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是將張員外滅口,談何容易?他雖有了年紀,可成年男子的力氣,哪裡是她一個區區小女子抗衡得了的?賀紅妝咬緊牙關,不去回想屈辱的過往,心裡頭卻是把賀蓮房給恨了個十成十。當日若不是賀蓮房從中作梗,自己怎地會跟張正書這樣的窩囊廢定親?如果沒有跟張正書定親的話,也就不會有今日的奇恥大辱了!
想到方纔在房間裡被張員外任意玩弄的自己,賀紅妝便攥緊了拳頭,她微微低着頭,看起來如若帶着露珠的花朵,格外的嬌弱動人。可若是有人瞧見她的表情,便會驚奇的發現,眼前這個水般柔弱的美人兒,竟也有蛇蠍般的眼神。
徐氏藉着身子不好,並沒有幫把手,而是一直坐在一旁看着喪事進行。大徐氏呆滯地站在靈前,似乎還是不能完全相信張正書已經死去的事實。兩個姨娘與兩個庶出的小姐更是各有各的想法,秦氏不住地哭號,張員外在傷心的同時則總是瞟向賀紅妝。見她柔柔弱弱可人的模樣,跪在那兒,也不知這小身板兒受不受得住,頓時心疼起來。張家的下人所剩無幾,所以張正書所吃的藥,都是張員外親自出去採買的,而他爲了與賀紅妝相會,討賀紅妝歡心,便咬着牙將藥方裡的幾味名貴藥材換做了普通的,省下來的錢先是在外頭買了個小宅子,而後全用在給賀紅妝買胭脂水粉跟金銀首飾上頭了。可就這樣,他的手頭如今也是拮据不已,張員外雖然好色,卻也不是個蠢貨,他怎麼看不出來賀紅妝是別有目的纔跟自己私通的?只是送到嘴邊的肥肉不吃白不吃,他又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再說了,銀貨兩訖,他的確是玩了賀紅妝的身子,可賀紅妝也從他這拿了不少的好處呀!
如果說是他逼迫於她,那她每次都笑眯眯地收下他送的禮物了又是怎麼回事?
而且賀紅妝年輕貌美,又天生媚骨,在牀上的表現更是讓張員外爲之深深着迷,導致他每每看見家中的三個妻妾都覺得俗不可耐,若是可以,他真想跟賀紅妝長相廝守一輩子!
懷着這樣的想法,張員外就是死也不可能放過賀紅妝。他又擡頭瞅了過去,見對方也剛好看向自己,便露出一個自以爲瀟灑的笑,完全沒意識到對方心裡其實對自己噁心的要命。
賀紅妝要他害自己的兒子,他害了。反正所有的大夫都說兒子已是病入膏肓,藥石罔效,既是如此,又何必浪費那一大筆銀子呢?倒不如給他來尋歡作樂,他還有妻妾,兒子也不是不能生。明知道救不回,又何必去浪費力氣。再加上又有賀紅妝這樣的美人來做誘惑,張員外不被勾住纔怪。他們張家人,個個自私自利,心中最重要的永遠都只有自己,從不會爲他人考慮什麼。
想到小美人甜蜜的身子與軟糯的吳儂軟語,張員外便是一陣酥軟。他含情脈脈地看向守靈的賀紅妝,哪怕對方對自己視而不見也不惱。
張靈芝與張紫蘇姐妹倆也一直慼慼艾艾的哭着,不過心裡一點難過的感覺都沒有。嫡長兄死了,對她們而言有益無害,她們纔不會爲其傷心。尤其這位嫡長兄又是個沒出息的,終日纏綿病榻,早點死去,也早點減輕家裡的負擔。這幾個月來,她們過得可是愈發的緊巴巴了,雖然張家沒落,可以前每個月都能有十兩銀子的月錢,買點胭脂扯點布料什麼的都是可以的。現在可好,她們連月錢都沒有了!
張正書死掉,對她們兩人來說都是好事。
這場喪禮,真心爲張正書傷心的人不多,對於他的死亡表示快活的倒是不少。同時,張員外也不知道自己的小命在賀紅妝的心裡轉了一轉。由於張家唯一的男丁故去,礙於面子,徐氏也不能不照顧大徐氏這一家。雖說張家名聲不好,又與賀家斷絕往來,可她卻要爲了那仁義的名頭將這家人好好養着。當然,只是給口飯吃,再沒有多餘的。
於是張家人仍舊住在這宅子裡頭,徐氏還給買了一批新的下人,又額外留了幾千兩銀票。大徐氏面色頹唐,卻都一一接過,口中還對着徐氏一通感謝。張家的大權仍舊抓在她手裡,爲了衣食無憂,所有的張家人都得聽她的話。大徐氏不覺得自己輸了,她沒了孫子,卻還有兩個孫女!雖然大孫女名聲不好,可她還有個容貌美麗的小孫女!哪怕日後比不上賀家女,也不至於讓他們張家走入絕境!
大徐氏畢竟也是正經高門出來的千金小姐,以前是因爲有孫子,所以她並不重視孫女的存在。可如今張正書已死,她所能依恃的就只有這兩個孫女了。如果能將她們培養好,日後嫁個望族,張家的好日子便提前來臨了呀!更甚者,若是能送個孫女入宮……大徐氏覺得,張家的富貴,並不一定要藉由科考才能得到!
徐氏如今在她面前假惺惺的故作姿態,誰知道以後會不會跪下來舔她的腳呢?
日子就這麼看似平靜的過了下去,又過了一些時日,眼看快到年關,賀紅妝心裡越來越急。可越是着急她就越是冷靜。自從張正書死後,她原想立即和張員外劃清界限,可對方卻總是糾纏於她,以各式各樣的理由來威脅她,要她想法子出府私會。所以——不能再留着此人性命,否則日後張員外絕對會成爲一個巨大的威脅!可她區區一個小女子,毒藥弄不到,想僱人暗殺更是沒有渠道,她甚至都沒有一個能商量對策的人!
就在賀紅妝急得抓心撓肺之時,張員外又傳來了短訊,說想她了。賀紅妝握着手心那一張小小的字條,恨得險些將信鴿活活掐死!
……可她又能怎麼辦!
與小心肝私會,將一身邪火都發泄出去後,張員外哼着小曲兒從小院子裡悄悄溜出來,一臉的心滿意足。正準備朝自家方向走,迎面突然走來了幾個穿着粗布麻衣的高壯漢子。其中爲首的那個滿面虯髯,一瞧便是個不好相與的。張員外心裡咯噔一下,隱隱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兒,原本想着避一避讓個道兒也就是了,可對方殺氣太明顯,叫張員外想都沒想,轉身便朝來時路跑。
原本想要跑回私會的那小宅子,可無論他怎樣喊門也無人來應。張員外瞧着後頭那幾個殺氣騰騰的漢子,他們奔跑如風,追在他屁股後頭,他甚至隱隱看到了對方袖子下隱藏的斧頭與柴刀!
腿軟的張員外再也跑不動,被那爲首的虯髯大漢一腳踹倒,撞到牆上又摔在地上,好不狼狽。此刻張員外也沒了架子,涕淚縱橫的求着饒:“好漢!好漢饒命呀!你們要銀子,我保證給你們銀子,求求你們饒了我這條狗命吧!”
幾人對視一眼,冷笑幾聲,便要將斧子落下,張員外見狀,白眼一翻,竟然就那樣昏死了過去。
隨後便有一陣異味傳來。
虯髯大漢愣了一下,隨即笑罵一句:“操!這老小子真不經嚇,竟然尿褲子了!”
他身後的一個大漢也鄙視地啐了一口:“這樣的貨色也值得我們親自出手?”說着伸手抖開一條麻袋,避開張員外尿溼的褲子,利落的將人裝了進去扛在肩膀上,心裡還有點擔心自己這身衣服會不會給弄髒。誰叫先前猜拳的時候他輸了,輪到這搬人的差事……
虯髯大漢說:“好了,快走吧,待會兒小心被人給看見。”
說完,幾人腳尖點地,飛快地躍到了屋頂,幾個起伏便消失了蹤影。
門裡頭的賀紅妝聽到了張員外的呼救,卻並未開門。她素來都只顧自己,張員外遇上這攔路打秋風的,丟了性命最好,省得她再多費心。可外頭很快就安靜了下來,也不知情況到底怎樣。賀紅妝原想開門出去,後來一想,覺得很是危險,萬一那些人未走該如何?於是她重新穿上丫鬟的衣裳,打扮成來時的模樣,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番,見無甚異狀,便悄悄地從後門溜走了。
漢子們扛着肩頭那麻袋,完全不覺得重,途中甚至拋沙包一般互相拋着玩。可憐張員外剛剛清醒,就又被他們這玩法給弄暈了。
進了一座寬廣宏大的府邸,一名漢子將肩頭上的麻袋猛地扔到了地上,裡頭的張員外如同死豬般發出一聲悶哼,隨即沉寂。
虯髯漢子一拱手:“公主,屬下已將人成功帶回,還請公主發落。”
主位之上的賀蓮房微微一笑:“辛苦了,玉衡。”
“爲公主效力,何談辛苦二字?”玉衡笑嘻嘻的,他隨手扯掉臉上大片大片的鬍子,一轉身,腰間赫然出現一面印着“玄”字的黑金令牌。
相傳先帝在世時,曾成立過一支神秘的暗衛隊,便是大多數人都見過的青王麾下的青衣衛;然而世上其實還有一支世人只耳聞,未曾目睹的玄衣衛——這支玄衣衛本是先帝爲早夭的昌平公主所設,誰知道昌平公主早早夭折,所以玄衣衛對世人而言,只是傳聞,誰也不知道這支暗衛究竟存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