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許溫蒂會彈琴的人實在有限,偏偏在場的來賓都不在這有限的範圍內。所以此刻的她坐在鋼琴面前有恃無恐。
掌聲消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的心形舞臺之上。燈光並不明亮,恰好讓許溫蒂的狼狽打了折扣。就在柔和的燈光下,人們看到了一張清麗的臉龐以及少女身上散發出的獨特氣質。
蘇雪陽倚在門口,眯起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舞臺上的少女。她真美,不是第一眼就能吸引人,但是一旦眼光停留,就跟碰到磁場一般,再也無法坦然移開。
與此同時,許溫蒂將雙手放到了琴鍵上,她知道,這架水晶鋼琴是楚萬庭送給楚梵的生日禮物。透明的水晶板下,張揚地展示着鋼琴的內部構造,精緻而又內斂,讓人忍不住想要摁下琴鍵。
“怎麼還不開始?”人羣中似乎有人等不及了,傲慢的口氣與楚梵如出一轍。
彈什麼呢?許溫蒂沒想藏着,反正彈琴也不會暴露自己身份,何況即便被懷疑,她也想好了託辭,誰讓天底下就有現成的一種人,那就是“天才”。
“不會彈就快點兒下去,真是丟人。”楚梵就站在許溫蒂的身後,此刻早已得意忘形,譏諷的話語也是毫不留情地脫口而出。
雖然許溫蒂一向做事決絕,但是她跟楚梵是有本質區別的,她不會牽連無辜,更不會無風起浪。做人切忌太刻薄,看來,她有必要教教這位“好妹妹”了。
“楚梵,這樣的玩笑有些過了。”楚然得到消息急忙趕來救場,他看了一眼坐在鋼琴前面的許溫蒂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哥,你怎麼總向着她說話……”看見楚然繃着臉的模樣,楚梵心裡不禁起了醋意。
兩個人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不過許溫蒂都聽進了耳朵裡,本還糾結彈什麼,這下靈光一現,登時有了主意。
場下的來賓正饒有興味的等着看楚家內訌,忽然,琴聲流動,旋即悅耳悠揚,目光一轉,只見坐在鋼琴前面的清麗少女十指遞落,動人的旋律猶如流水一般徜徉而出。
與此同時,楚家兩兄妹以及倚在門口的蘇雪陽全部一臉愕然的投來目光。
那個人不僅教她識字,還教她彈琴?這個想法在楚然腦中一過,立馬就被置成了否定。他聽得出,也看得到,她的指法十分熟練,不僅如此,她彈的曲子……
“她怎麼會彈這個的?”楚梵的臉色猛然一沉,隨即蹙起了眉心。許溫蒂彈奏的,正是麥可杰特意爲了她的生日而做的曲子,她可是辛苦練習了一個月纔有今晚的出色演繹,爲什麼?一個從來沒彈過這首曲子,甚至可能連鋼琴都沒有碰過的人,竟然會演奏到如此熟練,信手拈來。
許溫蒂算不上音樂天才,只是較常人更容易專注而已,她住在琴房隔壁,聽楚梵反反覆覆地彈這首曲子,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所以會彈並不奇怪,而指法什麼的都是那個人教她的,或許還因爲繼承了母親的血統,稍微有那麼一點天賦也是可能的。
不知何時,蘇雪陽已經站在了臺下,站在許溫蒂一擡眼就能看到地方,而他探究的眼光里正噙着壞壞的笑意,那笑容似乎在說,他已經得到了證實,她不是個簡單的女人,但是他不想揭穿,所以望她好自爲之。
不由一愣,許溫蒂趕緊斂回視線,沒想到自己竟無意落了個把柄在蘇雪陽的手裡,這個人非敵非友,摸不清底細,一時間她還真找不到可行的對策,只能先暫避鋒芒,好在,他只是比別人多知道點自己的底細,並不一定就是她復仇之路的絆腳石。
琴音隨着許溫蒂的思緒漸漸緩下速度,畢竟是第一次彈,有些過渡地方的處理不夠純熟圓滑,許溫蒂索性把後半段省了,接個舒緩的節奏結束了此次表演。
音樂停止,臺下卻遲遲沒有迴應,安靜得好似掉根針都能聽到。
冷場了?許溫蒂倒抽了一口涼氣,但是臉上卻依然掛着恬淡的微笑,然後優雅起身,致謝,就在她準備離開的時候,舞臺的一側突然傳來拍掌的聲音,一下一下十分清晰,十分肯定。鼓掌的不是別人,正是蘇雪陽。
許溫蒂看着他,臉上的微笑有那麼一秒僵住了。他爲什麼要幫自己?在她的意識裡,所有的給予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商戰多年,她得到很多的同時也在失去,就像她得到了無上的榮耀,卻失去了寶貴的生命一樣。
一旦有人起頭,衆人立刻附和起來,掌聲源源不斷,相較開頭的質疑觀望,現在,更多的是肯定以及對許溫蒂的好奇。這位楚家大小姐到底是什麼來歷?她通身散發出的氣息與他們所生活的圈子異常融洽,他們想要了解她,甚至有年輕的男士已經悄悄地將她留意在了心裡。
沒想到奚落不成反讓她成爲了全場矚目的焦點,楚梵咬着下脣,一個勁兒地對着耿帥言使眼色,不料那個剛纔還跟自己信誓旦旦的男子卻連瞅都沒瞅她,一雙眼光只顧着盯在許溫蒂身上了,一瞧這狀況,楚梵更是氣得小臉紅一陣白一陣,悻悻怏怏地一跺腳下了舞臺。
趁着一切還在掌握之中趕緊跑吧。許溫蒂假裝害羞的低下頭,然後忍着腳痛朝樓梯口一步一步挪去。
“要不要我扶你上去?”蘇雪陽什麼時候站在樓梯口的?此刻正挑着脣角,對她禮貌地伸出右手。
“不敢勞駕。”許溫蒂鄙夷地瞧了一眼蘇雪陽的手,隨口拒絕了他的好意。
“那你小心點兒。哦,對了,記得把手帕洗乾淨了還我。”蘇雪陽眯縫着眼睛,笑得好像一隻得逞了的狐狸。他很期待下次見面,真的,他爲自己的藉口感到得意。
“小心眼兒……”許溫蒂咬牙切齒的狠了一聲,聲音不敢太大,然後頭也不回地踩着臺階上樓了。
地毯是暗紅色的,如果不仔細看是看不到許溫蒂落下的點點血跡,但是臺階旁邊的鬱金香上,卻有一朵染了點不協調的血色,蘇雪陽瞧見的同時,不禁皺起了眉頭。
開餐之前還有一項,也是女孩子們最喜歡的,那就是拆禮物。鞦韆緩緩從天棚降下,伴着一陣沁人的玫瑰花香,人羣開始不經意地向舞臺靠攏。隨着人潮,蘇雪陽挪了挪腳步,當他移到臺階下時,一伸手掐下了那朵帶着幾點血跡的鬱金香,然後偷偷收進了懷裡……
回到房間,許溫蒂先將腳底的傷口簡單處理了一下,又換了一件白色長裙。高跟鞋是不敢穿了,索性就踩着兩隻拖鞋吧,嘖嘖,還好裙襬足夠長,恰好掩到腳面,這樣的話,即便刻意觀瞧,也看不到受傷的腳底。
許溫蒂在鏡子前面轉了一個圈,確定瞧不出異樣,這才整了整鬆散的髮髻,推門出了房間。晚宴還沒結束,作爲新晉的楚家千金,她有義務奉陪到底。
待到許溫蒂下樓的時候,宴會已經進行到自由活動時間了。楚家給來賓們準備了豐盛的自助晚餐,大廳內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或是談論,或是交流,女人們個個氣質優雅,男人們紳士氣派,會場氣氛特別融洽和諧。
許溫蒂站在二樓緩臺上,扶欄俯瞰,心想以自己現在的身份實在很應該有個人領她融入氣氛,但是偏偏楚然要忙於應酬,楚萬庭對她避而遠之,楚梵就更別提了,恨不能兩眼皮一碰就地夾死她。
想到這裡,不禁長嘆一聲,收回眼光的同時,卻見樓下站了一個身影,正仰着頭望過來,瞧他臉上的笑容,好像等她留意自己已經很久了。
在許溫蒂看來,男人不該穿得太鮮豔,穿得太豔麗難免有媚俗之感,但是樓下的這個人此刻正穿着一件玫紅色的襯衫,領口微微敞開,若隱若現地露出脖頸下白皙的肌膚,不僅不難看,還別有一番的味道,妖孽的味道。
他是誰?許溫蒂蹙着眉頭,在確定自己沒有見過他之後,忽然眉心一展,對樓下的男子露出了一抹恬然的微笑。無論他是誰,今晚都跟他混了。不爲別的,就因爲他長得“安全”。
喵嗚,男人長了一雙丹鳳眼,皮膚還好的跟白瓷一樣,不是誇張,從她現在的角度望下去,這個男人,絕對是那種任誰一看都會覺得心頭巨撞,然後靈魂飄散,最終失卻說話能力的男子。
然而,就是這樣的男人眼光高得都能上了天,自認爲什麼樣的女人都配不上他,而現在他在看自己,也就說明他在好奇,那不如就順水推舟應了他的好奇,自己也可以藉着他無法抗拒的魅力,混入人羣,探聽她想要知道的消息。
“你叫楚翹?”男子很不客氣,笑着牽過許溫蒂的手,低頭間,一記輕吻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分析錯誤?他不是想象中的妖孽男?許溫蒂微微一怔,笑容登時僵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