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淄王的心漸漸沉了下去,沉吟不語。
“王爺,連鎮南王府都送了質子入京了,而且還是世子,只怕陛下想將雲南脅在手中,才先對付其它散王,王爺,萬不可再猶豫,錯過時機,就是坐以待斃啊……”一清客低聲道:“鎮南王府只怕有的亂,又有質子進京,陛下既篤定讓王爺剿除暴民,只怕是篤定雲南暫時不會出事,只集中兵力來對付王爺了……”
臨淄王眼中一寒,道:“好……”
他咬牙道:“陛下不給本王活路,步步緊逼,本王即便反了又如何?!”
“正是此理……”清客紛紛道:“先拖着,想辦法跟朝廷要些軍餉和軍糧,拖到不得已時,起旗謀反……”
“以何之名?!”臨淄王道。
“名都是現成的,天子不仁,天降其罪,以致生靈塗炭。”清客道:“只要王爺起旗,其它藩王定會響應,王爺只需先與他們各處聯絡上,一有響應,王爺定不是孤人,朝廷也不可能只集中兵力對付王爺……”
衆人紛紛點頭,此聖旨一下,臨淄王終於下定了決心。
不光臨淄王,其它藩王已明顯的嗅到機會來臨了。天下合久必分。
此時正是各地割據一較高下之時。
至於京城,呵……君王不仁,官逼民反,他是順應天意。
此時,李君玉徘徊在小院門前,竟有些怯意,生怕他生氣自己魯莽,好不容易交了心,如今卻又變成這樣,真是懼怕回到那時候的樣子,她守在小院前,那麼多天,他只不見時的情景。
從地獄到天堂,再回到地獄之時的樣子,實在是不怎麼美好。
其它小將見她踟躇不前,實在不解,肖錚便與他們說了一回,其它小將面面相覷,低聲道:“郡主真的看上了此人?此人到底是何方來歷?莫非是江湖中人?!若空有貌無才,郡主尊貴之軀,這……”
“若是區區江湖人士,怎與郡主相配?”小將低聲嘀咕着道。
另一小將道:“我看連節度使大人都對他禮遇有加,也許是奇人也不一定……”
肖錚道:“這話你們可不能再亂說了,否則郡主惱怒了,定不輕饒我們……我看郡主是真的將他放在心上,護短的很,以往還護着咱們,如今吶,她一顆心全撲在這兒了……可憐我們無人疼,無人管了……”
衆人雖形容狼狽,卻只能哈哈大笑起來,又道:“今日真是痛快,沉了這些百官,真叫人扶手稱快。”
李君玉苦着臉站在門外,還是墨硯開了門請她進去了,看到她便笑着道:“郡主,門主有請……”
李君玉怔了一下,幾乎同手同腳的進去了。
待坐了下來,有心想解釋一番,卻一時沒開口。
沈君瑜笑着道:“堤上之事我都已知曉,郡主能隨機應變,沒有死守我的話,我很高興,今日郡主處理的十分妥當,我很欣慰。”
“你沒有生氣嗎?”李君玉道。
“郡主有決斷,我豈會生氣?彼時此時,自然不同。”沈君瑜道:“這一次是特殊,下一次做決定可要更慎重纔好……昔日戰神溫侯也不過落得敗於他手的下場。郡主可知呂布之失?!”
“他不聽勸言,短視寡恩,朝令夕改,雖善戰卻不成事……”李君玉道。
“郡主當引以爲鑑。”沈君瑜笑着道:“只是今日處理的十分快速,終結了一場民憤。極好。”
李君玉復又欣喜起來,道:“你不生氣就好。我記住了,以後一定多讀書,你能多提醒我,更好。”
“郡主此番已得民心,以後做事自可事半功倍。”沈君瑜道,“恭喜郡主。”
“天下未定,我怎敢自滿,萬不敢一點點小事就沾沾自喜。”李君玉道。
沈君瑜更看中她品性,目光灼灼道:“郡主若要這天下,我嘔心瀝血,定雙手爲郡主奉上。只要郡主信我。”
李君玉眼眸瞪大,同樣的話語,一模一樣的承諾,再一次聽到的時候,竟然叫人如此震動。
她的心撲嗵嗵的跳動起來,有一股說不出的熱意似要奪眶而出,她雙拳握緊,前世所有,他與她的親信,與母族所有人,以及她的所有存在都被抹去,不在史中,沉浸在歷史縫隙中成了名不見經傳的犧牲品。
這一次,皇權之下,她定要名正言順爲他正名,爲他編寫史書,爲他名留青史……
李君玉心中有着汨汨的熱意,道:“……有我在一日,就有先生一日,就有千機門一日。我定不負先生。不負江山。不負千機門上下。”
她舉起茶杯,手微微顫着,他總能用他最赤誠的心說着普通,卻也最打動人心的話語。
他是名滿天下的千機門門主,她何德何能,竟能讓他甘願做自己的謀士,這一生,真是三生有幸,蒼天不負。
她紅着眼眶,說不出話來。
沈君瑜也有些意動,與她一笑,飲了杯中這清淡的茶湯。
這世界上,有因爲無知的天真,可更可貴的是看破紅塵後,依然有赤子之心的人,她哪怕經歷種種,依舊心繫百姓,一腔赤誠。
這樣的人,他沒選錯。沈君瑜微微一笑,自此自是全力輔佐,再無二心。
“郡主,剛剛得到的消息,陛下下旨讓臨淄王去剿滅江南暴動。”沈君瑜道。
李君玉吃了一驚,隨即憤怒起來,道:“官逼民反,遭了災,朝廷不思賑災,竟然還要剿滅暴民……”
李君玉眼底沉沉的,道:“他們都是被逼的無辜百姓啊,我不能坐視不管……”她幾乎有些坐不住。
沈君瑜道:“我知郡主心疼百姓,可是郡主救一個救百個千個又有何用呢?!越急反而會壞了大事。”
“若是郡主衝出去,槍打出頭鳥,郡主也走不到最後……”沈君瑜道:“我也心疼這些無辜百姓,可是,從亂世到盛世,都是累累白骨累積而得,郡主還是忍一忍吧……”
李君玉知道這個道理,可是,就算重新經歷過一事,知道一些軌跡,還是會無比的憤怒。
“殺一人爲賊,殺萬人爲王。”沈君瑜道:“救一人爲醫者,救萬人爲君王。若想徹底的改變現狀,必須要挖去身上的爛肉腐瘡,這期間難免會涉及到很多新鮮的肉,也會疼,可是給與時間和良藥,纔會好起來。郡主明鑑。”
李君玉點點頭,道:“道理我都懂,可我總不能坐視不理。”
“不是坐視不理,而是韜光養晦,靜等時機……”沈君瑜道:“即使心焦如焚,也要忍,更要等。”
等,忍。二字真訣。
李君玉更是一怔,多麼熟悉的一切。上一次因爲江南之事,她還與他起過沖突。
這一世,卻多了更多的理智和冷血。李君玉覺得自己這一世,真的剋制了很多。
她眼中雖還有不忍,卻依舊點了點頭,道:“我都聽你的。”
兩人心中都有不忍,可是理智總是佔了上鋒。
“郡主,我保證,到了時機,郡主一定有實力能迅速平定中原局勢,不會讓百姓再受戰亂和天災人你好禍之苦。”沈君瑜道:“只是現在郡主必須信我。”
李君玉看着他灼灼的眼睛,道:“好。我自是信你的。”
沈君瑜不知爲什麼,看着她這樣的眼神,總覺得心意相通一般。
他眸中發亮,道:“現在是等。陛下急着撤藩,卻偏偏挑在這個關頭,各地的藩王和節度使郡守等人,京中已經壓不住了……一旦臨淄王起了頭,各地便會如春筍般冒出頭來,到時候天下就是大亂之時。陛下和各地都會密切注意着雲南,而郡主一定要對聖上忠心耿耿……”
李君玉怔了一怔,道:“倘若陛下派我去打各地藩王呢?!”
沈君瑜淡笑着道:“鎮南王府駐守雲南本就爲震懾戎族而立,所以鎮南王府纔有今日之自治,之特權。萬沒有除去戎族而調去別用的道理……”
“可是……”李君玉還是有些憂心。
“郡主不必擔憂,到時戎族進犯,雲南大軍自然無暇管中原之事……”沈君瑜道。
李君玉吃了一驚,眼睛都睜大了看着他。
只覺得他說的雲淡風清,好似無所不能。
“郡主萬不可過早攪入其中,尤其不可與各地藩王攪在一起,他們就算加起來,也暫時不是京中的對手……”沈君瑜頓了頓神,道:“等兩敗俱傷,風雲際會之時,郡主自可一舉掃蕩中原,統一天下。而現在,最重要的是在中原與戎族之間積聚實力。”
他目光篤定,於一計間,已經定下天下大計。如此的運籌帷幄,如此的自信。
彈指間,指點江山。談笑間,定下國民大計。
看着他,李君玉只覺得眼睛裡全是傾慕。眼中神采擋都擋不住。
沈君瑜見她目光如此赤誠,一時臉有些熱,更是語塞,頓了頓,靜了靜心,道:“郡主,聽進去了嗎?”
“嗯,我都聽你的,你說的,總是不錯的。”李君玉回過神,微微一笑,“我會等和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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