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衿看着秦總管一臉冷漠嚴肅,帶着十數個侍衛特地守在這裡,恐怕是擔心她心虛逃走或是命人搬救兵吧。
突然心中有預感是怎麼回事,杜子衿的心也一下子沉了下來,沒有多此一舉問問是怎麼回事,就沉默的跟着秦總管一路朝着清風閣走去。
該來的遲早會來,從沈一念發現煙孃的存在之初,她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一路沉默的到了清風閣,迎上來的是守在院門外的心曼,倒是沒了以往趾高氣揚,幸災樂禍的表現,甚至還對着杜子衿行了一禮。“太子妃,奴婢奉命在這裡等你,太子已經恭候多時了。”
清風閣裡裡外外多了許多侍衛,杜子衿一路沉默進來,沒有人開口說一句話,唯有進屋之際,有人攔下了墨槐。
“你先在外面等吧。”杜子衿沒有回頭,輕輕一句就成功勸住了倔強想要硬闖的墨槐。
“太子妃請!”秦總管也止步在門外,伸手替杜子衿推開的門。
厚重的雕花木門緩緩拉開,杜子衿便對屋內的情形一覽無餘:太子,沈一念,煙娘,以及沈一念身後跟着貼身伺候的丫鬟明桃。
杜子衿優雅從容的跨進門檻,轉身隨手將門合上,這才走到屋子中央。目不斜視地上跪着的煙娘,杜子衿視若無睹,若無其事的對着太子行禮,“妾身見過太子……”
“杜子衿,不要再裝模作樣,你看看旁邊跪着的女人是誰?”太子看着杜子衿到這個時候,找來的替身就攤開暴露在眼前,依舊是這副不慌不忙的冷靜模樣,不由勃然大怒,猛地重重一拍桌子質問。“你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即便不用說也已經很清楚了,可是直到這一刻,太子心中甚至還以存有僥倖,甚至杜子衿只要願意說謊騙他,他就願意相信。
直到憤怒啃噬他的心,伴隨着巨大的失落和痛心,太子在沈一念的極端手段逼迫之下才終於看清自己的心:他之所以會離沈一念越來越遠,正是因爲心裡被生生擠進來另外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杜子衿。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在以爲她遭人襲擊玷污之後第一反應不是憤怒嫌棄,而是首先考慮到她的情緒,替她遮掩隱瞞。他爲什麼會一次又一次容忍她的任性和尖銳,即便與杜家撕破臉,他也從沒想過要拿她怎麼樣。
然而在他被逼的直面真心的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是他的一廂情願,自以爲是。
杜子衿面色不改,低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惶恐不安的煙娘,又以局外人的冷漠眼光掃過冷笑着幸災樂禍的沈一念,不過輕輕一嗤,輕描淡閒的開口。“就是你看到的這個樣子,妾身需要解釋什麼?太子這是怎麼了?別的男人削尖了腦袋的想方設法要擁有更多的女人,偏偏家中悍妻如虎,只能幹着偷雞摸狗的勾當。如妾身這般大度的,先太子想而想,急太子所急有什麼不好?別的府中,妻妾爭風吃醋鬧得雞飛狗跳,可是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會發生在太子府。你看你把沈夫人帶回府的時候妾身有說什麼了嗎?後來你說話不算數,想與本說好井水不犯河水的妾身假戲真做,妾身爲顧及你的顏面也不曾拒接,甚至不惜花重金替你找來與妾身幾乎一模一樣的美人……”
“杜子衿!”太子太陽穴青筋突突的劇跳,咬牙切齒的怒吼打斷杜子衿理直氣壯的無賴辯解。
“難道不是太子最初抗拒這一門婚事嗎?不是太子說的,僅能給妾身太子妃該有的尊重讓妾身別的不要奢望?不是太子後來自己出爾反爾逼的妾身不得不出此下策嗎?”杜子衿無視太子的怒火,口齒伶俐的一疊聲的反問。“太子在氣什麼?多了一個美人相伴有什麼不好?你若不喜歡矇在鼓裡,那就直接光明正大賜了身份另居別院。”
太子瞪着杜子衿輕描淡閒的所謂解釋,一時氣的只能粗重的喘氣。
沈一念古怪的盯着杜子衿,這是哪來的荒謬歪理,居然還能對答如流的令太子啞口無言。“太子妃,你大度想要給太子挑美人伺候,那你好歹得提前告訴太子一聲,至少他自己有知情權和選擇權吧?你這樣分明是李代桃僵,居心不良。你應該知道,太子一貫自律,並不貪圖美色,上次那個不長眼想要爬上太子牀榻的蠢女人可是直接被趕出府去了。”
“我自然是沒有沈夫人那麼深刻了解太子的秉性。”杜子衿淡淡一笑,一下子推得一乾二淨。“太子沒有對妾身說過自己的爲人,也沒有說過爲何無端端的將明柳趕出府去,你既能一聲不響將沈夫人帶回府,又豈會不喜歡煙娘這樣的美人相伴……”
“杜子衿,這能一樣嗎?你找個替身糊弄我你還有理了?”太子忍不住厲聲責問。
從他知道杜子衿找替身的那一刻,他心中交織的怒火就瞬間把他的理智全部擊潰。替身事件背後,他最不能忍受的是她心裡沒有他,要不然怎麼會想到要用替身來糊弄他?
“妾身是沒理,可是架不住太子出爾反爾,咄咄逼人在前。”杜子衿自始至終都是思路清晰,溫吞細語,與情緒激動怒火高漲的太子形成強大的反差。
“我何時出爾反爾?”
“一開始難道不是太子要求的麼,咱們相敬如賓,井水不犯河水,誰也不要干涉彼此的感情。可是你最終還是改不了男人本色,居然理直氣壯的要留宿吟風居,還說什麼妾身是你的正妻,有這樣的義務。妾身有什麼義務?這一生被人操縱命運身不由己,難道妾身不伺候你還欠了你的了?”杜子衿語氣充滿嘲諷厭惡,絲毫沒有考慮太子的顏面問題,當着沈一念和其他人就把當初兩人私下說的話全部攤開來。
“你給我住口!”太子惱羞成怒,用力一掌震碎了桌子站起身。從前和現在,能夠同日而語嗎?
砰一聲巨響,厚重的紅木桌子頓時四分五裂,散了一地。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唯獨杜子衿,居然還能冷靜的避開飛濺過來的碎木。
一雙波瀾不驚的秋水剪眸平靜的看着太子充斥着血絲的雙眸,淡淡的重申。“太子可以把顧姐姐遺忘,可妾身早就說過,還沒有忘記輕塵哥哥……”
“啪!”一聲清脆響亮的拍擊聲響起,氣紅了眼失去理智的太子一巴掌打斷杜子衿接下去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