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樣的東西。蘇雪陽沉着目色細細地端詳了一遍,隨後翻轉手戳,將目光定格在戳面上的刻字。
“許溫蒂?許溫蒂……”眉心一蹙,蘇雪陽將她的名字喃喃地輾轉在脣齒之間。記憶緩緩打來,一個恣意明豔的女子漸漸浮現出腦海。
算起來總共見過三次,而這僅有的三次他又偏偏處於暗地之中,所以與其說是見面,不如說成他看見了許溫蒂,但是那個萬人矚目的女子卻無暇留意到僞裝在人羣中的他。
“沒錯,就是那個女魔頭的。”楚梵撇撇嘴,一伸手將蘇雪陽掌心上的手戳連帶着黑色絨布一起搶了回來。
“說來聽聽吧,你要我取的另一件在哪裡?”感覺到掌心一空,蘇雪陽微微斂了一下游走的思緒。
“如果不出意外,東西應該就在蕭老大的會館裡。”楚梵一邊緊張地將東西收進包裡,一邊警覺地瞄着艙外的動靜。這裡很安全,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在提到那個人的時候,總是讓人不經意的後脊發涼。
在看到東西時,蘇雪陽就已經猜到了八九分,與此同時,一個埋在心裡的困惑也迎刃而解,原來那丫頭潛進會館是爲了偷出許氏前任當家人的秘密信物。只是解開一個謎題的同時,不免又生出新的疑惑,那就是她偷這個東西出來做什麼?
早有耳聞,許溫蒂除了這件刻有她名字的半塊手戳之外,還有一半藏在隱秘之處,而那不曾有人見識過的另一半恰好是她名下資產改動的手信,也就是說,只有有人同時拿了兩塊手戳才能在指定的律師事務所裡辦理許溫蒂私人財產的一切手續。楚家想吞許溫蒂的財產?這個設想似乎有些牽強,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以楚家現在的地位實在沒必要落這個井,下這個石。
“怎麼樣,說說你的條件吧。”少女紅脣一彎,眼中劃過一抹與她這個年紀不大相符的狡黠與成熟。她出頭幫耿帥言做事也是情非得已。以往只有楚然,顧忌兄妹之情,面子上總會過得去,現在不同了,突然冒出一個與楚家八竿子也打不着的野丫頭,她可以忍受楚然分享繼承權,但是那個野種不可以,既然不能在家族內部打壓她,那就只好藉助別人的手了。
“那個人可不好惹,出了紕漏,我搭上去的可不止是錢,還有人命,二小姐還是別爲難我了。”蘇雪陽謙謙一笑,身子往後退了一步,對着楚梵微微頜首,似有抱歉之意,但是臉上的笑容卻帶着淡淡的不屑。別說東西早就不在蕭珏那裡,就算在,他也犯不上爲楚家赴湯蹈火。(咳咳,好像就是某人,上次也是爲了楚家的一個丫頭出手了捏……)
“你怕我給不起嗎?”楚梵仰着小臉,眯起的眼光看上去十分傲慢。
唔,他被個蠻不講理的小丫頭纏上了。蘇雪陽想笑卻又不敢太張揚,於是握起拳頭掩住脣邊的笑意:“咳咳,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辜負了二小姐的重託。”
“呵,東西你看過了,事情也知道了個大概,現在想輕易抽身出去,你覺得可能嗎?”楚梵挑着脣線,眼光輕佻地打量起對面的男子。耿帥言早就交代過她,這件事蘇雪陽一定會拒絕,沒想到果然被他一語命中。既然事先有料到,當然就不會打沒有準備的仗。
“二小姐想強人所難?”對待女人,蘇雪陽一向不客氣,尤其是看起來很有趣的女人,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將一張俊臉往前送了送。
“別人看不出,可瞞不住我,你上次去會館並不是傳的那樣看中了蕭老大的什麼稀罕東西,而是爲了去救一個人。”楚梵狡黠一笑,輕聲說道,蘇雪陽的臉湊得很近,她甚至可以在他的眼瞳中看到自己得意的笑臉。
“你威脅我。”蘇雪陽習慣性地摸了一下右耳上的白金耳釘,臉上的笑容並未因爲楚梵的話而有任何削減。歐陽聿曾跟他說過,他這個人越是心裡緊張越是不輕易在臉上表露,但是一個慣性的小動作卻是怎麼也改不掉,那就是心裡不舒服的時候,一定要去摸摸右耳朵。
“我只是忽然想起來而已。”楚梵笑眯眯地說道,笑容天真的好似孩子一般,“若不是今天跟你說了這麼多,我都忘了有些事還沒跟楚然跟大伯說呢。”
“聽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那天的事純屬以訛傳訛,我哪敢覬覦蕭老大什麼稀罕玩意兒,只是應邀赴約,說來也巧,正趕上蕭老大就手從綁匪手中救回了一個人,我一看,這不是楚家大小姐嘛,於是順個人情,幫着接回來了。”蘇雪陽輕描淡寫地說着,楚梵卻聽着聽着,蹙起了眉頭。
“啊呀,都這個時候了,蘇某不打擾二小姐補妝了。”蘇雪陽故意把聲音提高,引得遠處正在清潔船欄的兩個傭人不經意地回頭觀望。
楚梵咬住下脣,狠狠地甩出一記白眼,發呆的兩個傭人趕忙低頭,繼續裝作忙碌手裡的事情。
那一段欄杆早被擦得錚亮,蘇雪陽看在眼裡,明白於心,楚梵不過是別人的說客,或者不客氣的說,她連做了別人的炮灰可能都不知道,而那兩個傭人絕對不是乾乾淨淨的楚家人,他們十有八九就是那個慫恿楚梵的人派來的。
“你以爲我會相信你的話嗎?你跟蕭珏就是一夥的,你們綁了那個蠢丫頭想要挾楚家,呵,沒準那個蠢丫頭也跟你們是一夥的,你們合夥來害楚家,如果我大伯知道這件事的話,你們就完了!”楚梵孩子氣十足的憤怒實在讓人覺得好笑。豪門生活造就了一部分人的冷漠無情,同時也造成了另一部分人的幼稚與無知。
除了微笑,蘇雪陽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跟眼前的少女交流。同樣是年輕的年紀,一個被嬌寵到行事乖張,另一個卻諳熟世事,一點也不像同父異母的兄妹,更何況楚梵生活的環境受到的教育遠比楚翹的要先進,怎麼會出現如此天壤之別呢?
唉,他看不懂楚翹,人精歐陽聿亦是一頭霧水,眼看着,小小的漁村被他們折騰得好些天沒有正常出海了,損失多少他們都可以賠償,但是這個只付出無回報,實在讓人心有不甘,難道那個丫頭憑空地,就從一個腦癱女孩兒變成了完全適應豪門爭鬥的富家千金?
“你,你嘆什麼氣啊?”氣頭上的楚梵猛的聽到一聲嘆息,不明就裡地,臉色登時更陰沉了。從沒有人可以打斷她的話,從沒有人可以無視她的話,而這個蘇雪陽竟然就敢在她飆火的時候走神,真是讓人抓狂。
“我嘆氣了嗎?”蘇雪陽裝做一愣,眨着無辜的大眼睛反問道。
一句話好似火上澆油,什麼事先定好的勸說套路、要挾方式、逼迫手段、軟硬兼施,楚梵一下子全都拋到了腦後。
“不想跟楚家結樑子就想清楚了再拒絕,我給你三個小時,酒會上見吧,蘇先生。”楚梵提着裙子,狠叨叨地撂下幾句就往門口走。
“不用考慮了,我拒絕。”對着少女憤走的背影,蘇雪陽笑着答道。
“你……”楚梵轉回身,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船舵旁的男子。她剛纔說的不夠清楚嗎?拒絕就意味着跟楚家作對,這個男人瘋了,竟敢挑釁目前實力最強悍的楚家?
“有事瞞着長輩是不對的,既然想起來了就記得說哦。”蘇雪陽邪肆一笑,說話間與楚梵擦肩而過。
蘇雪陽一走,駕駛艙裡頓時靜了下來,沒有了說話的聲音,只有某人站在原地,忿忿的喘着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