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崗對齊王道:“打聽了許久,倒真有幾點可疑之處……”
“怎麼說!”齊王道。
“被處死的人有許多漢人……”黃崗道:“他們是被牽連,按理說,不當受此重刑,尤其是顧修還想要用仁德之名,廣攬原名士,這一舉實在古怪。臣心存疑,便叫千機門弟子去亂葬崗查了查,那裡的屍首都沒有頭,身體也被禿鷹吃了不少,很是殘缺,然而古怪的是,算是如此,他們也不是原人,原人的體格與異族人區別還是很明顯的,別人看不出來,可是千機門如何分辨不出!?”
齊王臉色微變,坐不住了,起身徘徊了幾步,道:“不太妙!”
“王爺可是也覺不妥?!”黃崗道。
齊王道:“斬了首級,怕是不想讓人知道死的並非是原人……”
黃崗只覺心砰砰直跳,道:“爲何?!”
齊王道:“不知,然而能用異族人換下原人的目的是什麼?還能是什麼?!誰有這樣的能量。要麼是顧修,要麼是他們自己,用死囚李代桃僵,可是,他們自己,原人能在異族有這麼大的能量,我很是懷疑……”
“王爺是說,此舉是顧修所爲,欲掩些見不得人的目的?!”黃崗也騰的站了起來,走了幾步道:“爲何?目的會是什麼?!”
齊王道:“不管爲何,此事一定要將消息送出去。”
兩人不敢耽誤,速招來千機門弟子,道:“將此消息送與公主與沈相,顧修此舉,不是謀公主,便是謀京城,或沈相。一定不可耽誤……”
“是!”千機門弟子一凜,忙應道。
“以送消息爲主,若還能分出人手,想辦法查一查這些人的行蹤,找出他們去了哪兒……”齊王道:“哪怕是一個方向也好……”
千機門弟子有點懊喪,道:“……此事我等竟全然不知,我們會速去查……”
說罷便匆匆的退下去了。
“……連千機門弟子都沒有察覺,他們是多麼警覺的人,很多消息都瞞不過他們的眼睛,竟然也……”黃崗憂心忡忡的看了一眼齊王。
“可以肯定,此必有陰謀,既是深思熟慮,又怎麼會輕視被人察覺到,既然是如此費力掩飾,想必……”齊王道:“算計的必是公主或是沈相,或者是京城了……”
“擒賊擒王,只怕是衝着公主去的……”黃崗臉色不大好,道:“但願來得及,怕千機門弟子會被他們的人所阻攔,連消息也送不出去。”
齊王聽了,心也是微微一沉。
“我們還是要繼續查,不管能不能送出消息去,務必還是要查……”齊王道:“……不深究一番,這樣被矇在鼓裡,豈能甘心?!”
“好,既是如此,王爺不辭勞苦,我們二人務必盡力,深究一二。”黃崗咬牙道。
此時的江南,河水已是凍,士兵們已經能在凍層走動搬動物資了。
天氣寒冷,然而江水依舊滔滔不絕,天氣並未冷到能讓江水也凍的地步,哪怕九江郡面臨着一條支流。
苦等了許久,李君玉天天去九江郡巡察,讓對方嚴陣以待,時時緊張的注意着她的一舉一動,牽去了他們所有的心神。
“時機到了……”秦王道:“蘇家兩位將軍也已經將步卒訓練好,他們本是精悍的精悍,此時過此天險,必不難!”
“如此寒冷天氣,若是子時進發,屆時九江郡將士必然不會多加註意,避而不出,此突襲,能有五六分把握!”楚煙砂道。
“還不夠。五六分還不夠。”李君玉道:“這近一個月內,我天天去江巡察,倘若不去,他們必然生疑,會更加防備,倘若去,他們還是防備,此突襲的成功的可能性都會降低不少,算子時去,他們必也有兵力與極大的注意力盯着我軍,不可能太過放鬆懈備。”
“公主的意思是?!”秦王道。
“若是能提高到七八分的把握,我軍兒郎的犧牲也會少一些……他們俱都是精銳,我還是很希望他們大部分人是能活着回來的……”李君玉道。
楚煙砂道:“公主仁德,只是士兵犧牲在所難免,五六分的把握,已是可以賭了。”
李君玉盯着此防備圖,道:“五六分,還不足啊,戰爭的代價,士兵的犧牲,太慘重了,他們俱都是朝廷的好兒郎,若是有可能,再想一想纔好……”
秦王道:“其實有一個法子,只是九江郡不一定會信。”
“秦王請說……”李君玉忙道。
“公主日日前去巡察,他們必定以爲公主在尋破綻,意欲攻城,所以防備必然不會過於鬆懈,若是,讓他們以爲公主現下不會攻城呢……”秦王笑着道。
楚煙砂眼睛一亮,道:“王爺有辦法?!”
“嗯,我軍放出風聲去,說現下寒冷,攻城之戰,放於開春以後,不必急於一時,公主之前所戰,也並非沒有先例,他們必半信半疑,但也不會全信,此是第一步,第二步,讓我軍午訓兵,下午散漫各自行動,或去鑿冰捕魚,或是自動活動,他們必也是半信半疑,我軍一直很嚴厲,若是如此,他們也會必然生疑,所以此計,可行性較小,他們依舊可能會覺得公主還是故意示之以弱,示之以驕,示之以疑,認爲公主現在攻城的可能性極大……”秦王道。
李君玉聽了若有所思。
“依臣之見,此計可行!”楚煙砂道:“午治軍嚴明,下午示以散漫,之前在冀州和豫州時,公主的大軍也是如此,他們算半信半疑,也會動搖軍心,再放出風聲去,只等九江郡糧盡,等其自潰再等攻之,他們必然會信之大半……”
蘇陌與蘇北辭道:“臣等二人已經盡了全力,只等公主一聲令下,臣等即刻便可突襲!”
李君玉點點頭,若有所思,道:“還需從長計議!你們二人不急,只默默暗待命即可……”
蘇家兄弟應下了。
肖錚道:“公主還在猶豫什麼?!”
“若無全備全謀,豈會擅用刀兵,若用刀兵,必有把握,謀兵之道,先謀後兵……”李君玉道:“秦王此計可行,先按此行動,再看一二動靜再動,隨機應變!”
衆人都一一應下了。
李君玉緊盯住了旁邊的一座山,指着防備圖道:“這是座什麼山?!”
“說是山只是一座荒山,小土丘,不過勝在有好幾座連在一起,此處沒有什麼百姓,聽聞其有猛獸,百姓懼之不敢湊近,加那處一直是死人墳,沒有什麼人氣,更加沒有人敢靠近了……”楚煙砂早對這裡的地形地勢一清二楚,一問便知。
李君玉默默的走了兩步,道:“……偷偷放出風聲去,控制在一定的秘密範圍內,只說我不日便要去此處秋狩……”
衆人一怔,道:“公主的意思是?!”
“實則虛之,虛則實之,這麼多的風聲放出去,他們總有懈怠之時……”李君玉道,“那守將再慎重,他底下總有輕敵並自傲的,人一多,口雜多,言語多,爭論多,行軍守城,最忌不一心……如此心亂,便更有可取之處。且再等一等。”
衆人聽之大喜,道:“公主妙計!且再等一等,屆時再一起拿下九江郡,直搗江南臨淄老巢。”
籌謀既定,衆將便都一一的散出去了。
現在人各處的兵力,佈防,陣勢,所有的一切,包括攻城的安排,全部都已妥當,只等一個最好的時機了。
然而李君玉卻不容樂觀,她雖有信心,可是一直卻面帶愁容,只因幾十萬大軍的決戰,非尋常,稍有不慎,必定滿盤皆輸。
秦王道:“公主是想用此戰,一舉定下江南,所以才如此的慎重?!”
李君玉道:“嗯,這是兩方賭幾乎全部實力的決戰,不容有任何閃失,算我有威名在,算我軍準備充足,也絕不敢掉以輕心。此戰一輸,必輸掉全局。現下若是倉促行事,九江郡內幾十萬大軍必定死戰,我必須從心理要給他們巨大的壓力……光靠威名是不夠的。”
“所以,公主需要的是轉折,”秦王道:“在江南軍不備之時,給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人心必亂,亂則可速取之!可快刀斬亂麻!”
“是這個理。秦王叔懂我!”李君玉笑着道:“我也很急的,可是,我不能拿全軍將士和整個原開玩笑,我不得不略保守一些的進攻。”
“公主很穩,這樣的穩重的性情,真是難得。”秦王嘆道:“這一點,臣也不及呀。”
“王叔謬讚了,我性子很急的。倒是王叔纔不驕不躁,很是穩重呢。”李君玉笑着道。
“公主可別誇我了,越誇我心裡越是臊的慌,”秦王笑着道:“可是穩重的不是地方啊,我與公主的性情實在是反過來了,像公主這般纔好呢,瞧我當初貿然起兵,這樣的行事怎麼算是穩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