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分家產的事再沒有親家去管的,因此於氏就勸道:“既然你們舅舅已經點了頭,你們做小輩的自然要聽。”
寧清便悲從中來,放聲大哭,“娘,我和你女婿只得了一間破房子,一副貨擔子,將來可怎麼活呀?我肚子裡又了孩子!”
於氏哪裡受得住,“清兒,別哭,別哭!家裡如今日子過得好了,也不差你和女婿的糧食,就是娘養着你們也成的!千萬別哭了,對肚子裡的孩子不好。”
寧清便止住了哭聲,撲到於氏的懷裡,“娘,我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
劉貨郎也感激地說:“就知道岳母最疼我和清兒,不會讓我們吃苦的。”又赫然道:“也怪我沒有能耐。”
寧清便撇了撇嘴說:“我們哪裡有你的幾個兄弟有小心思,個個偷偷攢私房錢。”
劉貨郎便低下了頭,“我一向做生意最實誠,掙的錢也都交了家裡。”
在一旁的寧婉差一點笑出來,劉貨郎誇自己什麼都好,只是“實誠”這個詞怎麼也到不了他的身上。至於寧清,在孃家時便會攢私房錢,出嫁時更是把她平日裡用的東西一樣不落的帶走,就連一副羊骨頭子兒也不忘,若說這兩人一點私房錢也沒有,鬼才信呢!
但是他們既然哭着喊着說日子艱難投奔了來,二姐的肚子這樣大了,自己怎麼也不好揭他們的短。而且她此時也正暗自吃驚,先前在夢裡,寧清和劉貨郎從自家得了大筆的陪嫁,主動從劉家分家出去做生意了。這一次寧清的陪嫁少了,不夠他們做生意的本錢,還以爲他們不會分家出來呢,但是誰想到不過大半年,他們還是分了家,而且還投奔到寧家來了!
於氏聽着寧清的話,只當自己的寶貝女兒受了許多委屈,吃了許多苦,雖然不好說親家的不好,但是卻立即忙了起來,“婉兒,我們趕緊做飯,今天早點吃。”
寧婉固然不大信寧清和劉貨郎,但是她卻不是小氣的人,因此便聽孃的吩咐,起身去竈間蒸了白麪饅頭,炒了一大碗鹹豬肉酸菜,還用剛下來的野菜做了個湯,湯裡面臥了十個雞蛋。
於氏看寧清吃得狼吞虎嚥,更是心疼,先前以爲寧清嫁到劉家是享福了,再不想這半年多自家已經比劉家富裕,吃的用的都比劉家好得多。因此當晚就泡了一盆豆子,準備做豆腐;又將先前餘下的阿膠拿出來,“你爹再去虎臺縣時讓他買點紅棗,你也熬了吃些日子補一補。”
吃過這頓不午不晚的飯,於氏便道:“你爹去虎臺縣了,要晚上才能回來,你們不如今日先別回去了,等你爹回來後大家一同商議。”
寧清就道:“我既然來了,自然就沒想再回去!”
劉貨郎也道:“如果岳父岳母肯照顧我們,我們就留在這裡幫家裡做事,總比當貨郎要強些。”
於氏就點了頭,“既然如此,就趕緊將東廂房收拾出來,將炕燒上去去潮氣,晚上住的時候也暖和。”
寧家的東廂房最初建時也是預備住人的,但是因爲家裡人口人便一直空着,王木匠打傢俱時曾用過些日子,後來就當成裝糧食的倉庫用。眼下大部分的糧食前些天賣了出去,略一拾綴便能住人。
寧清便瞧着於氏,扭着身子撒嬌說:“娘,我還想住我原來住的西屋。”
西屋如今已經是寧婉的屋子了,她幾乎將屋子裡的東西重新換了一遍,佈置得十分舒適自在,比起臨時收拾出來的東廂房自然要好得多。
於氏聽了便遲疑了,按說有了身孕的二女兒回孃家自然要住在好些的屋子裡,婉兒應該讓的。但是寧清回孃家卻與別人不一樣,她不是住上幾天就走的,而是要住許久,那麼婉兒怎麼辦?總不能讓婉兒一直住在東廂房吧!
看於氏沒有立即答應,寧清便拉長了聲音叫了一聲,“娘!”
於氏皺了皺眉,清兒月份這樣大了,留在家裡恐怕生孩子時也不能回劉家的,等有了孩子更不可能帶着幼小的孩子走,那麼他們便一直就會佔着婉兒的西屋了。再看一眼寧婉,只見她雖然一聲不吭,卻將嘴抿了起來,正完全與大姑姐帶着喜姐兒到自家時她親熱地拉着姑姑表姐到自己屋裡住時不一樣。
寧婉其實也沒想到寧清會如此厚臉皮,連自己的屋子都想佔。她自己說過嫁出去的女兒泌出去的水,再回孃家便是客人,而自己還是未嫁女,正是家裡的主人,哪裡有客人來了要佔主人的屋子呢?
當然若是大姑、大姐來了,寧婉當然是可以讓,只不過她們絕不會提這樣過份的要求。而寧清呢?當初自己帶着爹到馬驛鎮時,她可是連自家的偏房都沒有讓自己父女住上多久的,現在讓自己把屋子讓給她和劉貨郎,寧婉堅決不讓!
於氏看着兩個女兒,哪一個都疼在心尖上,既捨不得婉兒讓出西屋,也捨不得清兒住到東廂房裡,下意識地道:“要麼我和你爹搬到東廂房吧。”
話一出口,於氏也覺得不對,三家村裡沒有一家長輩住到廂房裡而小輩們住在正房的。就算自己家人不在意,外面的人看了像什麼樣子,還不知會怎麼說自家呢!
寧婉也被娘這句話氣得不知說什麼好,停了一停才說:“要是娘和爹搬到東廂房,我就搬到西廂房,把正屋都給二姐和二姐夫用吧!”
寧清也不想寧婉怎麼也不肯讓,而娘也沒有看在自己有孕的面子讓妹妹讓出西屋,再聽寧婉的話說得十分強硬,便十分不高興,“婉兒,你這是什麼話?我不過想西屋比東廂房大些,你只一個人住着空了許多地方。我和你姐夫是兩口人,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又多了你小外甥,你讓我住在西屋裡有什麼不行的!”
寧婉見寧清終於直接向自己來了,就道:“如果我和爹孃帶着石頭去馬驛鎮去你家,你讓我們住在哪裡?”
“我纔不像你這樣自私,當然讓爹孃住在正屋裡了!我和你姐夫搬到偏房去住!”
“我不是說作客住上三天五天的,而是要一直在你家裡住,你也能一直讓爹孃住在正屋?”
寧清遲疑了一下,可是她還是大聲地說道:“能!當然能!”
可是這時於氏卻攔住這兩姐妹,“你們別吵了,就是我和你們爹真到清兒家裡長住,怎麼也不能佔了劉家的正屋。那樣讓別人看了像什麼?”說着拍了拍坐在她身邊的二女兒,“清兒,你還是委屈點,和女婿住到東廂房裡吧,娘一定幫你好好收拾收拾,再讓你爹幫你添置些好東西,住着與正房一樣舒服。”
劉貨郎最爲見機,趕緊笑道:“岳母說得十分有道理,清兒,我們都聽岳母的。”又向寧婉陪笑,“我和你二姐沒想那麼多,小姨子別生氣。”
寧婉最氣的就是劉貨郎了!二姐再不講理也是一家人,可是他身爲姐夫就沒有想到他住到自己的屋子裡有多不合適嗎?先前他不去勸二姐,眼下娘做了決定他又出來賠禮裝好人!
可是若與二姐夫生氣,娘一定會難過的,寧婉便將這口氣嚥了下去,拿出在趙家學的心機,笑哈哈地說:“二姐夫是應該向娘多學學道理,在我們家錯了倒沒什麼,將來出門在外的要是事事總想不到,會讓人笑話的。”
一句話把劉貨郎說的脹紅了臉,想回什麼又回不出來,寧清縱有心幫丈夫,也無話可說。這才又想起她出嫁之前妹妹做的幾件事,心裡倒忌憚了寧婉幾分,不敢再似剛進門時那樣隨意了。
於氏親自動手將東廂房收拾起來,寧婉也去幫忙,寧清劉貨郎也都過來做事,大家一同將裡面的幾袋米糧和一些雜物挪出去,又燒上炕,灑掃一遍。
寧婉正好將娘屋裡的舊炕櫃騰出來給他們用,她原本就不喜歡要扔掉的,只是先前娘不許,現在倒正是機會。於氏聽從了,又拿了些舊日的被褥和用品擺上,畢竟家裡也沒有許多新東西,而過去的她又都收着,眼下也合用。只半晌工夫,東廂房裡也頗能看了,但是比起寧家正房的東西屋自是還差得遠。寧清便小聲嘀咕了一句,“如今我住的地方竟不如家裡的竈間了呢!”
娘一心忙着打點東廂房,寧清的聲音又小,因此只聽了“竈間”兩個字,就問:“你說竈間怎麼了?”
寧婉耳朵尖,聽了原只當沒聽到。現在聽娘問就說:“二姐說竈間裡的櫃子打得好看又實用。”
於氏就笑,“竈間的那個櫃子是婉兒讓王木匠比着屋子的大小打的,現在用着十分稱手。”
寧清瞧了一眼寧婉,賭氣不再說話。寧婉更不會理她。當時家裡打新傢俱時又不知道寧清會回來住,自然沒有多打傢俱,又不是特別不給她,有什麼可氣的。
如此這般,寧清和劉貨郎便留在家裡了。寧樑晚上從虎臺縣回來得知此事,也是想當然地信了女兒女婿,又不好說親傢什麼,第二天早上大家吃早飯時只向女兒女婿說:“既然來了家裡,怎麼也不差你們一口吃的,就安心住着吧。”
二姐夫就道:“我原來貨郎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了,以後就跟着岳父做事,還請岳父好好教導呢。”
寧清也說:“爹,五郎從小就跟着公公做生意,會說話辦事,算帳又快又準,讓他幫着你,咱們家的生意一定越來越好!”
寧樑笑呵呵地答應了,“家裡的生意雖然不大,但是好好做下去也有錢可掙,我們以後就一起做生意,掙了錢也不會少分給你們的。”又問幺女,“婉兒,你說讓你二姐夫做什麼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