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暗沉,她的輪廓有一層恍惚,聽到我的闖入,她側目斜睨我,往前傾,在安全距離的位置站定,我能清楚看到她雙瞳佈滿血絲,她看我的表情異常冷靜,她越是冷漠,我的心越是憤恨,我想撲過去,抓住她的脖子,她的命,應該陪葬我的孩子。
我跟她不同,我不是魔鬼。
“出院了?”她嚥了口水,喉嚨滑動,她也許想問更多,比如問我,爲什麼還有膽量與她較量。
我應該像個怨婦質問她,應該爲孩子討回一個公道,可是面對她的鎮定,我盡然不知道如何開口。
“這種心情,我能理解。”秦婉儀徹底轉過身來對着我,“好好休息,這個時候不能養壞了身體。”
“你關心我?”我輕蔑一笑,反問她。
秦婉儀深吸一口氣,仰起頭,傲慢地問:“你質疑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我咬牙切齒地冷斥,“這種手段,用了一次又一次,我也真是佩服你,真的,我唐馨很少佩服一個人,不過今天,我算是大開眼界,只是代價有點大,我的孩子有點冤,對了,難道你忘了,這個未出世的孩子,也是你們鄭家的長子。”
“你在我這裡胡說八道,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攆出去?”秦婉儀平靜地說,“不過,我不會跟你計較,畢竟你已經瘋了。”
“哼,我是瘋了,比起有些人的控制慾,我這點瘋算什麼?”
“我早就警告過你,你根本就不屬於頤園莊,不要踏進半步,出了這樣的事情,你自己纔是罪魁禍首。”秦婉儀白一眼我,不悅地斥責。
我緊握雙拳,咬着脣,直到嘴脣被我咬破,嘴裡的血腥讓我的恨意加深,我真的突然往前一步,秦婉儀見勢後退,慌張地喝道:“我不歡迎你,馬上給我出去。”
“秦太,我求求你,求求你收手吧。”我泄了氣,哽咽,“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討厭我,千方百計想要把我趕走。”
“你知道就好,可是光有自知之明有什麼用?”
“你有沒有想過,鄭先生,你的兒子,他最想要的是什麼?”我憤憤不平地質問,“你究竟有沒有真正地去了解過你自己的孩子?”
秦婉儀趾高氣揚地回道:“我們母子之間的事情,不需要你一個外人插嘴。”
“鄭先生對這個孩子的重視,大家是有目共睹的,你這麼殘忍,難道就不怕有一天鄭先生知道了真相,無法面對你這個母親嗎?”我抹了淚,痛心地追問。
“鍾曉珍。”秦婉儀指着房門口,咆哮道,“給我把這個女人趕出去,我不想看到她,一分一秒都不想見到她。”
“秦太……”
“秦阿姨。”薛瑤和鍾曉珍一同跑進房間,鍾曉珍愣在原地的時候,薛瑤搶先一步攙扶着我。她撫了撫我的額頭,着急地說,“你怎麼不回房間休息?”
“這個瘋女人永遠不能靠近我低於三米的距離。”
薛瑤蹙眉解釋:“秦阿姨,我還是先送她回去休息。”
“有多遠滾多遠。”秦婉儀不耐煩地啐道。
我在薛瑤的攙扶下只好離開了房間,我多少有些虛弱,氣上心來,胸口和腹部都絞痛得受不了。婭婭看我的情況,急得快要哭了,她和薛瑤一起送我回房間躺下,我得養精蓄銳,我確實要安心養病,這段時間是關鍵,如果沒有養好,恐怕會影響今後的生育。
在我的要求下,我還是睡在之前的房間,雖然鄭曉江強烈要求我睡在他的主臥,但我的決定不容他一意孤行。這個房間,還有我的味道,雖然拖了地,但那天的血跡還印在我的腦海中,我睡着想着,進入了夢中,我肯定睡不安穩,睡了小會兒就被惡夢驚醒,反反覆覆折騰,我比在醫院的時候還要萎靡不振。
我就是在這個時候落下一個怪病,熟睡中的我突然間呼吸急促,身旁的人叫不醒,即便是湊近耳邊,我也只能急喘兩聲,除非耗盡了體力,我才能自己驚醒,醒過之後,我不知道我夢到什麼,只覺得全身乏力,像是被抽乾了靈魂。
“馨。”鄭曉江一把抱住了我,我醒來後,滿頭大汗,他也不嫌棄。
“怎麼了?”我一臉茫然地看着他。
鄭曉江捧着我的臉頰,惆悵地說:“我們去旅行,去天涯海角,上次因爲女殺手的事情,我還沒有來得及帶你走到天涯海角。”
“我不想去了。”我搖了搖頭,苦笑地說,“我現在,哪兒都不想去。”
“拿到護照後,我們離開這裡,我要帶你走遍每一個天涯海角。”鄭曉江親吻我的額頭,薄脣微顫,像是有些事情讓他莫名地害怕。
“不,我要完成學業,這是我目前爲止,唯一的動力了。”我面色蒼白,無力地說道。
“馨,你不會離開我的,你答應過我,你不會離開。”
我悽然一笑,撫摸對方的五官,他的樣子讓我貪戀,我確實在之前沒有想過離開。
“爲什麼要這麼問?我只是有些累了,等我恢復,我會陪你走遍天涯海角。”
“好,我等你。”鄭曉江擁吻我,不顧婭婭在場,他吻得很用力,像是要喚醒我失去的靈魂。
要不是鄭曉江,我也許挺不過去,但我不感激他,因爲他,我纔不得不忍受失去孩子的滋味。我忽然有一天,沉下心來懷疑自己的感情,我守在一個不屬於自己的莊園,我究竟是爲了什麼?我的愛情,落在這個充滿血腥的地方,生長出來的,也不一定是好的結果。
“這是什麼?”左音溪拿着透明塑料袋端詳裡面的物品。
我冷峻地說:“我的血。”
“啊?”左音溪尷尬地放下塑料袋。這時,服務員送來一杯西瓜汁,左音溪瞥一眼西瓜汁,頓時臉色突變。我們約到戶外的冷飲店見面,事情過去幾天,我的心情稍微平復,平復之後的我,打算把證據收齊了討伐該對付的人。
“這看起來像是一些布條。”左音溪謹慎地問。
我點了點頭:“這是我之前的牀單,染了不少我的鮮血,雖然乾枯了,可我讓婭婭偷偷地剪下來。”
“你要做什麼?”左音溪思慮地問。
“我知道溪姐認識不少人。”我湊過去,凝重地說,“麻煩溪姐幫我找人化驗牀單上的血液是否含有不應該出現的藥物成分。”
左音溪震驚地瞪視我,我明白她的反應,於是又解釋:“這不是一場簡單的滑胎,我一直以來都很小心謹慎,我不覺得我吃錯了什麼,除了婭婭給我的東西,我不會隨便品嚐別人送來的食物。”
“爲什麼你這麼肯定有問題?”左音溪意識到我的目的,她故意追問。
“在和鄭先生私奔的前一天,我從鍾曉珍的別墅逃出來,我當時逃出來並不是想和鄭先生私奔,實際上,我是到了第二天才知道鄭先生在車站等着我。”我閉上眼,調整心情,又睜開眼看着對方,認真地說,“在很久之前,我認識一對可憐的母子,這一面之緣解救了我和我的孩子,那個女僕不忍心害我,是她告訴我,鍾曉珍在湯藥裡面放了東西,而這些東西不是補藥,她好心地追問,得來的卻是鍾曉珍的警告。”
“什麼?”左音溪大吃一驚,憤怒地喝問,“這個賤人,她吃了熊心豹子膽?”
“她沒有這個膽,但有人借她一個膽。”我冷哼一聲。
“鍾曉珍……”左音溪若有所思地嘀咕,“難道你懷疑……”
“我不能讓孩子冤死,我要知道真相。”我正色道。
左音溪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握住我的手,安慰地說:“是,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不過,你確定還能查出端倪?”
“凡是都要嘗試一下,也許會有收穫。”
“我覺得你還是搬出頤園莊,那地方太危險,真的不能再留下去了。”
“要走,就要走得乾乾脆脆。”我脫口而出,方覺不對,便又改口,“我覺得頤園莊的任何一個都是我懷疑的人,所以我要留下來。”
“證明是她,你打算怎麼做?”左音溪反問,“拿着證據找上鄭曉江,然後一起把他母親送到監獄?可是,她可以推得一乾二淨,你還是無法討回公道。”
“我也不知道我應該怎麼做。”我憂慮地說,“可是我什麼都不做,我就沒有辦法原諒自己,就算鄭先生躺在我身邊,我也覺得好寂寞,因爲我知道,有一件事情,我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告訴他真相,這種感覺,好痛苦。”
左音溪換了座位,坐在我身邊,她抱着我安撫:“傻孩子,你還有我,你不開心的話,就找我說說,你放心,我會找最權威的人幫你檢驗這些血液,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有了左音溪的幫忙,我放心不少,現如今,我能相信的人太少,除了她就是婭婭,我調查的事情只能暗中進行,我怕秦婉儀毀屍滅跡,更怕她先下手爲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