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仇人相見
蘇慧男淺淺啜了一口蔘湯,看了一眼身旁穿着碧色妝花褙子的管事媳婦:“謝恩?”
那管事媳婦道:“是,那家人央崔婆子往咱院裡遞的話。那楊家的媳婦,此刻就帶着小女兒在西角門等着呢。說是那日被霍家撞了後,多虧您大發善心,賞了二十兩銀子。若是沒那銀子,恐要耽誤了給女兒延醫問藥。這下楊家女兒身體大好了,孃兒倆便想給您磕個頭。”
蘇慧男面上漸漸泛出一層奇異的光華。放眼滿京城,哪個大戶人家的姨娘有她威風?外頭的人來謝恩,不是謝正頭太太或者老太太,反是來跪拜她。她又啜了一口蔘湯,這纔將那小小的湯碗放下,一旁的小丫頭忙接了過來,輕輕擱在了她手邊的桌上。
蘇慧男道:“聽說那日,楊家的婦人說話不大客氣,似是將侯府和咱們府裡都怪上了,真是好生不懂事。那霍家的馬車撞人,與咱們有何相干?如今看來,或許她那日也是急了,口不擇言罷了,人還是明白事理的。”
那管事媳婦收了崔婆子的好處,此刻拐彎抹角幫着楊家說些好話,她道:“恐怕也不只是爲着謝恩。”
“怎麼說?”
“我聽說那楊家的當家男人身體不好,整日裡病歪歪的,一家子的生計全落在女人身上。他們家三個孩子都尚未成年,長房的大伯一家好吃懶做,父子兩個還是賭鬼,日子一沒着落便去打秋風。我尋思着,那楊家雖然有屋有田還做着養魚的生計,只怕日子也不見得好過。這次上門謝恩,雖說大有感謝您的意思,恐怕也有自己的小算盤。楊家一年到頭往咱們府裡供着魚蝦,真要是因爲那次霍家的馬伕莽撞就斷了財路,呵呵……想必小門小戶的,要心疼吧。”
蘇慧男略一思忖,既對自己感恩戴德,又怕斷了財路,只怕這楊家以後做事只有更盡心的。若是真的不再讓楊家送魚,自己還得另外尋一處人家。楊家送的魚蝦,這麼多年來都沒問題,猛地要換人,誰知道底下那起子奴才打什麼主意,萬一舉薦個不像樣的人家來呢?
那管事媳婦又適時遞上來幾條帕子和錦囊:“瞧我這記性,真是該打。主子您看,那母女二人還送了些帕子和錦囊來。說是分送給老太太和您的。她們是窮苦人家,沒什麼能拿出手的好物件兒,也唯有送些親手做的繡品聊表心意。”
蘇姨娘嫌“姨娘”“姨太太”的叫法不好聽,可又不能讓人稱呼一聲“太太”,是以,下頭的人只能稱她爲主子。
蘇慧男哪裡瞧得上這些東西:“行了,你們挑幾個,剩下的給老太太送去吧。”
“多謝主子。”
管事媳婦雖笑着謝了恩,心裡卻一陣叫苦。這蘇姨娘越發無法無天了,竟然叫她給老太太送下人挑剩的物件兒。真是盡顧着自己耍威風,全然不替底下人着想一二分。萬一這事情沒捂住傳了出去,蘇姨娘有老爺一力保着,自然是無事的。可她們這些下人……早知道,不如不收崔婆子那點好處,攬下這麼一樁事。
蘇慧男又道:“雖然那楊家母女明白事理,可咱們秦府規矩大,我一個姨娘,也不好真讓人家進了府裡來叩頭謝恩。說到底,我也不算個正經主子。這話傳出去,萬一給有心的人拿住做把柄,參老爺個‘寵妾滅妻’反倒不妙。這樣吧,你再拿二十兩銀子賞給那母女兩個,讓她們往後多盡心,挑最好的魚送來,就算是報恩了。磕頭就免了。”
不讓楊家母女進來,一個是進來不方便,一個是蘇慧男還瞧不上這樣的身份。她滿心想的,是和那些高門大戶的正經太太們交往。
管事媳婦忙應了:“那楊家真是交了好運,遇上主子這樣的善心人。我這就去。”
管事媳婦走後,蘇慧男這才繼續喝茶。屋裡、院裡,皆靜得聽不見一絲聲響。蘇慧男對自己管家的本事很滿意———別家正頭太太的房裡,也未見得這般規矩。想了一想,她放下手裡的茶杯,回頭問身旁一個正給她打扇子的大丫頭:“翠微,馮家的人是這時候到麼?”
叫翠微的丫頭忙道:“錯不了,說的就是這個時辰,也該到了。”
蘇慧男點點頭,起身走到榻邊,倚在榻上閉目養神。一會兒她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促成二女兒秦蓉與馮家這門親事。
楊雁回母女兩個站在角門外,閔氏拉着楊雁回的手,神情顯露出微微焦慮。
楊雁回反倒回握了一把母親的手:“娘,放心。”
其實,楊雁迴心中才是百感交集。她還是秦莞時,雖在秦家後宅生活了十五年,可卻從未見過秦家的角門是什麼樣。葛氏生前雖然待她甚好,也帶她出去交際過幾次,可她從不敢偷偷掀開簾子向外瞧,是以,連自家宅子的全貌竟也未曾瞧見過。上蒼有眼,憐她孤苦,這才又叫她重新活一遭吧?這一次,她一定要活好了,活痛快了!
不多時後,崔婆子領着一個身着碧色妝花褙子的管事媳婦從角門出來了。
崔婆子指着那管事媳婦道:“妹子,快和雁回來謝謝這位張嫂子。多虧張嫂子在蘇姨娘跟前說好話。姨娘說了,往後還讓你們家送魚,不換別人。”
閔氏和楊雁回連忙上前道謝。楊雁回一眼便認出,這位張嫂子便是蘇氏跟前頭一個得力的管事媳婦,張勇家的。能請張勇家的在蘇氏跟前說話,可見崔婆子是真心實意幫她們。
張勇家的沉着臉,拿出一個錢袋,交到閔氏手裡:“姨娘說了,你們的心意她領了,讓你們進府謝恩不合規矩。這銀子是賞你們這份孝心的,以後做事也要越發盡心盡力纔好。”
閔氏連忙又將錢袋推回:“能保住生計已是我們天大的福分了,這銀子哪裡敢收?若是張嫂子不嫌棄,這銀子您就收下吧。”
張勇家的客氣兩句,便也就收下了,臉上也和悅了幾分。心道,總算這趟差事沒虧了。
這時候,一輛馬車緩緩駛入朝陽街。張勇家的瞧見那馬車,忙喚來一個守門的小廝:“你,快去裡邊通傳,就說安國公府的人到了。記住,只往棲鳳軒那送信。”
那小廝答應一聲便去了。棲鳳軒是蘇姨娘的院子。那院子本來叫傲雪齋,是蘇姨娘住進去後,自己做主改的名字。
安國公府?楊雁回忍不住回頭去看那輛馬車。蘇姨娘竟和安國公府馮家也搭上線了?也不知這蘇慧男又想幹什麼。
張勇家的又衝閔氏道:“趕緊將你們那騾車讓一讓,別擋了安國公府的馬車!”
閔氏忙拉着楊雁回走開了。
秦府,榮錦堂內。一個頭發花白,滿身貴氣的老太太,細細瞧着手裡的兩條帕子和兩個錦囊:“倒是好東西。雖說不是一等一的好料子,但也都是絲綢錦緞做的,咱們這樣的人家用了也不失身份。尤其這繡工,真是極好的。瞧瞧這錦鯉、翠荷、松柏,竟都是栩栩如生。比咱們府裡的繡娘,還要高明出幾分。手藝難得啊!”
一旁穿着祥雲暗紋織錦花比甲,面上一團和氣的老媽媽也跟着讚道:“是啊,倒是個巧手。”
老太太羅氏忽又一聲冷笑:“那蘇氏這次倒是沒給秦府丟人,還知道打發人家幾兩銀子。到底富貴久了,不像以前,幾文錢也要摳走。如今她是嫁女兒捨得下血本,就是斂財也知道多貪點,小頭小利就不算計了,要貪就吞大頭。”
她還在想着上回蘇慧男要吞了王氏嫁妝的事。這女人,膽子是一天比一天大,要不是她及時派人請了秦明傑回來,秦家丟人可丟大了。她一把年紀了,不想陪着蘇慧男這種上不得檯面的東西丟了這張老臉。
底下的丫頭們,一個個大氣也不敢出。
只有那看着和和氣氣的老媽媽敢接了老太太這話茬:“老太太說得極是。這秦家後宅,只怕還得要您撐着。”
羅氏素喜繡工精緻的東西,又瞧了幾眼手裡的繡品,越瞧越覺着繡工高妙,針法也少見:“這戶人家倒是知足,不過拿了二十兩銀子就如此感恩戴德。人也算知道規矩,曉得不能只給府裡的妾送東西。”只可惜,她這個老太太並不想讓人和一個妾同等對待,“這些繡品就賞你們了。那孃兒倆下次再來,問問她們,接不接針線活兒。說這府裡的正經主子瞧上了她們的東西,想讓她們幫着做些活計。若是接,我便高價收了。只一樣,我要的東西,只有主子配用,以後不要亂送給旁人。”
“是。”那老媽媽知道,羅氏這是瞧上了楊家那對母女送來的繡品,竟然對這母女兩個上了心。
羅氏又問:“那邊近來有沒有再鬧出幺蛾子?”
那老媽媽低聲回道:“倒是有個笑話。自打二小姐嫁入侯府,那蘇氏便癡心妄想,還要攀高枝。她這次瞧中了安國公府馮家,想讓三小姐嫁入馮家。”
羅氏道:“馮家?安國公馮世興年逾四十,與夫人溫氏膝下空空,連一男半女都沒有。她想讓女兒給安國公做偏房側室不成?安國公素來品行端正,夫人多年無所出,他卻連個姬妾都沒有。這樣的人家,能看上秦蓉嗎?更何況老爺是個好面子的,豈肯讓女兒給人做小?她也真敢想。”
老媽媽回道:“蘇姨娘這次的心氣更高,人家是想跟馮家二房說親。二房的嫡長子尚未婚配哪。”
羅氏一怔,繼而冷笑:“鬧了半天,是打的過繼嗣子的主意。”
安國公府一脈,除了長房的安國夫人持家有道,將家業打理得極好,以至偌大一份家業卻無人承繼,那馮家二房、三房就是個花架子,內囊早已空了。若秦蓉憑着侯夫人同胞妹妹的身份,再加上一份極爲豐厚體面的嫁妝,說不定,還真能嫁到馮家二房做長媳。
安國公沒有兒女,年紀又漸漸老去,說不得就會過繼個侄子到名下。到時爲了不引起紛爭,自然是過繼二房的嫡長子,當然啦,也是過繼他最富有的侄子,那最合適不過了。若這樣還不夠打動安國公,想必蘇慧男還有後招等着。對蘇慧男而言,反正那些錢財是給了自己女兒做陪嫁,又不是給外人,簡直是無本生意。只是麼,哼哼,羅氏在心裡冷笑,高門世家最重嫡庶,馮家二房的人爲了錢,竟讓嫡長子娶個妾生的女兒回去做正頭太太,安國公樂不樂意過繼這樣的嗣子還兩說!
那老媽媽又道:“聽說馮家二房對這門親事還挺上心。蘇氏命人滿府裡喊着,三小姐正和安國公府說親。”
羅氏嗤笑:“若是馮家三房人還住在一起,她這麼喊也就罷了。可安國公府早分家了,她也好意思讓人這麼喊?也不知咱們老爺看上了這女人哪裡,這些年硬是讓她哄得團團轉。連自己的女兒給蘇氏陷害逼死了都不知道!”
老太太這話一出,屋子裡的氣氛愈發緊張起來,連那老媽媽也不敢說話了。
羅氏長嘆一口氣:“讓他們折騰去吧,只要那蘇氏別妨礙了我這老太婆頤養天年,這家裡的事,我是不想管了。”
騾車內,楊雁回拉着閔氏的手,笑嘻嘻道:“娘,聽女兒的沒錯吧?這下既沒丟了生計,還掙了二十兩銀子”她說着,又佯裝嘆氣,“哎,可惜呀,轉手就讓您給送人了。”
閔氏笑着颳了女兒鼻子一把:“瞧把你能的。你怎麼知道那蘇姨娘,不會讓咱娘倆給她磕頭?”若是真要磕這個頭,她可不幹。拼着得罪這京裡的大官,也不和女兒受這個辱。自家明明是爲了給秦家送魚纔在秦家門前不遠遭了這禍事,若還要爲了這事,向一個做妾的低頭謝恩保住生計……她這張臉還要不要了!
楊雁回狡黠地一笑:“猜的。娘,你也不用忌諱秦家衝撞女兒,只要咱們家好好的,那就比什麼都強。女兒命硬着呢,誰克誰還不一定呢。”
這世上,還有誰比她更瞭解蘇慧男麼?以蘇慧男的爲人,怎麼可能瞧得上她們這樣的人家?她纔不會“屈尊降貴”接見她們。二來也有忌諱,就算不怕外頭傳閒話,還不怕被老太太拿住這個做把柄整治她?明明是用秦家的錢做好人,好名聲倒讓她一個妾給擔了?當自己是正頭太太呢?是以,蘇慧男斷不可能真叫她們進府裡磕這個頭。而且這樣一來,蘇慧男的疑慮也就打消了,只怕還在因爲有人要給她磕頭謝恩這事洋洋得意呢。只要沒有其他變故,蘇慧男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起換人送魚的念頭了。
閔氏輕聲嗔怪道:“傻丫頭,又亂說什麼呢?”
楊雁回又道:“只可惜了娘那幾件繡品,便宜那蘇氏了。娘也忒懂得‘金屋藏嬌’了。要不是今兒於媽媽收拾屋子,我過去幫忙,還沒發現箱底壓着這許多好東西。聽於媽媽說,那都是娘繡給女兒的,想等到女兒生辰那天再拿出來。”
發現那幾塊繡品後,又聽於媽媽說這是閔氏繡的,楊雁回別提多高興了。這送繡品的事,也是她臨時起意。她沒指着蘇慧男喜歡那繡品,反倒希望能入了羅氏的眼。想扳倒蘇氏,憑楊家是不可能的。她要搭上羅氏這條線,再徐徐圖謀。
說起自己的繡品,閔氏一臉驕傲:“娘這繡工還是和你太姥姥學的。只是你太姥姥當年做繡品太多,晚年瞎了眼。她老人家臨走前,拉着我的手,非叫我答應她,以後決不能像她一樣,以賣繡品維持生計。我既答應了她老人家,也不好食言。何況自打有了你們幾個,我家裡家外的忙,也很少再繡東西了。這些精細活,常讓別人幫着做。自你受了傷後,就更沒心思碰繡活了。現下可算是又有空閒了,得空娘再給你繡塊帕子。你自己也學着點,別隻顧着玩。”
楊雁回連忙點頭:“我知道了。只是麼……我肯定不如娘繡得好。”
閔氏嘆口氣:“也沒真指望你。可是一個姑娘家,連根針都拈不動,也忒不像樣。”
母女二人一路說說笑笑間,馬車已到了一家銀樓前。趕車的王夥計回頭朝車廂內道:“太太,如意銀樓到了。”
閔氏對楊雁回道:“咱們下車吧。”
楊雁回問道:“來銀樓做什麼?”
“挑幾樣時興的首飾,好好謝謝你姨媽。這次的事,她沒少出力。要不是看她的面子,那張嫂子未必肯幫咱們。”
楊雁回便跟着閔氏進了銀樓。孃兒倆挑了一對銀鐲子,一支蟲草簪,這纔出了銀樓。
她兩個剛出來,正趕上一輛馬車朝銀樓緩緩駛來。那雙駕的豪奢馬車前,一個衣着華貴,年輕英挺的男子,騎着一匹棗紅色高頭大馬,緩步前行。馬車在銀樓前停下後,男子便也勒住繮繩,停了下來。
楊雁回認得馬上這男人,此人正是威遠候霍志賢。以前葛氏在世時,秦霍兩家便已開始議親。霍志賢那時候來過秦家做客,葛氏便想法子讓秦莞偷偷瞧過他幾眼。秦莞雖對霍志賢無甚瞭解,但看他年輕英俊,風采出衆,又是京中最年輕的侯爺,加之一心想擺脫秦家,是以,對這門親事充滿了期待。可誰知後來卻……
楊雁回忽又想到,既然這男人是霍志賢,那馬車裡的莫非是……秦芳?想到此處,她竟忘記了周遭的一切,只一眨不眨地盯着車簾子看。
果然,馬車裡下來兩個她熟悉的丫鬟。一個是崔婆子的女兒綠萍,另一個也是秦芳的貼身丫頭,紫苑。綠萍和紫苑打起簾子,扶着秦芳下了馬車。
楊雁回只覺得世事無常。做秦莞那會,她極討厭秦芳,也極討厭秦芳身邊那些個狗仗人勢對她不恭不敬的丫頭。不成想這會到和綠萍成了表姐妹。
現如今的秦芳也大不一樣了。只見她身着一襲大紅色繡百蝶穿花褙子,下着淺紫色石榴裙,頭上的鳳翅金步搖奢華氣派,通身一股富貴逼人的氣勢。與之前那個總是一身淡雅,看上去清秀可人的秦芳,簡直判若兩人。
秦芳眼含春水,擡眸望向霍志賢。霍志賢卻沒瞧她。雖然這個新娶的嬌妻明豔動人,體態風流,但霍志賢這會兒卻正瞧着剛從如意銀樓出來的楊雁回。他閱女無數,一眼瞧出這個不過十一二歲的少女是個美人胚子。這麼小的年紀,便已是眉目如畫,脣如點絳,清麗可人,站在那裡亭亭玉立,秀潔靈動如出水芙蓉,清雅動人若滴露百合。若是再過幾年,那還得了?
楊雁回對霍志賢肆意打量的目光渾然不覺。她此刻正在瞧着秦芳。往昔種種紛至沓來,秦芳的刁鑽、刻薄,像一把鋒利的刀子,時不時在她心上割幾下。
秦芳在外人面前溫柔可人、知書識禮,可在家裡呢?總是當面嘲笑她衣服穿得難看,首飾戴的不合宜,言行舉止小家子氣,最猖狂的時候,竟然嘲笑她是個沒孃的野種。她可是正經的官家嫡女,究竟誰是野種呢!秦芳甚至還說,生母和繼母,都是被她這個命硬的野種剋死的……
這個心腸歹毒的人!
秦芳順着霍志賢的目光,望向楊雁回。
看到秦芳夾雜着怒意的目光瞪過來,楊雁回這纔回過神來,驚覺自己不該這樣直勾勾盯着她瞧。
閔氏沒想到這看起來身份高貴的年輕男人,竟如此放肆的打量女兒。她忙拉過楊雁回:“雁回,咱們走吧。”
楊雁回垂下眉目,乖巧地點點頭,跟着閔氏走了。這種時候,她二人和綠萍心照不宣,誰也沒和誰說話,全當不認識,就此匆匆別過。
直到騾車再次動起來後,閔氏這才啐道:“堂堂威遠候,也不過如此。”
楊雁迴心中的恨意下去後,漸漸泛出幾分欣喜。霍志賢外表瞧着風采出衆,豈料竟在大庭廣衆之下,當着妻子的面,肆無忌憚盯着別的女孩兒瞧。嫁給這種繡花枕頭,秦芳你日後還有好日子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