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倩蓉回去後,便對秦明傑說了:“蕭夫人很是不滿,說她的親戚居然給人做妾。《 若是以後見到綠萍,她豈非要和威遠侯的小妾客氣客氣?以她的身份,這不是叫她丟人麼?她的意思是,讓楊家出面做個樣子,將綠萍從侯府贖出來。當初侯府納妾花了多少,再給了也就完了。”
秦明傑才喝過酒,滿臉通紅,腦子也不大清楚,但聽了這事,還是道:“荒唐,她以爲自己是哪個?連威遠侯娶誰做小妾,她都要管一管。”
葛倩蓉道:“蕭夫人的脾氣,全京城還有人是不曉得的麼?蕭夫人的意思是,讓我去勸勸芳姐兒,將綠萍放出來,只是楊家也需出面做個樣子。趁着年輕,還能再嫁人。我……我也就應下了。綠萍年輕輕留在侯府守活寡,確實造孽。”
秦明傑道:“那你便去跟芳兒說罷。她若是能做主,我看她巴不得趕出來幾個小的。”
葛倩蓉道:“如今老爺萬事不理,家裡家外都要我來操持。那麼多門面、鋪子、莊子,家裡下人又多,全是我在管,兩個孩子我也要看着,我哪裡有時間去和芳兒說這個?況且,我又不是她的親孃。要說這個,還是要老爺去才合適。”
秦明傑道:“荒唐。哪有老丈人插手女婿房裡事的。便是女婿要納妾,芳兒很不願意,我還要規勸着些呢,何況是趕出去人家的小妾。”
“也說不上是趕出去。只是將她放出去。霍志賢是什麼樣的人,咱們都清楚。只當是做善事,爲咱們這對兒女積德積福了。畢竟秦家這些年來諸事不順,說不定行些善事,會有善報呢。”
……
這一日,楊雁回又去方家看蕭桐。
蕭桐還問她道:“你確定你想得這個法子能成?我在你眼裡,有那麼大的面子麼?”
楊雁回湊近蕭桐,低聲笑道:“在太子眼裡,乾孃有這個面子就好了。”
蕭桐挑眉,渾不在意被人聽到,依舊是方纔那麼高聲,道:“在太子眼裡,我算個什麼。好端端的,你扯上太子做什麼。”
楊雁回先是驚訝,旋即便釋然了。她來了這裡幾次,總算看出點門道了。蕭桐之所以御下有方,從不擔心身邊任何一個下人出去多嘴亂說話,一則是她有眼光,會用人,也敢用人,並且,這些人的賣身契都在她手裡捏着呢。二來,她完全是將身邊的下人當做戰士來訓練的。男的女的都是,懂拳腳,守軍紀。蕭桐的話一出去,那就是軍令,蕭桐的規矩,就是軍規。而且,她這裡,沒有兵油子,都是精兵。哪有好兵胡亂往外跟人說軍中機密的?是以,別看這羣人平日裡和別人家的小廝、丫頭、媳婦子,沒什麼不同,實則骨子裡大不一樣。
不過,爲什麼蕭桐給俞謹白安排的小廝,卻是兩個那麼笨的?還給了個拖家帶口的老嬤嬤去照顧他……
楊雁回想不通這件事,也就丟開不去想了,只是道:“因爲仇無宴出事了呀,我們爺說,今上爲了查清楚這件事,派出的是錦衣衛最精銳的人馬。查了一個仇無宴,拔出蘿蔔帶着泥,指不定還能查出多少人來呢。後來仇無宴被關入了死牢,還時不時被酷刑折磨。他想活命想瘋了,又怕受刑,還指不定要攀咬多少人出來呢。”
蕭桐笑道:“俞謹白倒是什麼都不瞞你。”
楊雁回嘿嘿笑道:“有些事是我自己猜出來的,謹白也就沒瞞着我了。”
蕭桐笑意更濃:“我看他也沒膽兒瞞着你。”
楊雁回很想反駁這句話。俞謹白怎麼就沒膽兒瞞着她了?至少他到現在都裝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裝得還那麼像,簡直是將她當成了個傻子。但是想想,現在也不是說這個時候,她便又接着方纔的話頭,道:“太子現在處境比之前差了很多。只是聖上還沒捨得將這個最寵愛的兒子如何呢。所以,他表面上看着還是很風光。不過,想來太子這次定會損兵折將的。爲了繼續鞏固地位,太子殿下一定會拉攏乾爹乾孃的。”甚至極有可能爲了抓住機會,便連威遠侯要不要放小妾出府這樣的“小事”都會管一管的。只要秦太太勸動了秦明傑,讓秦明傑勸說霍家放人出來,說不定,太子真的會勸霍志賢放人的。
現在全京城的高門貴胄,都已曉得蕭桐很不滿霍志賢有綠萍這麼個小妾了,事情應該也可以傳到太子耳朵裡去的。
蕭桐笑道:“將寶全押在我的面子上,似乎還不夠。”
楊雁回笑道:“媳婦兒自然還有其他招。”
“什麼招?”
楊雁回道:“這京中有幾家說書先生說過《青女離魂》,他們都是通過邢老先生向我打過招呼的,我也去捧場聽過。如今人人都知道我的寫話本的,我總是寫話本來散步消息,也挺難看不是?這一回,我請了兩個說書先生,來幫我散步些消息。”
……
不幾日,威遠侯霍志賢當初不顧家中丫頭意願,在丫頭已恢復自由身,並與他人定親後,卻將其強佔的事,便在命中傳得沸沸揚揚了。衆人一傳十十傳百,將這事說得繪聲繪色,有些人還能講出好些細節來,彷彿他們都當場看着一般。
連綠萍給霍志賢做妾不久便失寵,時常遭到霍志賢和秦夫人的虐待這樣的話,都有人傳。
閔氏入京時,聽了這些流言,回來便對女兒道:“定是你在背後搗鬼。也虧得那些說書先生敢幫你。”
楊雁回道:“我找的這兩位,不似邢老先生那麼謹慎小心,人家覺得不會有人查到最初是他們往外傳的這些事,再說,有我做靠山,也不必怕什麼霍志賢。”當然啦,其實他們還是覺得,她背後有蕭桐和方天德做靠山哪!跟方氏夫婦比,霍志賢不就是個沒落勳戚麼。上回《滿堂嬌》讓霍志賢丟了人,這一回,就再讓霍家顏面掃地一次好了。
閔氏終是笑道:“只盼着你想的這法子能有用罷。”
很快,秦太太那邊又傳來消息,秦明傑這些日子已被說動,去了霍家,勸說女兒女婿,將綠萍放出府去,免得在這種時候,招來彈劾。
楊雁回得了葛倩蓉送來的消息,心說,太子除了想在蕭夫人面前賣好,這時候定然也不想手底下的人再有什麼麻煩的,估計太子也會暗中施壓的。她便對閔氏道:“娘,時機差不多了。霍家現在只怕也當綠萍是個燙手山芋。直接送出府,正好坐實了爛名聲。否則爲何這時候急着將姨娘攆出去?若不讓綠萍出府,他們也沒這個膽子。娘和姨媽這時候,正好出面要人。霍家也好就坡下驢。”
……
綠萍從霍家大門出來的那一刻,身邊一個丫頭也沒帶着。她如今只想徹徹底底與這家人斷了聯繫。不過霍家還是做足了面子的,讓她打扮的一身光鮮,還派了幾個小廝和粗使婆子,擡了好些箱籠出來。總不能讓沒犯過錯,又伺候了霍志賢夫婦幾年的小妾,光身出門。
閔氏、楊雁回和崔姨媽都等在外頭。見到綠萍出來,齊齊迎了上去。待進了馬車後,崔姨媽和綠萍便抱頭痛哭起來。爲了讓綠萍出來,崔姨媽幾乎丟了一條命。綠萍這些日子在霍家等消息,也是心驚膽戰,生怕楊雁回的計劃有個閃失。
閔氏連忙從旁勸道:“孩子遭了幾年罪纔出來,正該高興纔是,怎麼反倒哭呢。”
綠萍這才抹了一把眼淚,道:“姨媽說的是,不哭了。”她又對楊雁回道,“我這次真是遇上了貴人。有你這個從四品的官太太幫忙,又有秦太太和蕭夫人幫忙,我還不知道怎麼謝你們呢。”
楊雁回道:“救姐姐出來,都是我應當做的,說謝就見外了。倒是蕭夫人和秦太太,姐姐才真該去謝謝呢。”
綠萍點頭道:“那是自然的。”
……
綠萍回了崔姨媽的住處,將箱籠包袱都收拾妥當後,便備下了大禮,讓楊雁回分別帶去給了葛倩蓉和蕭桐。她如今不大方便直接和這兩個人見面。
葛倩蓉倒也說話算話。秦芳這回這麼配合,在霍家也使了不少力氣,勸霍志賢放旅行出府,她自然也賣力勸說秦明傑,解除秦菁的禁足。這於如今的葛倩蓉而言,不是什麼難事。秦明傑如今過分頹唐,早早衰老。往常他看起來比真實的年紀要年輕十歲,如今是要蒼老十歲。連帶着治家的事,也都丟給葛倩蓉了。葛倩蓉既開了口,他便也同意了。
過了不久,葛倩蓉又尋機勸說秦明傑,讓秦菁出去單過吧。說她算過了,秦菁這樣和離過的女人,又是那樣的八字,會防了她的一雙兒女。秦明傑也不耐煩理,只說,讓秦菁離開秦家大宅也好,他還眼不見心不煩了。只是爲了不讓這個女兒鬧出更多的醜事來,需得給她安排幾個得力的老嬤嬤看着些。葛倩蓉自然也應了。秦菁便趁着有一日,秦明傑又酩酊大醉之際,擡了嫁妝,回到了自己的宅子裡。
……
得知秦菁從秦家出來了,楊雁回總算長出一口氣———綠萍這件事,算是徹底解決了。
忙完了別人的事,楊雁回覺得自己已經閒了太久。她可不想荒廢自己的事情,便決定再寫新話本。寫本兒之前,她照舊先跟東福書坊打了聲招呼。誰知這一聯繫她才知道,東福書坊如今的生意,都是幾個掌櫃在商量着處理。邢家三兄弟,俱都帶着女兒回老家奔喪去了。
楊雁回聽得這話,不由一驚:“莫非是邢老先生……”
“是邢老太太過世了。”
楊雁回雖然沒見過邢老太太,但想想邢老先生的老伴兒過世了,還是怪不舒服的,便怏怏不樂的回去了。
恰逢楊鶯來看她,正趕上她回來。楊雁回看到楊鶯來了,臉上這才露出幾分笑意來。楊鶯卻是滿面愁容,還對楊雁回道:“以前,焦大哥也去過貴西,從來沒走過這麼長時間。這次怎麼走了這麼久?而且……我聽說……哦,是鏢局裡其他鏢師的娘子告訴我的。說她們的相公都已經回來了,再過不了幾日,也該到家了。怎麼焦大哥和兩位哥哥還不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