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謹白的造訪,自然受到了他岳丈和岳母的大力歡迎。閔氏簡直恨不能將家裡所有的好酒好菜都擺出來招待。
俞謹白對酒菜倒是沒什麼興趣,他其實只想看看雁回。偏小丫頭知道他來了,反而躲得遠遠的,絕不肯出房門一步。
俞謹白覺得,這大康朝的規矩也太多太繁瑣了些。憑什麼他不能隨意和自己喜歡的姑娘見面,哪怕這姑娘已經是他的未婚妻了?!
真是太痛苦了!
還有這個楊雁回,真是太狠心了。她又不是沒和他單獨會面過,還不止一次呀。怎麼他來了,她就偏偏要躲起來?分明就是還在故意跟他合氣呀!
俞謹白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吃虧了。
畢竟有句話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他來楊家這一趟,居然不能見到未婚妻,那簡直是一日不見,如隔三十秋。
一直到了不得不離開楊家,俞謹白都沒能見到楊雁回一片衣角。
俞謹白客客氣氣的告辭離去了,但其實很生氣!!
楊鴻看着妹妹,搖頭嘆氣:“你說你是圖什麼?”
楊雁回道:“就該讓他也嚐嚐這種滋味。”
楊鴻覺得這真是個蠢招,道:“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你說你這是圖什麼?難道你不想見俞謹白?”
楊雁回卻道:“莫非我能直接去廳裡見他麼?”
楊鴻道:“那會兒娘明明讓他去後頭瞧咱家後頭院子裡的一株梅花去了。又叫你去後頭看看那羣小鴨子,你怎麼不去?”真是浪費了娘處心積慮給她們兩個製造的獨處機會。
楊雁回裝傻道:“我纔不去,鴨子有什麼好看?”
……
俞謹白回去後,只得重新數着日子過。一直到出了正月,蕭桐復又上了楊家的們,給兩個孩子正式定親,婚期定在四月。
楊雁回覺得,俞謹白和小子,真能遇見貴人。聽說他在遼東時,先是得到郭總兵的賞識。回京後,也是郭總兵將他引薦給蕭桐夫婦的。緊接着,這小子就得了蕭桐的青眼,被蕭夫人收爲義子。連親事,都是蕭夫人給他做主。當然了,也沒少了張老先生。到後來,張老先生也出過幾次頭。
張老先生對楊雁回倒是極滿意的,後來私底下還對俞謹白道:“這位楊姑娘心腸好,你不在以後,來咱們育嬰堂好幾次。每次都帶了吃的穿的。”
俞謹白:“……”其實俞謹白也覺得楊雁迴心腸很不錯。他們初次相識那日,楊雁回就因爲他是個孤兒,便不忍心追究他偷魚的事了。但是他覺得,張老先生得出楊雁迴心腸好的依據給弄錯了。楊雁回去育嬰堂,其實有很大一部分私心是爲了看看俞謹白有沒有消息了。這麼一想,俞謹白覺得張老先生的依據雖然錯了,結論卻非常的正確——楊雁回真是個再好不過的姑娘了。
至於楊家那邊,在年前蕭夫人爲兩個孩子說親後,便開始着手給楊雁回準備嫁妝了。
各種上好的布料,又是請了莊大娘、焦大娘一起來,幾個人一起動手做的新被子,錫器、金銀首飾,全套的傢俱,樣樣都準備的很齊整。
閔氏給女兒準備的壓箱底銀子是二千兩。還表示,以後花浴堂的分紅,楊雁回必須自己收着。
楊雁回說,只要她出嫁後,帶了了人去花浴堂,娘不收她的錢就好了,花浴堂那地方,她不想管,只是偶爾有興致了,想過去玩玩而已。一邊又慶幸,俞謹白住的那所宅子,距離青梅村不遠。無論是回孃家,還是去花浴堂,都極方便的。
閔氏倒不這麼想。她還覺得自己委屈了女兒了。到了關鍵時刻,她才發現,家裡的底子看着厚實,但還是要顧及兩個兒子以後的婚事和在官場上所需要打點的花費。能給女兒的,並沒有她想象得那麼多。
楊雁回倒是覺得這些也不少了,還道:“那些布料,我做一輩子衣裳穿也儘夠了。光被子都準備了三十多牀。我哪裡蓋得了那麼多?繡鞋給我做了也有六十雙。我一天穿一雙,兩個月都不帶重樣的。我自己的潤筆攢了好些,娘又陪送我二千兩壓箱銀子。這二千兩銀子,單在京中買兩進的宅子,也夠買好幾座了。真的夠了。我又不是不能掙錢。”
閔氏聽的哭笑不得:“哪有你這樣的,嫌家裡給你備的嫁妝多。”
楊雁回笑:“往後大哥二哥進了官場,用錢的地方多着哩。娘就不用指望他兩個做貪官了,只等着往裡頭填銀子吧。”
不巧這話卻被正走到門外的楊鶴聽到。楊鶴老大不高興了,一腳邁進來,道:“你就這麼小看你哥?”
楊雁回忙討好的笑:“是太看得起兩位哥哥了。就知道兩個哥哥將來若是去做官,絕不是貪污受賄的主兒。”
其實想想要離開這個家,要離開爹孃和兩個哥哥,楊雁迴心裡還是怪怪的,很不舒服。越是臨近四月,她心裡便越覺得焦慮、緊張、不舒服。心說,婚期也定得也太急了些。蕭夫人怎麼定得這麼急?倒和俞謹白真像是母子了,婚期都定得這麼隨俞謹白的意。至於要做新娘子的歡喜,她早不知道丟哪裡去了。
閔氏偶爾也會流露出不捨的目光和神色來,但也都很好的控制住了。
女兒要出嫁,對楊家來說,既是一樁大喜事,卻也摻雜了即將離別的淡淡愁情。想想以後,女兒便是俞家的人了。楊家人也唯有在人後,偶爾嘆口氣。
隨着婚期漸漸臨近,楊雁回是越發不捨。
婚前一日,閔舅舅一家都來給楊雁回添妝。年前纔出嫁的閔表姐,也來給她添妝。莊秀雲出手很大方,送來一套赤金頭面。葛倩蓉着崔姨媽送來一盆珊瑚盆景,兩袋金錁子。崔姨媽添妝的是一對嵌寶金釧。綠萍也使人送來一對翡翠鐲子,一對翡翠如意,一副鴿子血耳環,一對祖母綠戒指。楊鶯沒這麼有錢,但送來的東西,甚是精緻,一看便是巧手之人自己做的。是她自己以青藤編織的屏風。
要論手巧,自然是楊鶯的。
要論貴重,自然還要屬綠萍送來的貴重。楊雁迴心裡真是百感交集。
楊雁回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但卻成親最早。如今她還沒有嫂嫂,好在兩個哥哥都很上心,自然也要表示一番。楊鴻不知從哪淘來了幾方徽墨,楊鶴送的是墨煙凍和兩個紫銅香爐。閔氏雖不曾短了兩個兒子如今的花用,但兄弟兩個日常應酬開銷比往年不知大了多少,又沒成親,閔氏也不會給很多。是以,他兩個錢不多,拿出這些來,也算是十分盡心了。
楊雁回左瞧右看了一回後,頗受感動。
秋吟如今很能體會小姐的心思。
她是楊雁回唯一的陪嫁丫頭。本來閔氏說要多買幾個下人,跟着陪過去,專伺候楊雁回。楊雁回如今卻早已不習慣丫頭、媳婦子一大堆都圍在身邊的生活了,便沒要了,仍舊是隻要秋吟跟了過來。就算閔氏要買,也只管給她自己挑便是。畢竟秋吟雖說是楊雁回的丫鬟,但也不是沒有服侍老爺太太。秋吟一走,家裡伺候的人手肯定又要不夠了。閔氏因想着兩個兒子如今也該跟上小廝了,便沒再幫女兒買丫頭,只管給兩個兒子一人買了一個清俊小廝,另又買了兩個丫頭在家伺候。
反正秋吟是必須要離開楊家,跟着小姐走的。不然閔氏也怕給女兒換了丫頭,女兒會不習慣。想想要離開生活了這麼多年的地方,秋吟便很理解楊雁回的焦慮不安。
只是,再怎麼焦慮不安,成親的大喜日子,還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