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鐵石到了山區先屯田再剿匪,將一處處的小土匪逐個滅掉,過了三年纔將虎踞山最大的土匪窩拿下。就算現在他帶的兵比過去多了,軍備比過去好了,不需要先屯田,但剿匪可不同於打夷人正面開戰,一戰定勝負的。
寧婉曾聽鐵石說過土匪是每一幫每一夥都與當地百姓關係極爲密切,又最長於躲藏,只要大軍一到,他們立即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不必說打,就是想找出來都不大容易呢。
這樣想着,她已經將衣裳穿了起來。雖然不是鐵石,但極可能是他派來報信的,否則誰還會在大晚上的騎馬過來?還沒來得及下地,就聽馬蹄聲停了院門前,隨即屋門就打開了,黑暗中一個人帶着冷氣如風一般地闖了進來。
“鐵石!”雖然看不到人,但是寧婉已經知道進來的正是鐵石,她認得他的氣味,他的動作,他的感覺,“你回來了!”
而盧鐵石此時就如他能清清楚楚看到一樣幾大步走了過來將寧婉抱在懷裡,“我回來了!特別先回家送捷報的!”
濃烈的男人的氣息將寧婉緊緊地包圍,粗糙的胡茬她的臉上用力地蹭着,還有他的一雙大手緊緊地將他攬住,寧婉覺得自己像是醉了一般,整個人就軟在了他的懷裡。半晌纔想了起來,“鐵石!我們有孩子了!”
“什麼!”盧鐵石吃了一驚,“還真就在我走了之後有了?”
寧婉就拉住他的一隻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之上,“你摸摸,已經四個多月了!”
“真是沒有想到……”他的手輕輕地撫着,“你一定高興極了,也盼着能早些告訴我的吧?”
那是當然的。可是寧婉卻開心地笑着說:“你現在回來也不晚呀!我原來還以爲總要等我生了你才能回來,又或者孩子會叫爹時才見面呢。”
“我也想你,因此就自己回來傳捷報——虎踞山最大的那窩土匪被我們滅了!”
無怪他好幾個月沒有音信,原來直接進了虎踞山!
寧婉正要再問,就聽院子裡熱鬧了起來,吳嬸正大着嗓門說:“老夫人,對,是二爺回來了!”又有白氏、林氏、畢婆子等人的聲音。她立即醒悟過來了,鐵石回來本應該先去婆婆的上房!但是他先來看自己,而自己也一時情動,竟忘記了趕緊與他一起去見婆婆!於是她就急急地道:“讓我下來,我們去把好消息告訴婆婆。”
盧鐵石到了家裡想也沒想就直接進了屋子將媳婦抱在了懷裡,現在也想起來應該去上房,卻捨不得鬆手,好在他立即找到了藉口,“你不是有孕了嗎?不好自己多動的。”說着抱了懷裡的人去了上房。
若是平時,寧婉自然不能讓,但是現在她也捨不得離開鐵石的懷裡。而且,自己果然也是有了身孕呀,雖然她一向要強,平日裡與沒有孕事時一樣,但現在她就是想靠在鐵石的懷裡一動不動,讓他寵着。畢竟他們已經幾個月沒見了,也不算爲過吧。
婆婆見了兒子自然是極開心的,又見他抱了兒媳進來不免吃了一驚,趕緊起身來看,“怎麼了?婉兒有什麼不舒服嗎?”
“鐵石急着來看娘,等不及我穿鞋子就帶我過來了。”寧婉趕緊笑道:“鐵石是來送捷報的呢!”
婆婆放了心,又聽捷報更是笑得合不攏嘴,“那日婉兒說她的喜信兒等着你回安平衛時報給你爹,我就說到時候正是雙喜臨門,不想竟說中了!”
大家早都一同進了屋子,便都笑道:“可不是,如今真是雙喜臨門呢!”
才說了兩句話,寧婉就張羅着要去給鐵石下面,婆婆攔了她,“讓畢婆子去。”又向兒子道:“瞧你的模樣一定是趕路回來的,累壞了吧?趕緊回屋裡洗洗早些睡吧。”剛說過了卻又改了口,“如今婉兒有孕,身子也沉重起來,讓她早些去睡,你就在我屋子收拾收拾睡吧。”
盧鐵石就搖頭,“娘,你還是好生歇着吧,我不累。”
鐵石進了山裡幾個月,又是剿匪,又急着趕路回來,衣裳是髒的,身上、頭髮現在沒有露出來,更不知會如何了,真要打理乾淨恐怕要用些功夫呢。寧婉就笑,“婆婆早些歇着,他恐怕真累得不成了,我打發他吃了面再幫他擦擦就先睡,明日再好好洗一洗。”
婆婆就笑了,“平日裡瞧你最愛乾淨,如今倒不嫌棄他!”
“他就是髒點兒,也是爲我們才這樣辛苦,”寧婉笑眯眯的,她果真不嫌棄鐵石身上的髒呢,就是在婆婆面前手也一直沒鬆了他的袖子,“回去先睡一覺吧。”
鐵石點了點頭,“還是我抱你回去吧。”走到門前見了洛嫣就笑道:“幾個月不見竟然長了許多,你哥哥若是見了你長大了一定很高興。”
洛嫣眼睛亮晶晶的,趕緊讚道:“鐵石大哥,你可真厲害!”
鐵石就道:“過些天鐵石大哥想法子讓你哥哥回來一趟,你們兄妹也見見面。”說着抱着寧婉回了房。
寧婉回了屋子才穿了鞋,就趕緊張羅了熱水給鐵石泡腳,“這是驅寒氣的。”又拿布巾要幫他擦身,“你只躺着就好。”
盧鐵石卻重新將寧婉放回炕上,卻要白氏將浴桶拿了來,“我還是洗洗吧,家裡的被褥一向乾淨。”又笑道:“你別以爲我有多髒。沒想到虎踞山上竟到處是石炭,有的就在地表面上,那些土匪燒着石炭冬天過得要多舒服有多舒服,我們找到了他們的老窩後每天都燒熱水,回來前我還好好洗過澡換了一身衣裳呢,如今髒了是從山裡出來時蹭到的。”
吳嬸也被婆婆打發過來幫着送水送面的,一會兒又抱了一牀被子過來,“老夫人給二爺送來的。”說着在寧婉的被窩旁將被子鋪好。
自己和鐵石是新婚,孃家陪送的新被子有十幾牀,現在還多半沒動過呢。這時候婆婆送被子是什麼意思,寧婉哪裡能不明白?心裡暗笑不知何時起婆婆竟如此會辦事了。就點頭道:“吳嬸告訴婆婆放心吧,我就讓鐵石趕緊歇一歇。”
又招呼鐵石,“快睡吧。”說着息了燈燭。
屋子一暗下來,鐵石立即挪到了寧婉的被窩裡,重新將她抱住,“回家真好呀!”
寧婉就推他,“婆婆給你送了被子,你還不懂得?趕緊回去!”
“我怎麼不懂?”鐵石輕輕地撫着她的肚子說:“放心,我怎麼也不會傷了你和孩子的。”
“我知道,其實,我是怕你……”寧婉說着,已經感覺到他的難耐了,“怕你不好過。”
“打仗的時候還不覺得,打贏了一閒下可不是不好過?”鐵石將頭埋在她的秀髮上用力地嗅着,又笑道:“但是好幾個月都忍了,自然今天也能忍過去。”
可是寧婉卻心疼他,平日裡那樣貪歡,如今幾個月都嘗不到滋味,回了家不想自己又不能。終是想出了法子讓他不那麼難熬。只是這種事,竟比夫妻間的魚水之歡還讓她害羞,過後便再三催,“快睡吧。”
鐵石卻舒暢極了,“我不累也不困,”只與她纏在一處說些相思的話,又道:“因今日進不了安平衛我纔在家裡歇一夜,明天一早就要走的,我捨不得睡。”
寧婉便輕輕地撫着他道:“我豈不知道?只是我們來日方長,卻不在這一晚。既然已經見了面,又得知你勝了,別無正事兒,你還是先歇一歇。”
鐵石便笑道,“其實還真有一件正事兒,我竟差一點忘記了。”他本一直在媳婦的頸窩裡輕吻着,如今便在耳邊道:“除了報捷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我在虎踞山的土匪窩裡得了一批寶藏。”
土匪窩裡自然會有不少銀錢的,當年鐵石將虎踞山拿下時便得到了兩千多兩銀子,送回安平衛一半,其餘用來犒賞兵士並買軍械、耕牛等等。結果周指揮使說什麼也不肯相信土匪窩裡只有幾千兩銀子,硬是給他安了一個私藏贓銀、隱匿不報的罪名,又藉口虎踞山土匪的大首領沒有落網壓住了鐵石剿匪的功勞。
如今寧婉聽了寶藏的話就趕緊道:“想來你們得了寶藏一定是許多人都見了的,衆口難塞,你還是點了數目,該交到安平衛的交上去,要留着自己用的也記個帳,免得將來生出事端。”
盧鐵石就笑了,“平日裡你只說愛銀子,不想聽了寶藏竟能不動心。”
已經有過幾次了,寧婉被鐵石稱讚不愛錢,先前她只當鐵石覺得自己樣樣好纔會如此說,畢竟她知道自己其實是特別愛錢的。
從夢中家裡的變故開始,她一點點地知道了錢的重要,有了錢家裡就不必賣地,娘不會早死,爹不會得病,而她也不必那樣辛苦,更不必嫁給一個癡兒。
錢之所以重要,自是因爲錢的難得。春種秋收一畝地只能得幾石糧食,漿洗一盆衣裳不過十幾個小錢,沒日沒夜的做針線只能混個溫飽。
所以寧婉最喜歡掙錢、攢錢。爲了掙錢她不怕辛苦,掙了錢她不只攢着,還要用來生更多的錢。
“以前我覺得有錢才安心,所以特別愛銀子,自從我嫁了你之後就再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不知什麼時候起覺得銀子其實也沒那麼重要了。”寧婉輕輕地撫着他的臉,總覺得鐵石變了,其實自己嫁了他後也變了很多,最起碼當年趙家那個心裡眼裡把銀子看得最重的小媳婦已經沒了,現在的她大大方地說:“所以你不必因爲我喜歡銀子就冒險將寶藏留下,應該交就交出去,我不心疼。”
盧鐵石聽了媳婦這一番道理趕緊點頭,“我家的乖婉兒真懂事!無怪人說家有賢妻夫禍少呢,我都聽媳婦兒的!”
寧婉聽他與自己逗笑,就也笑了,“你已經有了孩子了,還這樣調皮。等我肚子裡的寶貝生了出來,看了豈不要笑!”
“我一向就是怕媳婦的,如今又多了一個要怕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