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早!”歐陽聿脣角一挑,秀氣的丹鳳眼登時妖媚起來。
許溫蒂有時候真看不懂,這個以搭訕女人爲生活樂趣的男子怎麼會有那麼詭異的隱疾。瞧他一看到自己的興奮勁兒,嘖嘖,妖孽啊,果然不能用尋常人的衡量標準。
根本沒心思搭理他,許溫蒂只是懶懶地擡起眼皮,懶懶地瞄了歐陽聿一眼,然後又懶懶地沉下眼光。楚家人表面沒有動作,但是背地裡已經對她起了懷疑,這個時候,她若是再跟歐陽聿扯上關係,以後想撇清更是難上加難了。
試想,連妖孽都能“收服”的女人,只能說她比妖孽更妖孽了。
“怎麼了?”歐陽聿領會錯誤,皺着眉心便低頭去看自己身上的西裝。自認爲蠻得體蠻適宜的一身打扮,竟然被人嗤之以鼻,這可是對他引以爲傲的審美觀最大的挑戰,不,是挑釁。
趁着妖孽犯糊塗,許溫蒂已經自己打開車門,身子一低鑽進了車廂。
“到底怎麼了?”聽到關門聲,歐陽聿幽幽轉回頭,心思卻還在自己的穿着打扮上。
“歐總還有別的事?”周管家本本分分地躬了半天腰,終於撐不下去了。
“沒有。”歐陽聿隨意搖搖手,上了副駕駛的位置。
扶着發酸的腰,周管家一臉茫然,望着轎車駛出山莊大門之後,這才咧咧嘴挺直了腰板,臉上的恭敬也隨之一淡,換成了微微不遜。
“什麼玩意兒。”周管家撇撇嘴,沒好氣兒地嘀咕一聲。歐陽聿倒也罷了,楚家的事兒少了誰也少不了他,那個撿來的丫頭算什麼,無親無故的擔個主人名分,身在楚家心思卻一個勁兒的朝外使勁,白瞎大少爺待她的情誼了。
“大管家,二小姐叫您上樓呢。”這個時候有人湊過來輕聲說道。
周管家微微一愣,眉頭不禁皺了起來。大少爺臨出門前有交代過,大小姐出去的事誰問也不能透底兒,儘管他壓根兒也不知道歐陽聿接走楚翹是做什麼去了。既然不知道,一會兒二小姐問起來他可怎麼說呢。好嘛,這不是天上掉石頭砸他腦袋了上嘛,越是小心翼翼,越是被人逮着正着。
得了,兩頭誰也惹不起,還是一問三不知吧。周管家嘆了一口氣,耷拉着腦袋走進了別墅。
這時,載着許溫蒂的車子還慢慢悠悠地行駛在林間,看情形,彷彿不像有急事出去,而是有心賞景一般。
窗外,恰巧經過一大片薰衣草,清風拂過,紫色的花穗隨風搖曳,嫵媚多情。
嫵媚?多情?一想到這兩個詞,許溫蒂不禁一陣惡寒,旋即眼前真就閃進了一張嫵媚多情的臉。
“去哪兒?”歐陽聿鳳眼一挑,頓時百媚橫生。
呃?這句話若是問也該是她問出口吧。怎麼載她出去的人竟不知道目的地,難道楚然沒有事先交代嗎?許溫蒂輕蹙眉頭,定定地看着歐陽聿沒答話。
“難得出來,先去你想去的地方。”歐陽聿掃了一眼許溫蒂身上的黑色裙裝,脣角一彎,笑着說道。
“去聖安娜教堂。”許溫蒂稍微動動腦筋便了然了歐陽聿的用意。他的到來不止受託與楚然,期間定是還有蘇雪陽的安排。只是奇怪,爲何蘇雪陽會知道今天自己將被允許出來。
“去聖安娜教堂。”歐陽聿只是怔了一怔,並未細問,便吩咐了司機一個目的地。
車子一旦駛出了楚家的視線範圍,便開始漸漸加速,很快就上了環城公路,朝着目標一路進發。
前世的許溫蒂一直忙碌與家族榮辱,所以根本沒時間信仰些什麼,所以教堂這種地方,除了來找潘紹磊有急事,基本不會自發性的踏入。
今日亦然,她來這裡是找潘紹磊的,只是物是人非,再踏足這神聖之地心裡的感覺似乎已不如前世的坦蕩無畏。
“你信這個?”歐陽聿站在教堂外,一仰頭,剛好看到教堂最頂端的那副十字架,眼光一沉,臉上的表情也是鮮有的正經。一個來自偏遠漁村的孩子,每日溫飽都成問題,還有心思信仰這西方舶來的玩意兒嗎?
“不知道。”許溫蒂答得模棱兩可。如是前世有人問她,她必是一笑置之,然而重生之後,命運的神奇遭遇卻不得不讓她對那些個光怪陸離的事情有所忌憚。於是此刻,她的答案就如同她的心,疑惑且無奈。
“我在外面等你。”歐陽聿揪了半天眉頭,往後退了兩步。教堂這種地方實在不適合他,連在門口站站都覺得心裡堵得慌。也對,相信命運在自己手中的人,他心中的信仰便是自己。
許溫蒂沒有回頭,徑直踏上了通往教堂的臺階。越向上走,唱詩班的歌聲便越是清晰,心中的猶豫也漸漸地化爲了平靜。
一身黑色裝束的許溫蒂穿梭在祈禱的人羣中並不是很顯眼,她低着頭,靜靜地走着,穿過人羣,繞到了舞臺的後面。大殿後面是一段幽靜的拱廊,拱形處有一排用彩色小玻璃鑲嵌的天窗,廊柱上有雕像,雕刻的是抱着聖嬰耶穌的聖母像。拱廊的盡處便是聖安娜教堂的懺悔房。
每個禮拜五的上午,潘紹磊都會等在那裡,聆聽別人來自心海的悔悟與無助。
許溫蒂不由得加快腳步,鞋跟在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一串悅耳的響聲。
吱呀!拉開木門,裡面是封閉的房間,突然有風進入,兩側壁龕裡的燭火登時暗了一暗。前世,許溫蒂都是將潘紹磊約出去,這樣冒失地來到懺悔房還是第一次。跟她想象中的幾乎一模一樣,逼仄的空間也就兩平方,房間裡有一隻不帶椅背的凳子。對着門的地方掛了一塊黑色的幕布,幕布後想必就是神的使者,敬愛的潘少瑪利亞了。
走進房間,低頭一瞧,凳子表面磨得錚亮,許溫蒂微微勾起脣角,心想潘少瑪利亞的生意還不賴嘛。
關上門,房間裡登時昏暗下來。許溫蒂猶豫了兩秒,還是坐在了椅子上。這樣密閉的空間是她前世的大忌,而今生她已換了身份,還有什麼可顧忌的呢。
“若是一個靈魂非要帶着怨念留戀人間,神父可否許她重生?”沉默片刻,許溫蒂幽幽說道。她的眼光一瞬不瞬地停留在黑幕上,看着幕布微微一動,緊接着後面傳來一聲輕輕地質疑。
“呃?”潘紹磊不該在這個時候發出動靜,但是幕布後的聲音好熟悉,熟悉到讓人忽然間心跳加速,還有她所說的話,那樣的問法,似曾相識,好像不久以前,也有個女子這般問過他:“怨念太深的靈魂死後會去哪裡?天堂還是地獄?”他的回答一字一頓:“若是她肯,若是我能,便許她重新來過,可好?”
命途難測,而今,她真的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