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喝了湯藥睡下,已經是大半夜。
喝了藥肚子便不痛了,捂在被子裡出了一身汗,體內的寒氣也散了。
夜裡夢魘重重。
顧嫋嫋眼前一會兒是李慕厭惡的眼神,一會兒是葉至珩冰冷的臉,迷迷糊糊間她倒在血泊裡驚慌又害怕,葉至珩忽然從天而降,將她拉出猩紅的血泊,她還沒來得高興,那廝又從身後抽出一把刀戳進了她的心窩子……
猛然驚醒,天光已經大亮,陽光從軒窗照進來,外頭是秋菊和秋棠壓低聲音說話的聲音,聽到屋裡有動靜,倆人停了說話,推門進來,見顧嫋嫋坐了起來,立刻喚人打水。
捯飭好去到正房,顧鎮川已經出門,莊六娘正在吩咐丫鬟換帳子。
見她過來,忙讓丫鬟將鍋裡熱着的小米粥和小菜端上來,又坐在對面看着她吃。
等她吃完纔開口問道:“聽秋菊說你來了月事,昨晚還給自己開了一副藥,怎麼樣,還疼嗎?要不要娘給你找個大夫。”
顧嫋嫋擦擦嘴,搖頭道:“已經不疼了,那些大夫不一定有女兒會看病呢。”
莊六娘笑她狂妄,又想起什麼,說道:“本來今天想讓你和瑾萱一起出門看看布料買些首飾的,今天你不方便,瑾萱也沒時間,那娘就把人叫到府裡來,你仔細挑一挑。”
聞言顧嫋嫋立刻擺手道:“那哪兒看的好,那些人就愛拿陳舊的東西糊弄人,還是女兒自己去鋪子裡看比較好。”
莊六娘自然不肯,“一個女孩子家來了月事還往外跑,像什麼事!”
“娘~賞花宴女兒恐怕這輩子都只能去這一次,要是穿着打扮不和心意,那就是一輩子的遺憾,您就讓女兒去嘛~”顧嫋嫋撅着小嘴晃莊六娘胳膊,小眼神裡滿是期待。
經不住女兒癡纏,莊六娘無奈的揮手允了,至於顧瑾萱,忙着繡萬壽卷說不出去。
顧嫋嫋心中愧疚,想着出去給她多買些首飾,算是補償了。
收拾一番帶着秋菊出門去。
昨天和屋主說好了的,今天要來驗收工人的,所以她今天必須出門,至於衣裳首飾那些,她根本沒興趣。
她根本就不想去賞花宴,只可惜那請柬是用皇后娘娘的名義下的,她不去也得去。
到了地方,果然如屋主所說的,小小的院子裡滿當當全是人,因着顧嫋嫋說過是要做些珠花首飾,所以來的清一水的女人,小姑娘和婦人都有。
“顧小姐,人都到齊了,您看看,有滿意的就留下,不滿意的我讓她們回去。”屋主是個中年女人,姓劉,人稱劉二姐,男人死的早,一人帶着三個孩子生活十分辛苦。
顧嫋嫋看了看院子裡的女人,那些女人也都擡頭看着她,眼裡滿是期待。
“這些人都是家裡比較拮据的,都不容易,平時爲了貼補家用,也做過繡活,珠花小飾物的也都做過,都是賣給小貨郎的,貨郎有時候要有時候不要,聽說顧小姐這裡半月固定開工錢,做多少算多少,都想來。”劉二姐在一邊解釋。
顧嫋嫋看了看,隨後點了五個看着比較精幹的女人,然後朝被剩下的人道:“現在工坊規模比較小,我只需要五個人,等日後規模大些,再找各位。”
本來滿臉失望的女人們聞言心中又多了一絲希望,紛紛朝顧嫋嫋行禮後離開。
留下的五人面帶慶幸,等着顧嫋嫋分工。
顧嫋嫋看看一臉嚮往的劉二姐,想了想問道:“劉嬸兒,我還想要個管事,您找的人裡我覺得都不合適。”
劉二姐有些着急,生怕顧嫋嫋將銀子要回去,急忙道:“這個你先前也沒說清楚,我這沒準備,要不你等等,我這就去找,要不了一盞茶,肯定給你找過來!”
見她着急,顧嫋嫋連忙擺手,笑着說道:“嬸兒別急,我的意思是,我覺得嬸兒您就很合適,要不您來幫我管理這些個工人,工錢月結,一月二兩銀子,如何?”
一月二兩,劉二姐給人倒一月的夜香也才一輛銀子,又累又髒還被外人嫌棄,此刻聽見顧嫋嫋的話,自然是喜出望外。
“我當然願意了!顧小姐您放心,只要您交給我的事情,我一定辦好!”
見劉二姐答應,顧嫋嫋也不廢話,直接將工坊要做什麼,還有需要她做什麼,都清清楚楚的說了一遍。
劉二姐以前是大戶人家的大丫鬟,基本的字都會寫會認,而且腦子很活,顧嫋嫋說了一遍她就明白了。
“我就是看着她們別讓她們把東西偷偷往家帶,每天將五個人做了多少,做了些什麼都記清楚,再將飾物分類放好。”
“對。”顧嫋嫋很滿意,“今天還開不了工,得等明天,今天先讓她們將屋裡收拾收拾,你幫我添置些需要用到的東西,列個單子來,我把錢給你。”
劉二姐認真記下,帶着五個女人幹活去了。
顧嫋嫋則出了巷子,去了西街。
珠花飾物的材料她要採買好,然後回去畫些花樣子讓她們照着做,等開工,要不了三天就可以開張。
鋪子開張先賣着,前世的例子擺在那兒,首飾絕對能賣好,到時候再開分店,還可以將工坊擴大,將首飾低價賣給小商販,這樣錢就活了起來。
當然,採買的活計顧嫋嫋自然不會自己去,她早在府裡就將需要的東西列了單子,從巷子出來將單子交給秋菊又交代一番,自己則去了西街的茗茶軒喝茶聽書。
講書的先生已年過花甲,講的妙趣橫生,顧嫋嫋被逗的前仰後合。
講完兩個小故事,說書先生話鋒一轉,說起了朝廷大事。
“……那李丞相,兩袖清風鐵面無私,無奈奸臣可惡,栽贓陷害,污得李丞相鋃鐺入獄,好在天子明察秋毫,懲奸除惡,李丞相沉冤終得雪!”
這段說完,底下頓時一片叫好之聲。
顧嫋嫋放下手裡的茶杯,臉色沉沉,柳眉緊皺。
前世裡,李丞相含冤入獄,也是那時候,沈姝蘭開始嫌棄李慕,害怕悔婚讓沈家招來非議,便做下陷阱讓顧嫋嫋往裡跳,陷害顧嫋嫋和李慕通姦順理成章的解除了婚約。
半年後李丞相病死在大獄裡,李慕一邊讀書一邊奔波,終於在三年後爲李丞相洗清冤屈,皇上愧疚便封了他個寧遠候。
可現在,距離李丞相入獄纔不到兩個月,緣何就洗清冤屈從大牢裡出來了?
不都說前世作惡的人下一世會有報應嗎?爲何李慕不僅沒有得到報應,反而遭到老天眷顧?
老天爲什麼這麼不公?
咬脣呆坐半晌,顧嫋嫋隨手拉了身邊一箇中年男人問道:“大叔,這位老先生說的事情是真的嗎?那李丞相當真從獄裡出來了?”
中年男人也不確定,“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這吳老先生向來消息靈通,他老人家說的事情,八成不會假。”
“哦,謝謝。”顧嫋嫋道謝,心中很是鬱悶。
這時候老先先生一敲那摺扇,又說起一樁趣聞。
“話說那魏王,據說前些天得了重病生命危在旦夕,薄太后將御醫院都翻了過來,都沒人能治那魏王的病,這時一位白衣女子上門,據傳那女子生的柳眉杏目,瓊鼻櫻脣,比那西施還要美上幾分。”
底下的客官都聽的津津有味,魏王爺神秘高貴,能聽到他的八卦實屬不易。
吳老頭喝了一口茶潤了嗓子,繼續說道:
“白衣女子到了魏王府,診了魏王病症,只開了幾味草藥邊疆魏王從鬼門關拉了回來!要知道,天下最好的大夫都在御醫院,可連御醫院都沒辦法的病症,那女子竟然四兩撥千斤的治好了,你們說,這是不是神人也?”
“是!吳老,你也沒說那女子是何人,哪個醫館的,我家母親病了好幾年不見好,正好去找那神醫瞧一瞧!”底下有人起鬨。
吳老頭只是笑笑不說話。
有人急了再三追問,吳老頭卻拍拍摺扇道:“今天就說到這兒,想聽故事明天再來。”說完大步離去。
顧嫋嫋看着老頭離開的背影,旁聽了自己的事蹟,心中着實有些小小的自豪,只是看着老頭煞有其事的樣子有些想笑,恐怕這老頭自己也是道聽途說,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呢。
所以那李丞相的事情會不會也是謠傳?根本就不是真的呢?
顧嫋嫋希望不是真的,她恨李慕,他若安好,便是晴天霹靂!
秋菊採買好工坊的材料,又去綢緞鋪子買了些上好的綢緞讓人送去顧府,又去銀樓看了幾樣首飾。
秋菊的眼光還是不錯的,看的幾樣首飾都很不錯,顧嫋嫋看了很滿意,主僕二人滿載而歸。
莊六娘興沖沖的給顧嫋嫋和顧瑾萱做新衣裳,顧嫋嫋將買來的首飾自己留了一樣,其他全部給了顧瑾萱。
幾個女人嘰嘰喳喳聚在一起,只有喬姨娘立在一邊,冷冷看着這邊。
晚飯後,喬姨娘扶着丫鬟的手回到自己屋子,昏暗的屋子將她的臉遮進陰影裡。
“姨娘,大小姐都偷偷開鋪子了,大小姐肯定是想偷偷做出點成效,好誘哄老爺將顧家生意交到她手上,大小姐雖是個女子,可她的心比一般男子還要狠吶,您要是再沒有作爲,大公子二公子四公子以後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