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靜怡擡起頭,看着莊老太君,臉上一片平靜,並沒有因爲莊老太君的怒氣而有絲毫的退縮:“回祖母的話,原本就是我的錯,不幹秋香的事,秋香認錯也不過是想替我認罪而已,這是她身爲丫鬟的一點忠心,無可厚非,但我身爲主子,哪裡能讓丫鬟替我揹負罪名?今日我若是讓秋香替我背了這個罪名,傳了出去,豈不是冷了淑麗院上下所有人的心?以後若是在有事,還有哪一個肯替孫女兒盡心?祖母以爲我說的話,可有道理?”
莊老太君看向莊靜怡的眸光陡然一深,心中對莊靜怡的這番話深以爲然,可是臉上的笑意卻越發的冰冷了:“你倒是算計的明白。”
“回祖母,孫女兒這不叫算計,只是將心比心罷了。”莊靜怡毫不迴避莊老太君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莊老太君,眼中全都是堅毅,“請祖母饒恕秋香,所有的一切,全都有孫女兒承擔。”
“你以爲我不會罰你?”
“不,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孫女兒既然犯了錯,自當該罰,孫女兒並沒有想過僥倖。”
“既然如此,那就打十個板子,你可服氣?”莊老太君聲音冰冷如刀。
“我服氣。”莊靜怡連思索都不曾,立刻就應了。
“姑娘,你……”秋香猛地拉住了莊靜怡的手臂,“奴婢……”
莊靜怡伸手輕輕的拍了拍秋香的手背,笑道:“不過十板子而已,忍忍就過去了。”
或許是使板子的粗使婆子得了人的叮囑,每一次板子下去,都是實打實的,那板子打在身子,鑽心的疼,莊靜怡咬着牙,硬忍着不讓自己大聲喊出來,心中把這個惡毒至極的舊社會,罵了千萬遍。
“一,二,三……!”粗使婆子一邊揮着板子,一邊大聲的數着,震得莊靜怡的耳朵一陣陣的轟響着。
“啪,啪……”的聲音,就如敲打在秋香身上一般,跪在一邊,看着莊靜怡背上那滲出來的殷紅,早已經哭成了一團。
榮華院的婆子看着臥在條凳上的莊靜怡,眼中閃過一抹不忍,紫鵑擡頭看了看莊老太君,張了張嘴,想要開口說話,卻被紫衣攔住了。
紫鵑不解的看了紫衣一眼,紫衣沒有解釋,卻腳下一動,擋在了紫鵑的面前,很堅決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八,九,十!”終於最後一下打完,莊靜怡緊憋的一口氣終於緩了過來,擡頭看了一眼撲上來,已經哭的不成樣子的秋香,咧嘴露出一個笑容:“別哭,我,我沒事……”話還沒有說完,卻很不爭氣的暈了過去。
“姑娘!”秋香嚇得尖叫着就抱住了秋香。
“扛春凳來,擡着姑娘回自己的院子去。”莊老太君的聲音雖然依舊帶着平靜,但是熟悉她的人,卻聽出了其中帶着一絲動容,“遣人去前面,找石先生過來給姑娘看看。”
“是。”紫衣恭聲應了,轉身走了出去。
莊靜怡醒過來的時候,睜開眼睛,正好對上一臉黑沉的臉,那眼中的銳利,嚇得莊靜怡差點失聲驚叫。
“怎麼?覺得害怕?”石青志盯着莊靜怡,眼中閃過一絲嘲諷,“既然覺得害怕,逞強的時候,怎麼就不多想想。”
莊靜怡被石青志的眼中的嘲諷刺激到,雙手一撐牀榻就想要撐起身來,撕扯到背上的傷,疼的一咧嘴,眼睛不由自主的就溼潤起來,雙手一軟,整個人立刻就癱軟在牀上。
“就沒見過這麼能折騰的女人,不把自己折騰死了,就不肯罷休!”石青志嘴角的嘲諷更盛。
莊靜怡猛地握緊了雙手,怒視着石青志,罵人的話,在舌頭翻了一個滾,最後硬生生的嚥了回去,臉上努力的擠出一個笑容來:“石先生是吧,你是大夫,若沒人生病,沒人受傷,豈不是顯得你無所事事,混吃等死了?我這不是替你證明了你存在的價值嗎?”
石青志被莊靜怡說的臉色一僵,惡狠狠的瞪着莊靜怡,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忍住想要扒開這個女人腦袋看看的衝動,冷笑道:“想不到莊姑娘竟然是這麼個捨己爲人的,倒是讓我敬佩不已。”
“不必,不必。”莊靜怡用力的擰了擰眉,才把背上傳來的刺心的痛咬牙忍下去,“如果你能有好藥,讓我不疼,這纔不負你神醫的名聲。”
“你既然稱呼我一聲名醫,這神藥自然要給你的。”石青志盯着莊靜怡,那眼神彷彿要把莊靜怡深吞活剝了一般,兇巴巴的從兜裡掏了一個白瓷小瓶出來,放在牀頭上,“爲了證明我這個人存在的價值,請莊姑娘好了以後繼續折騰,萬不要就這麼結束了,讓大夫這個職業的存在失去了價值。”
莊靜怡頓時白了臉,恨不得撲上去撕爛了石青志的那張烏鴉嘴!
這人怎麼可以這麼說話?這不是在咒她嗎?!
你才折騰!你全家都折騰!!
石青志瞟了莊靜怡一眼,轉身吩咐秋香:“好生給姑娘上藥,省的姑娘以後沒有了折騰的本錢。”
“……!”莊靜怡臉色精彩的無與倫比,說不出的青紅白紫。
“先生,我家姑娘不會再拿自己的身子折騰了。”秋香終究是個實在人,接着又跟了一句,“就是姑娘還要折騰,奴婢也會攔着姑娘的。”
一邊說着,一邊一臉防備的看着石青志:“石先生,你是大夫,你應該勸勸我家姑娘纔是,怎麼能……”
石青志的臉色頓時精彩起來,而莊靜怡卻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有時候實在人的話,比聰明人的話更能刺激人心。
石青志甩了秋香一眼,黑着臉,轉身就走了出去。
“好丫頭!我要好好的賞你!”莊靜怡看着石青志那有些僵硬的背影,朝着秋香大聲的說道,然後很清晰的看見了石青志的脊背倏的挺直了,嘴角咧得更大了。
“姑娘!”秋香瞪了莊靜怡一眼,“該上藥了。”
莊靜怡點了點頭,微微的挪了挪身子,叮囑道:“輕點。”
“嗯。”秋香使勁的點了點頭,走過去,拿起白瓷瓶子,小心的替莊靜怡褪了衣服,拿了一小塊紗布,沾了一些藥水,小心翼翼的替莊靜怡擦藥,那塊紗布剛碰到莊靜怡背上傷口的時候,莊靜怡“嗷”一聲就叫了起來。
秋香被莊靜怡的叫聲嚇得手一抖,差點把手中的藥瓶的扔到地上,一臉焦急的問道:“姑娘,你,你怎麼了?”
莊靜怡的眉心已經擰成了一個結,苦着一張臉,使勁的吸着氣,用力的握緊了手心,嘴角不住的哆嗦着:“疼,真心疼!”
“姑,姑娘,奴婢,奴婢已經很,很小心了。”秋香的雙手哆嗦着,蒼白着臉,小聲的解釋着,可是那舉起的雙手,卻怎麼也不敢再落下去。
莊靜怡咬着牙齒,吃力的開口:“不,不關你的事,是,是那個可惡的男人,他,他真的是卑鄙無恥至極!”
秋香一臉的不解:“姑娘,石先生他……,你爲什麼這麼說……”
“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要整我!”這兩句話是從莊靜怡的牙齒縫裡蹦出來的!
“姑娘,石先生應該不是這樣的人。”秋香遲疑了一下,替石青志分辯道,“石先生的藥很靈的。”
對於第一句話,莊靜怡敬謝不敏,可是對於秋香的第二句話,莊靜怡卻不得不承認,石青志的這一手醫術,若是放在二十世紀,那絕對是大師級別的,比那些個什麼專家名醫都貨真價實!
“你替我上藥吧。”莊靜怡咬着牙,恨恨的看着秋香手中的藥,臉上全是說不清楚的表情。
“姑娘,這藥……”秋香對剛纔的事情,還滿是心悸,“要不……”
“沒事。”莊靜怡忙打斷了秋香的猶豫,“你不也是說,那個人臭男人的藥靈光嗎?長痛不如短痛,我忍得住。”
“那,那姑娘,我,我……”秋香還是有些猶豫,“我就……”
“你快些吧。”莊靜怡催促道,“我好不容易下了決心,你在拖延下去,我就真的失去勇氣了……”
“那,姑娘你忍着點。”秋香紅着眼睛,咬着牙,把手中的紗布再一次按在了莊靜怡的背上。
“呃……”莊靜怡雖然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但還是忍不住輕哼出聲。
魏媽媽從外面回來,站在淑麗院的院子裡,下意識的搓着手,不知道是不是該進屋子去。
在院子裡踱了一會兒,終於下定了決心,朝着莊靜怡的屋子走去,剛上了臺階,就聽見一聲悶哼,驚得魏媽媽的心,猛地顫了一下,伸出去正要撩門簾的手,猛地僵住了。
剛纔的事情,她也聽說了,當她知道莊靜怡爲了秋香挺身而出,結果自己捱了十個板子的事情,魏媽媽的心,就沒有平靜下來過。
其實魏媽媽心中也不是不後悔了,想着莊靜怡能爲秋香這麼做,若是自己沒有……,那麼下次自己便是有了什麼事,想不她也能這麼全心護着自己,可是現在……,魏媽媽突然心中沒底起來。
“好丫頭,你下手可是真夠狠的!”屋子傳來莊靜怡略帶着些虛弱的聲音。
“姑娘你自己說能忍的。”秋香輕輕的分辯了一句,“姑娘,奴婢拿衣服給姑娘換。”
莊靜怡點了點頭,忍不住又罵道:“這個可惡的人,下次萬不要犯到我的手裡,否則我定然讓他生死不能!”
“姑娘,你就少說兩句吧。”像是秋香正在給莊靜怡換衣服一般,屋子裡又傳來莊靜怡輕輕的哼聲,“所謂良藥苦口利於病,這傷藥想必也是如此,越疼的就效果越好。”
“簡直就是胡扯淡!”莊靜怡忍無可忍,說了一句粗口,“我的好姑奶奶,您老人家能不能快一些?”
“呃,好,好。”顯然是秋香加快了動作,裡面的索索聲越發的急促起來。
魏媽媽在門外越發的猶豫起來,到底是該進去,還是不該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