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雪禾,我是唐馨。
我以雪禾的身份嫁給莫晉翀,但那是雪禾,我離開那個鬼地方,我要做回自己,要做回唐馨,而唐馨並沒有嫁給莫晉翀,我不是未亡人。
我反覆地安撫自己,說多了也就可以自欺欺人。
“叩叩。”敲門聲驚醒我的夢,我走到門後,手握住門把,卻沒有轉動。
“有事嗎?”我謹慎地問。
“是我。”外面很安靜,屋子裡也很平靜,我聽到他的聲音,不敢打開門,我不想在他面前哭出來,而我面對他,真的堅強不了,好像突然間就失去堅強的支撐。
“我知道。”我捂着嘴,忍着眼淚,儘量不要說話帶鼻音,我不想讓他擔心。但,我真的好無助,我連一句留他的話都說不出口,我真是不爭氣,我恨,恨自己的無能。
“如果你睡下了,那就,晚安。”
“晚安。”我吸了吸鼻子,被鄭曉江聽到,他擔憂地問:“唐馨,你沒事吧?”
“沒事,我沒事。”我悄然無聲地抹去眼角的淚水,慌亂地說,“我已經睡了,晚安。”
我趕緊回到牀上躲起來,我蓋着被子哽咽,翻來覆去根本睡不着。
鄭先生,不要拋下我,求求你不要拋下唐馨。
枕頭溼了一側,我翻了身,將身子蜷縮一團,心中虔誠地默唸我自私的心願。
翌日清晨,我起得早,反正睡不着,可是我今天休息,所以起來後也不知道應該去哪裡。我經過客廳的時候,看到沙發上的夏旭,他睡得正酣,我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他昨晚上的出現,說不定我也可以睡得這麼香甜。
“早。”下了樓的鄭曉江顯得精神不佳,他昨天累了一天,之前說今天打算休息。
“早。”我去洗手間打算洗漱,鄭曉江也跟來,他抓着我的手腕,看一眼客廳的男人,而後小聲地說,“我們等下一起出去,留他一個人在家裡就好。”
“留他一人,這樣好嗎?”
“反正他習慣了。”鄭曉江拿起牙刷,又催促我趕緊洗漱完畢。
就這樣,我們整裝待發,之後躡手躡腳地離開公寓,當真就留下夏旭一人看家。
驅車離開了車庫,鄭曉江興致勃勃地說:“今天天氣這麼好,你說我們做什麼事?”
“清明掃墓,也是踏青的好時機。”我望着車窗外,心不在焉地說。
“啊,我想到一個地方。”鄭曉江調轉方向,踩了油門駛出公寓的大門。
他說的地方是這座城市比較出名的高山,南方城市臨海,山脈本就較少,這座山叫雲山,聽說山頂有一棵姻緣樹,樹下有條小橋,叫姻緣橋,橋上很多鎖,於是命名爲姻緣鎖。
傳說是真是假不得而知,總之吸引不少癡男怨女的拜訪,他們爬上山頂只爲在姻緣橋上面鎖上他們此生的姻緣。
“你想幹什麼?”我看鄭曉江打算買車道票,於是勸阻,“如果夠虔誠,就一定要徒步爬上去。”
“什麼?爬上去?”鄭曉江蹙眉說道,“這山說高不高,說矮也不矮,再說我們出門也有點晚,如果爬上去,恐怕會錯過午餐的時間。”
我委屈地看着他,看他半分鐘,於是他就妥協了,乖乖地找個位置停好車。我們打算爬上去,一路上山,我都很有精神,其實我昨晚上睡得並不好,可我相信山上的姻緣鎖,我有一個自私的想法,那就是一定要把鄭先生鎖在我身邊。
山路並不崎嶇,我們一路觀光一路說笑,因爲鄭曉江也是第一次徒步上山,所以他帶錯了路,我們確實浪費了一些時間,好不容易爬上山頂,我凝眸遠眺山下的景色,一幢幢聳立在我腳下的高樓頓時變得渺小,曾經,我仰望它們的高度,有種遙不可及的感嘆,而今想想,其實沒有什麼不同,就是一棟房子,我會積極地捲土重來,以後我也有機會像那些都市麗人一樣穿梭在這些大廈之中。
我扭頭,看到鄭曉江還在與工作人員交涉,我擔心我們來晚了,可結果的確是我們來晚了,那些祭祀的東西,還有姻緣鎖早就賣完了。
看來,太多女人要鎖住自己心愛的男人。
見我臉色不對勁,鄭曉江安慰地說:“要不我們下去買,然後再開車上來?”
“這是一種預兆。”我心裡很不是滋味,我跑到姻緣樹的下面,閉上眼默默地祈禱。
不要帶走我的鄭先生,求求你們不要帶走他。
整個姻緣樹的樹枝掛滿了紅色的繩子,我也想把我的心願丟上去,我無能爲力,卻可笑地相信這些迷信的東西。
“唐馨,你許了什麼願?好像很緊張。”鄭曉江走近我,好奇地問。
“鄭先生,以後每年你都會陪我來這裡對嗎?”我迫切想要他的承諾,他說他不是個背信棄義的男人。
鄭曉江猶豫了,他並沒有應聲,沒有答應我的請求,他不敢對我承諾,就是說,他答應夏旭的條件,兩個月之後就要離開這裡,再也不回來了對嗎?
一定是這樣,我聽到我心碎的聲音,腦中嗡嗡作響。
氣氛跌至冰點,我們尷尬地沉默着,直到鄭曉江的手機響起來,他去接電話,我就這樣呆呆地注視,我也不知道我還能這樣肆無忌憚地看他多久,現在有機會能多看一眼是一眼吧。
“唐馨,我得馬上趕回事務所。”鄭曉江拉着我,倉皇不安地問,“你是自己打車回去還是跟我一起?”
我想說,即便是天涯海角,我也想跟隨你的腳步。事實上,我最多是點了點頭,很平靜地表達自己的意願,我想去看看他工作的地方,只是今天我卻看到事務所出了事。我們坐纜車下山,一路上,鄭曉江一臉凝重,他加快速度駛向大廈。
當我們到達目的地時,大廈下面停了幾輛警車,今天是週末,附近人流減少了一些,事務所的人吃了午飯才返回辦公室加班,所以才發現事務所的“意外”。
我不再擔心保安將我擋在門外,而是跟着鄭曉江大大方方地進入樓層,電梯門打開,走廊上聚集了幾個身穿黑色西裝的男子,他們都在竊竊私語,一看到鄭曉江,全都涌過來七嘴八舌地說着剛剛發生的事情。
我被擠到人羣之後,事務所門口的警官正在和周薇芸瞭解情況,他們看到鄭曉江也都將他圍起來,他們太忙,完全遺忘我的存在。這時,周薇芸一邊比劃一邊形容發現的事情,據他們斷斷續續的講解,我大致瞭解到,鄭曉江的辦公室昨晚被人潛入,並且在辦公室肆意地放火,燒了不少文件,由於房間裝了火災應急措施,現在整間辦公室溢滿了水,狼藉一片的地上還能看到肇事者的腳印。
其他警官將我們這些閒雜人等拒之門外,他們拉起警戒線,然後帶着鄭曉江和周薇芸進入裡面最大的辦公室。
“應該是個男人。”身邊的人又在討論。
“聽說早上六點搞衛生的大叔看到安全門後面藏着一個行爲詭異的男人。”
“樓下這麼多保安,他行爲詭異難道大堂保安看不出來嗎?”
“詭異的男人。”我心裡沉甸甸,更多不好的預兆涌上心頭。
就在大家談得比較起勁的時候,周薇芸走出來了,她交代幾句,取消了今天的加班,而轉身之際,她發現了我,我盯着她,她卻故意對我視而不見。
我想見鄭曉江,可是警官守在事務所門口,再次走出的男人是鄭曉江的助手,他曾經在醫院向鄭曉江彙報工作,所以他和我有一面之緣,看到我還知道點頭跟我打招呼。
“請問是唐小姐嗎?”他走到我跟前,十分禮貌地詢問。
我木訥地點頭,於是他又道:“我是阿迪,是鄭先生的助理,鄭先生說了,讓我送您返回公寓,他現在有事抽不開身,所以沒辦法帶您回去。”
“知道是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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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唐小姐放心,喬警官和鄭先生相識,他們一定會竭力抓到兇手。”
我仍不放心,想趁機衝進去,可我不知道周薇芸就在阿迪的身後,她走出來擋住我的路,冷冰冰地瞪視我:“幫不上忙就不要浪費曉江的精力。”
“誰說我幫不上忙?”
“你知道是誰?”
我不知道是誰。我拿不出十足的把握反駁周薇芸,所以我失去闖進去的機會,只能灰溜溜地退下來,退到阿迪身邊。
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周薇芸也說得不無道理,我既然幫不上忙,留下來反而讓鄭曉江分心,我看得出他很在意他的事務所,這是他的心血,是他不捨得離開的理由之一,如果事務所被毀而解散,他豈不是又多了一個離開的理由?
不會是夏旭吧,我搖了搖頭,自言自語地說:“怎麼會是他。”夏旭一定和鄭曉江關係匪淺,他倒不至於用這樣的方式逼他離開。
阿迪的車臨時停在街邊,我上了他的車,剛坐定,我的目光從擋風玻璃向外擴展視野,然而就因爲視野的開闊,所以我的目光能看到車外不遠處的綠化帶,矮樹後面的人影不過是街上路人甲,本不該有什麼吸引我的地方,但他大太陽天卻穿着能遮住全身的雨衣,他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只稍微微擡起頭,一雙陰鷙冷銳的眸光朝着大廈的方向殺過來。
我心一顫,還以爲是自己眼花了,於是我揉了揉眼睛,他整個人從樹後走出,他似乎發現車上的我,同時,我也能肯定我發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