉江的肩頭閉目養神,坐在我身邊的徐臨看到這個情況,尷尬地睜大雙眼,他瞅一眼面無表情的我,本打算和鄭曉江換個位置,然而我伸手拉住他,示意他坐下來,不必勞師動衆。
“咳咳,按照慣例,你們先去醫院檢查受傷情況,之後還要跟我回一趟警局。”徐臨爲了緩和氣氛,裝作若無其事。
沒有人迴應他,只是閉着眼的王筱笙順勢將手挽住鄭曉江的手臂,挪動屁股靠得更近了。我盯着鄭曉江,他無奈地聳了聳肩,而我,冷冷一笑,也將手伸進徐臨的腋下,挽着他說道:“好不容易見了面,錄完口供再去夜宵吧。”
“咳咳。”鄭曉江怒視我挽住徐臨的手臂,他掙扎地推開身邊的王筱笙,而徐臨如坐鍼氈,也想從我手上脫身,他湊近我耳邊,小聲嘀咕:“你們兩個暗戰,能不能別讓我墊背?”
暗戰歸暗戰,這個節骨眼下,我倒不至於那麼小氣,女人嘛,驚魂未定的時候自然想要找個可以依靠的男人。
王筱笙受了傷,在醫院留下觀察,我在走廊徘徊,總算找到鄭曉江和徐臨,他們心事重重的樣子讓我心裡沉甸甸,我猶豫着走過去,心平氣和地說道:“那個女人,我可以肯定是子瀅。”
“我的人已經收隊,他們沒有找到屍體。”徐臨和鄭曉江並不排斥我參與其中。
“我覺得,她不會死的。”這也是我的希望。
鄭曉江遲疑片刻,謹慎地道:“莫靜然是頂級殺手,她訓練出來的人不會這麼輕易死掉。”
我驚訝地反問:“你是說,子瀅已經被莫靜然訓練成殺手?”
“她在酒店暗殺了一個集團的副總,聽說這個男人欠了地下賭莊不少錢,恐怕是有人要買他的命。”徐臨補充道,“本來這些不應該跟你說,不過,我不想讓你被人欺騙。”
“不,她以前真的不是這樣。”
“人是會改變的,何況你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她。”
“她好像不記得我是誰,與她的交談中,我感覺,她甚至不知道她自己是誰。”我努力地回想,儘可能地提供更多信息。
“我說過,每天都會發生無法預計的變化,她身上發生的事情只有她自己清楚,你不必擔憂。”鄭曉江安慰我,“最近這幾天,似乎註定了我們要遇到她,本以爲她繼續留在泰國,卻沒想到她這麼快就行動了。”
“我們的人也追蹤到泰國。”徐臨又道,“可惜的是,資料顯示他們從泰國離境又消失無蹤了。”
“國際刑警那邊的情況也很糟糕。”鄭曉江愁眉地說,“似乎只有等他們再次出現。”
“啐,這太被動了,如果他們一輩子不出現,我們不是再也不可能找到?”徐臨忿忿地質問。
“不會。”鄭曉江冷靜地分析,“莫靜然已經身無分文,她要生存就肯定要賺錢,而今天這件事,我相信這是她利用身邊人賺錢的一次行動,這一次的行動不會餵飽這個女人,她們還會再次動手。”
“不能再讓他們濫殺無辜。”徐臨義憤填膺地呵斥。
鄭曉江淡笑一聲,思慮地說:“我想,可能有個人知道莫靜然的下落。”
“誰?”我和徐臨異口同聲地追問,
“雷毅。”鄭曉江堅定的語氣讓我們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