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難會歷練人的意志,只有懦弱的人才會被打敗。無論我是雪禾還是唐馨,我都要努力地活着。我不是活給別人看,我是活給自己一個明天。
此時我荷包裡還有四百五十六元人民幣,溪姐也不是馬上就要關店,所以算起來倒不是真正的山窮水盡。之前努力了幾個月,只欠鄭曉江四千元書費,總覺得還是低人一等,我找來筆和紙,手寫一張欠條,欠他的,我賣血也要還,我絕不是麥太和蜜桃口中所說的那種女人。
說是送欠條,其實我沒辦法不自欺欺人,我還是很想他,一整天都恍恍惚惚,還是那麼不爭氣地爲自己找藉口。
十點下了班,我站在冷清的街邊,凝望對面街,那裡曾經有我的“家”,我“求”來的一個棲身之所。
車子在駛進車庫前驟然停下,他們都是我熟悉的人,車上坐着我熟悉的男女。他們越說越激動,最後還是鄭曉江愣住了,因爲他看到我靠近,我手裡拽着欠條,緊緊地捏着,就像捏着自己的心。
轉過臉的女人,顯得很詫異,同樣,我也很驚訝,我沒想到又看到了丁菲菲。
她爲什麼會在這裡,相信對方跟我想的差不多。
街角的熱風吹不動我發麻的雙腿,面對他們,我盡然忘了來的目的,或者我本該有的期許,因爲看到丁菲菲而放棄了掙扎。
好像是有看到鄭曉江想下車,可是他的手被丁菲菲抓住,他們說了兩句,鄭曉江就又關上車門,他駛進車庫,從我身邊經過,沒有半刻停留。
不知爲什麼,我有點怒了,有種被人欺負卻無力反擊的感覺,他真的是因爲我瞞着去鄭家所以趕我出去嗎?我前腳搬出去,丁菲菲後腳馬上就出現,我也會懷疑,我也會思考,他當我是什麼?當我是什麼?
“鄭曉江。”我真的就這樣追進車庫,他們從地下車庫準備進電梯,然而我大喝一聲,衝了上去。
丁菲菲鄙夷地斜睨我,我暫時沒空管她。我看到鄭曉江面無表情的樣子,氣不打一出來,我這兩天想他想得發了瘋,他倒好,轉身就和丁菲菲又在一起了。哪有那麼多巧合,根本就是故意藉機趕我走,然後好騰出位置留給回國的丁菲菲。
越想越氣,心越痛。衝到他跟前,還是消了半邊怒火。
“不想欠你什麼。”我遞上欠條,都快被我揉成一團廢紙,好歹能看清楚我寫了什麼。我不敢直視他,忍着眼淚,苦笑地說,“既然要斷,也該斷得徹底,這欠條你拿好,我三個月之內一定還上。”
他似乎有點愕然我的反應,伸手捉住我的手腕,我不得不仰頭注視他。
“你搞什麼,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做錯了什麼?”
“我當然知道。”我狠狠地推開,將欠條塞進鄭曉江手中,倔強地說,“我最大的錯,就是回到你身邊自取其辱。”
“你……”
他想說點什麼,卻由於我的轉身而住了嘴,之所以走得這麼快,應該說是逃得這麼快,那也是害怕自己會泄了氣,遺失在他身邊的靈魂再也找不回。
從車庫出來,我發現世界好安靜,一切都結束了,唯一的感知就是聽到我的心跳,證明我還活着。我活着,心卻死氣沉沉。
白天的時候,我一直關注對面的陽臺,他說過,買下這套房的最大好處就是能在陽臺上看到我上班的樣子,他沒有看,我卻看着房間的動靜。
過了好一會兒,房間客廳亮了燈,這時,我隱忍太久的眼淚就像決堤的洪水,涌出來時刺痛我的眼眸,我不敢想象裡面的孤男寡女,事實上,我浮現的全都是和鄭先生相處的時光。
返回咖啡屋,我抽噎着尋找身上的鑰匙,我還是堅持住在二樓倉庫,那個說是不能住人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我的家再也沒有鄭曉江的氣息。
抹去淚水,我的雙眼便能看清楚玻璃門反光的影子。我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頓時一怔,發現並不是路燈反射的我的人影。
本能地警覺,暗忖會不會是鄭曉江?如果是他,我可以考慮收回剛剛一氣之下說的話。
人影越來越長,越來越近,氣氛不對,我心裡咯噔一沉,抽回鑰匙剛要轉身,豈料背後的人從我身後伸出兩隻如鉗子的大手。
“嗯嗯。”我反抗,他用毛巾捂住我的嘴巴,一股刺鼻的氣味灌入我的鼻腔,意識在幾秒間模糊,我被那人拖着退出咖啡屋的範圍。
我亂揮雙臂,抓住的只有空氣,眼眶在合上前,我又看到陽臺,客廳的燈光耀眼,佔據我的瞳孔,我沒想過呼救,我突然覺得我不應該再麻煩鄭先生了,想到此,我停止喉嚨發出低吟的聲音,在被甩上車後座的同時徹底暈死過去。
“我要一千萬。”
“還要鄭曉江的一雙眼。”陰冷的聲音似夢非夢地傳到我的耳膜。
隱約聽到有人提起鄭曉江的名字,我緩緩地睜開眼,忍着全身的不適,儘快找回我的意識。
我的臉貼近地面,而睜開眼之後,我看到一隻碩大的老鼠就在我不遠處的地面覓食。
“嗯——”我嚇得想要大叫,然而我的嘴巴被封死,呻,吟還不夠嚇跑那隻碩鼠。
驚嚇讓我回神,我被反手綁住手腕,好在雙腳是自由,可是潮溼的地面還長有青苔,我好不容易爬起來,還沒走兩步就又摔倒,可能是動靜太大,外面的人立刻走進來。
這裡沒有電燈,唯一的亮光也是從縫隙中照射進來的陽光,這是個人工鑿開的山洞,不過廢棄很久,裡面陰暗潮溼又腥臭難聞,所以纔會聚集了這麼多老鼠蟲蟻。
看到洞口的男人,我着實嚇得心驚膽戰,認了好半天,我纔敢肯定他是雷毅。他剃了光頭,一條約有十公分的疤痕從額頭經過左眼,一直延伸到左臉,他被傷得很深,左眼完全廢掉。
他終究還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這條疤痕極有可能是鄭先生“賜”給他,前不久,鄭曉江也受傷,他說過,與雷毅最後一次交手,對方傷的不輕,躲起來也不知去向。
鄭曉江在本市呆的時間並不久,卻有很廣的人脈,爲了不再被找到,雷毅選擇隱蔽在g市以外的荒山。
“是不是不認識我了?”雷毅蹲下來,與我平視,我看到他左邊眼眶裡面鑲了一顆假眼珠,可能是醫生醫術不行,假眼珠有點凸出來,眼角還流着暗黃色的液體,靠的越近,看起來格外滲人。
“嗯嗯。”我挪動屁股後退一點點,緊張不安地搖頭。
“噓,安靜點。”雷毅裝腔作勢,用短刀掀起我的頭髮,由於汗流浹背,頭髮全都貼在臉頰上,他看到我右臉頰的傷疤,笑得詭異,“姚公子曾經說過,他最喜歡完美,而雪禾的這張臉就是他遇到過的最完美的臉,所以他喜歡你,不止一次對我說他喜歡你。”
我的反應就是顫抖,我止不住地抖着雙腿,他看起來有點瘋癲,跟之前似乎不太一樣。
“你知道嗎?其實我也很痛苦,我不想殺人的,我不想跟鄭曉江爲敵,可是他偏不肯放過我。”雷毅瞪着假眼球,真擔心它會從眼眶中掉出來。
“嗯嗯。”我爭論一般發出聲音,我有太多想要反駁的咒罵。
“你想說什麼?”雷毅自問自答,“我知道,你想說,這就是貓捉老鼠的遊戲,遊戲一旦開始,就不會結束了。”
雷毅猝然間大笑兩聲,他站起來走到一旁,指着掛在石壁上血肉模糊的一團物體,冷厲地喝道:“我已經想好了,我已經幫你們三個想好了懲罰。”
我看到石壁上除了一團血水,還懸掛着一隻老鼠,它似乎被人挖了心臟,肚子破開,內臟也掛在半空中。
“嘔——”我想吐,可是吐不出來。
雷毅狂妄地說道:“既然姚公子最喜歡雪禾小姐的臉皮,那我就撕下你這張臉。”他的手伸向我,我及時躲開,冷冷地盯着他。
“你不用怕,我只是要你一張臉皮,不會要你的命,因爲有人出一千萬買你的命。”
誰要買我的命?當我凝神的時候,雷毅忽然衝到我面前,抓住我的頭髮,狂躁切齒地道:“我還要鄭曉江的一雙眼,徐臨的心臟,他們,都將會付出應有的代價,哈哈……”
他瘋了,他徹底瘋了,我的瞳孔擴張,被他猙獰的一張臉皮侵佔了我所有的怯弱。我被雷毅狠狠地甩開,他又走出山洞,他想要做什麼,他什麼都想做,他要撕掉我的臉皮,要挖走鄭曉江的雙眼,要掏出徐臨的心臟,這些,就是他復仇的計劃,他既然對我全盤托出,必定有十足的把握。
我頭皮一麻,再也坐不住了,我想要爬起來,怎奈雙腿直哆嗦,倚着石壁才能勉強站立。前所未有的恐懼籠罩我的靈魂,我不能只想着被救,我要堅強,我要爬出去,我要與這個惡魔同歸於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