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的材質真心不錯,我把能砸的東西全都毫不客氣地扔過去,但是鏡子絲毫沒有裂痕,而鄭曉江摔了湯碗,然後準備拿瓷器劃開自己的手腕,我反應過來的時候,他開始放血,屋子裡很快散發出血腥味,我挪動身子轉過去,體內的藥物和恐懼對抗,讓我渾身不舒服。
“鄭先生,你這是幹什麼?”我幫她包紮手腕上的傷口,他避開大動脈,但是傷口還是有點深,我纏了幾圈總算止住血,他說,他如果理智下來就不會讓我受傷害了,可是我也被藥物折磨得難受,恨不能撲倒他。
鄭曉江檢查鏡子四周,看是否有機關,他也覺出這不是一面簡單的鏡子,至少普通鏡子受不住我剛纔肆無忌憚的毀滅性怒砸。
“嘶——”就在兩人無計可施之時,突然嗅到空氣裡有很濃烈的瓦斯氣味。
“咳咳。”我捂着嘴呼吸,反而咳嗽不止,本就不舒服的身體因爲吸入的瓦斯而越加地不適,胸口心跳很快,接着就是頭暈噁心,連話都說不太清楚。
“砰砰砰。”鄭曉江慌了,他着急地捶打鏡子,又跑到門口嚷着要求開門,直到他也耗盡體力,扶着牆咳嗽不止。
“唐馨。”鄭曉江奔過來,抱住倒在地上的我,他看起來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他還有一點力氣,我從他擁住我的力量中感應出來了。
“他想讓我們死在這裡。”我有氣無力地囁嚅。
“我沒能救你出去。”他的自責讓我釋懷一笑,我撫摸他皺起的眉頭,輕聲說道:“你不覺得,只有現在,我們才能平平靜靜地擁抱在一起嗎?”
“是的,真的很平靜,想通了很多事很多人,不會擔心突然間誰會出來分開我們。”鄭曉江苦笑地說,“馨,我從一開始就要求你跟我離開那個渾濁的世界,可是我知道,我一直沒有給你一份安定的生活,是我讓我們錯過了四年,思念了四年,是我的錯。”
我噙住淚,笑得很難看:“不會再錯過了,不會了。”
“黃泉路上,我們一起。”鄭曉江將我擁在懷裡,聲音很艱難地飄到我的耳膜中,“到死也不離不棄。”
我的精神越來越恍恍惚惚,我只知道我躺在鄭曉江懷裡,所以即便死去,我也是在他懷中死去,我已知足,沒有比這更好的結果,我早就覺得自己離死亡從來就很近。在死之前,我想跟莫靜然說句話,我想告訴她,不要再執迷不悟,不要被仇恨矇蔽雙眼,如果我在黃泉路上遇到了莫少,我會把她的愛意轉達給他,愛一個人沒有錯,但是如果讓恨抹殺了愛,那就是褻瀆了自己的靈魂。
“啪,咳咳,你們還幹什麼,快點出來,快點。”
好像是鄭曉江打橫抱住我,房門被破開,說話的女聲顯得很急促。
“你……”鄭曉江放下我,我擡起頭看到子瀅捂着嘴,“子瀅,你怎麼來了?”
“是莉娜要殺了你們,我當然要來了。”子瀅瞪着鄭曉江,“不過我不會被你抓回去。”
鄭曉江關上門,不讓瓦斯散出來,轉身又問:“外面的人呢?”
“樑浩權奪權,將丁翀帶走了,走之前把你們交給莉娜。”子瀅看了看我,我站起來說道:“丁翀知道樑浩權的野心,他不會輕易讓他得逞。”
“其實這幾年,樑浩權一直不服丁翀,爲了這一天,他謀劃了很久,不過丁翀是什麼人,相信你們已經知道了,他不會坐以待斃,早就在樑浩權身邊安插了自己的人。”
“他們內訌最好兩敗俱傷。”鄭曉江忿忿地說,“那你爲什麼沒有跟着丁翀?”
“她是丁菲菲的人。”我往前一步,瞭然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早就加入丁菲菲的那個什麼組織。”
“是莫靜然將我賣給她。”子瀅冷漠地說,“我在訓練的時候受了傷,所以有幾年找不到自己的記憶,之後我自己偷偷地治療,現在已經完全記得以前的事。”
鄭曉江踱步,若有所思地問:“這麼說,丁菲菲根本就知道丁翀是莫靜然,還暗中幫助?”
“哼,其實丁翀整成莫少的樣子,也是丁菲菲的主意。”子瀅道出這裡面的玄機。
七年前,子瀅被莫靜然帶走,已經瓦解的莫家對於丁菲菲來說,毫無利用價值,所以她看中了可以依附的鄭氏,哪知道鄭曉江根本無心與其勾結,而就在這個時候,丁菲菲的人找到落魄躲藏起來的莫靜然。
身無分文的莫靜然,一狠心將身邊的子瀅賣給了丁菲菲,女人在丁菲菲手中就是武器,她用兩年時間將子瀅打造成殺手,期間的折磨與辛苦簡直難以想象,恐怕是魔鬼式的訓練纔會讓人受傷到失去記憶。
變成殺手的子瀅開始爲丁菲菲效力,她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在三亞殺個人,這個男人曾經爲莫氏集團效力,後來莫氏土崩瓦解,他就黑吃黑貪了不少,莫靜然對他懷恨在心,所以要求子瀅殺了他。
丁菲菲不會做虧本的生意,她爲什麼要這麼做,恐怕我們一時半會也不得而知了。
“子瀅。”我追上去,急切地問,“你爲什麼要救我們?”
“是啊,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子瀅似笑非笑地說,“那個曾經拋棄我的女人,我卻要救了她。”
我低着頭,歉疚地說:“對不起,我當時……”
“你當時會這麼做也是人之常情。”子瀅打斷我,側目嘆息,“否則這世上又多了一個殺人的工具。”
鄭曉江也沒有打算抓住子瀅,他恢復體力之後只想先將我救出去,雖然別墅沒有馬仔看守我們,但是門口說不定還有看家的人,我們逃出去的時候,我儘量在腦中整理這一切亂七八糟的事情。
丁翀是莫靜然,這一點基本可以確定。圍繞她身邊的有樑浩權,丁菲菲,還有子瀅,相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可是我覺得丁菲菲慫恿莫靜然難道真的只是爲了幫助他報仇?這不可能,丁菲菲無論和莫氏還是鄭曉江,都沒有直接的仇恨,頂多就是利益不合。
我們一直逃到門口,果然有馬仔發現我們,好在他們手中並沒有武器,鄭曉江的拳腳對付他們綽綽有餘,就在慶幸的同時,從別墅出來的莉娜朝着鄭曉江的後背開槍,我見狀,剛收回思緒,也沒多想,本能地撲上去撞開了鄭曉江。
子彈從我臉頰飛過,衝擊力太強,劃開了我右臉的傷疤,臉頰的灼熱讓我驚魂未定,鄭曉江回頭,發現我滿臉都是鮮血。
“唐馨,你的臉。”鄭曉江接住倒地的我,顫顫巍巍地呢喃,“你的臉……”
“我的臉好痛。”我甚至張嘴都覺得有一種撕裂的痛楚,比自己當年劃傷自己還要痛得切膚。
“哼,找死。”莉娜扣着扳機,又往前半步,他想瞄準了鄭曉江和我,他要讓我們死,因爲我們在他的任務之中,後來我才知道,他也是丁菲菲的殺手,只不過愛上了莫靜然,所以兩人交換了性別再次出現在世人眼中。
“不許動。”徐臨這個傢伙,總算知道別墅裡面的殺機,他安排警力圍剿別墅,衝進大門的時候,正好看到我滿臉血肉模糊地躺在鄭曉江的懷中,而莉娜還想衝上來抓住我們當他的人質,可惜的是,他小看了徐臨的槍法。
徐臨警告無用,一槍過去擊中莉娜的右小腿,受了傷的莉娜應聲跪在地上,他惶恐地掃射四周,穿着防彈衣的警官們很快將他包圍起來,看來他也是插翅難飛,並且抓了個現場,殺人滅口證據確鑿。
“以形補形,豬皮大概能補皮。”
“是嗎?”
“我猜想是的,聽說豬皮裡面有膠原蛋白,是對皮膚最好的。”
“可是傷口太深了,我聽鄺醫生說要去大醫院做手術纔好。”
“去大醫院?”
“咦,雪禾,你醒了?”
我醒了,肯定在醫院,在大醫院,身邊不是鄺醫生,也不是琪琪和悠悠,我坐起來,看到鄭曉江和徐臨,他們關心地詢問我的情況,我感覺我有那麼一瞬間出現了時空轉換的錯覺。
“我……”我捂着右臉,受傷的地方貼了紗布,我又留下不可磨滅的疤痕。
徐臨笑着安慰:“要鄭曉江帶你去國外最好的整形醫院,一定可以把疤痕除掉。”
我莞爾一笑,睇着一旁的鄭曉江,說道:“如果他因此而嫌棄我,那我纔不要去呢。”
鄭曉江越過徐臨走上前,坐在牀沿,伸手輕撫我的右臉,笑了笑,溫柔說道:“我心已將你的容顏銘刻,整不整容都不重要,因爲我看你,不是用這雙眼,而是這裡。”他的手滑到我胸口,指了指,又道,“除非有一天,它不再跳躍,那就定格在你最美的時間裡。”
“哎喲,受不了了。”徐臨抱着雙臂,在原地打轉,揶揄道,“你們兩個真是,都這個時候了,還在虐狗。”
我掩嘴偷笑,羞紅地垂首。鄭曉江扭頭說:“等唐馨的傷勢好一些,你再安排時間錄口供吧。”
“對了,莉娜抓住了嗎?”我收回濃情蜜意的心思,正色地問。
“當然束手就擒,這個時候,我同事正在審訊,希望能問出有價值的線索,並且找到丁翀,哦,不對,是莫靜然。”徐臨打了一個冷噤,“真是沒想到,丁翀居然就是莫靜然,太不可思議了,剛纔鄭曉江跟我解釋這一切,我還真不敢相信。”
“我只是覺得丁翀有點奇怪,但是一直沒有懷疑他的身份。”我認真地說,“可是現在一想,又覺得合情合理,因爲我瞭解莫少,他根本不想殺人,也想爲自己救贖,那麼他在臨死前早就沒有恨,可是這個丁翀完全不一樣。”
“子瀅說,樑浩權帶走了丁翀,可是徐臨的人跟到一半路上就跟丟了。”鄭曉江失望地說。
“都怪這些傢伙掉以輕心。”
“其實丁翀一直都知道你們跟蹤他。”我着急地說,“他有一套甩掉你們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