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琪琪她們吃了一點宵夜纔回去,在樓下時,我便聽到樓上女孩的哭喊聲,我不確定從哪裡傳來,但是走上樓的時候,聲音越發的刺耳。琪琪拉着我走在昌哥身後,昌哥有些猶豫要不要開門,他突然轉身對我們說:“我看我們再轉一圈?”
我能確定哭喊是從之前關我的房子裡傳出,本能地好奇,我多看了兩眼,從玻璃窗戶看到掀起的窗簾,裡面的場面觸目驚心,兩三個男人壓在悠悠身上,其中二哥背對着窗子,赤着上半身,發出咒罵聲。
“雪禾。”琪琪拽着我的手,走到過道的另一頭,昌哥站在樓梯口,點燃一支菸。我看昌哥雲煙霧繞,一臉木然,像是見怪不怪地等待。
“他們……”
“施行家法。”琪琪擋住我的身子,在朦朧的月光下,我看她的臉色像是鋪上一層霜,白得很不自然。
家法?什麼家法?我想着有些膽顫,琪琪聽到哭喊聲,身子開始抖動。
“二哥不是她丈夫嗎?爲什麼還要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老婆被別的男人……”我忿忿地問。
琪琪苦笑一聲:“說是丈夫,你以爲呢?誰知道他們究竟什麼關係。”
“悠悠來這裡多久了?”
“很久了。”琪琪倚着陽臺欄杆,望着明月,其實這明月只有半邊,因爲樓與樓之間太密集,能看到的月光很有限,可是能看到明月已然是不錯的風景,它微弱地照亮我們,不讓我們被腐敗侵蝕。
“你呢?”我小心地問。
“很久了。”琪琪轉過來,看着我說,“我是被枚姨買來的。”
“買來的?”
“我小時候跟父母親失散,一直被人買來買去,後來落在枚姨手上,就成了她的賺錢工具。”琪琪抿嘴失笑,“不怕你笑話,我都忘了我叫什麼了。”
“怎麼可能。”我難以置信地問,“現在都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有這樣的事情。”
“無論什麼年代都有可能發生意想不到的事。”琪琪歪着頭,苦笑地說,“那我覺得你還很聰明呢,怎麼也被騙了過來?”
“我……”我訝然了,怔怔地看着她忽閃的大眼睛。
琪琪拉着我的手,湊近一些,懇求地問:“我能不能跟你一個姓?”
“我姓唐。”我回道。
“那我也姓唐。”琪琪憨憨一笑。
我沉重地點了點頭:“好,你也姓唐。”
琪琪抿了抿嘴脣,偷瞄一眼不遠處的昌哥,然後悄然地說:“如果有一天,你能逃走,能不能帶上我?”
我不能肯定這是他們派琪琪過來試探我,但是我看着這女孩真誠的雙眼,我知道,我不能懷疑一個如此信任我的人,所以我很用力地垂下頭,在她耳邊輕喃:“我答應你,不過,我自己也沒有把握。”
“我會幫你的。”琪琪用小得幾乎只能我們才聽得見的聲音告訴我她的打算,因爲她的這句話,我突然覺得渾身充滿力量,我看到月光,映在我們身上,特別明亮。
***
悠悠似驚弓之鳥,坐在臥房的角落自言自語,我看她衣衫不整,臉上都是抓痕,不由得悲從心中來。琪琪關上門,蹲下去抱着悠悠,拍着她的後背安撫幾句,我很想給她溫暖,可是我胸腔也是冰涼,冷過秋霜。
昌哥和二哥在客廳裡看電視,臥房只有我們三個女孩,紛紛靠着牆壁坐在地板上,我還記得小時候母親不允許我坐在地板上,她說,地板有溼氣,女孩子坐在地板上會得病,我當時以爲這是女孩子的禁忌,可是在這裡,地板卻是我們最好的港灣。
“咳咳咳……”悠悠是個煙鬼,年紀輕輕就煙不離手,她受了傷,抽菸的時候咳嗽不止,琪琪勸了幾句,眼見無效都懶得說她了。
“小雪搬來這邊住了。”琪琪打開話匣聊起來,很多事我都不太清楚。
“她不是一直住枚姨的別墅嗎?”悠悠扭頭說,“這麼快就搬過來?”
“好像是跟阿海有關。”
“我看他們有一腿。”
“不知道懷孕的事情是真是假。”琪琪若有所思地說,“孩子肯定是阿海的。”
“小雪是搖錢樹,枚姨不會動她。”悠悠老成地掐滅煙火,意味深長地說,“至於阿海,懂點醫術,枚姨也不會放過這麼一個幫手。”
“我問過阿海,他說我的病最好上醫院。”琪琪沮喪地低着頭。
“去醫院?”悠悠冷笑一聲,“你覺得枚姨會花錢在你身上嗎?我看你自求多福,最好在鄺醫生的診所就能治好。”
“我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琪琪泫然欲泣,我忍不住插嘴,“琪琪生病也是無可奈何,枚姨憑什麼不能花錢給琪琪治病?不管怎麼說,琪琪之前也幫她賺了不少,她這麼做不就是見死不救嗎?”
悠悠斜睨一眼我,嗤笑說道:“你跟我發橫有什麼用?有本事,你找枚姨說理去,你說動枚姨,我就服了你。”
“算了算了。”琪琪抹去眼淚,勸解道,“我想還不至於喪命,我沒事。”
這段時間都是我替琪琪上藥,我從來沒有想到這麼小的女孩會遭受這麼殘酷的傷痛,那是女人最脆弱的地方,卻已然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肉,我想起來就心痛不已,抱着琪琪流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