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女傳記 1616、以佛明志,只盼父歸 名 3G 網首發
相國寺的牌匾是由當年大頌開國皇帝頌成祖親自題寫的,自開國以來,相國寺便深受皇家器重,代代住持皆爲當世高僧,在民間非常受到尊崇。賀蓮房的父親賀勵,當初辭官歸隱,誰知皇帝不肯,卻又拗不過他,便命他在相國寺修行,以解喪妻之痛。
大雄寶殿前懸着一副對聯,地獄未空,誓不成佛;衆生度盡,方證菩提。
進了大雄寶殿,添了香油錢,上了香,賀蓮房虔誠跪於佛祖金身前,認認真真磕了三個響頭。她雙手合十,美目微合,面上看不出喜怒,但跪在那兒,便給人一種強烈的安謐祥和感。我佛慈悲,若是此番爲人,能得償所願,賀蓮房必定青燈古佛長伴一生以報答,還願之日,再爲佛祖重塑金身。心裡默唸完,又磕了三個頭。
賀茉回見長姐如此虔誠,自是不敢輕視,也學着賀蓮房的樣子磕了三個頭。賀蓮房上好香後見了,忍俊不禁,輕輕捏了把她軟嫩的小臉。賀茉回眯着一隻眼睛,樣子像足了一隻貓咪。“你先在寺院裡四處走走,我先去看下爹爹。二夫人,你能隨我一同前去嗎?”
想到那個長身玉立俊美挺拔的賀大學士,上官氏的臉不由得一紅。雖然到廟裡來穿着不能太過豔麗,但她仍然精心妝扮了,衣裳顏色雖然素淨,但料子刺繡都是上乘,行走間銀色的下襬如同波浪,非常好看。脂粉抹了薄薄一層,脣瓣特意抿紅,整個人看上去都要比平日嬌媚幾分。她本是妾,沒有資格親自過來的,老夫人一心想將她扶正,這才讓她隨着賀蓮房一同前來,但上官氏之前想過很多方法,想要和賀蓮房一起去見老爺,怎麼也沒想到賀蓮房居然會主動邀她一起!頓時心下高興萬分,面上卻做遲疑之色:“這樣……好嗎?”
“若是二夫人不方便,蓮兒自己去也是可以的,只是要麻煩您幫蓮兒照料下回兒,莫讓她闖什麼禍纔好。”
一聽賀蓮房沒再堅持自己陪同,上官氏登時急了:“大小姐這說的什麼話,咱們是一同來的,有什麼不方便的?再說了,怎麼能讓大小姐一個人去見老爺呢?雖說這裡是相國寺,但人這麼多,萬一走散了可如何是好?”說完回頭叮囑自己身邊的齊媽媽道,“你照料好三位小姐,我去去就來,若是小姐們出了什麼岔子,我可唯你是問!”
剛從鄉下奔喪回來的齊媽媽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賀蓮房,頗爲忐忑。她是上官氏的貼身媽媽,上一世可沒少給上官氏出謀劃策。先前她家中婆母病逝,特意告了假回去,是以賀蓮房出佛堂她也並不知曉。昨日匆匆回來,賀蘭潛就中了毒,今兒一早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就隨着上官氏到相國寺來了。如今一看這位大小姐,和印象中無甚不同,卻又隱隱覺得哪兒不一樣,偏偏說不上來。“是,老奴記下了。”
因爲是當今聖上特意交代的,所以賀勵並沒有和尚們住在相同的院落裡,而是自己單獨有個小院子。小和尚知道她們是來找人,穿過院子將她們帶到賀勵的廂房門前,雙手合十說了句阿彌陀佛便告退了,只剩下賀蓮房和上官氏二人站在門口。
輕輕叩門,裡頭傳來低沉平靜的聲音詢問:“門外何人?”
“爹爹,是我,蓮兒。”賀蓮房將手覆到門板上,輕聲回答。
裡頭沉寂了好一會兒,才又問:“所爲何事?”
上官氏從乍一聽到賀勵的聲音便十分激動,她絞扭着帕子,想說話又不敢,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蓮兒,老爺他……”
“女兒潛心禮佛三年,有些問題不大明白,特地來請教爹爹,以期能夠共同探討佛理。”
賀勵很顯然是沒想到她會是這麼個回答,沉默了片刻,廂房的門便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他一如賀蓮房記憶中那麼俊秀挺拔,溫文儒雅,只是鬢邊多了許多白髮,再也不是當年孃親活着的時候那樣意氣風發了。此刻他看着她,眼神慈愛溫柔,還是記憶中的父親,只是……賀蓮房垂下眼,看了一眼上官氏:“二夫人,可否麻煩你在這裡稍等片刻,讓我與爹爹說幾句話?”
在賀勵面前,上官氏只怕自己不夠端莊不夠大方,對嫡出的子女不夠好,哪裡會拒絕?忙道:“不麻煩不麻煩,我便在這院子四處看看,你們父女多年未見,應好好聊聊。”
賀蓮房對她感激一笑,踏入賀勵的廂房。房子擺設十分簡單、乾淨、整潔。案几上放着厚厚一摞經書,一支軟毫筆擱在硯臺上,宣紙墨跡還新,想來賀勵方纔正在寫字。
父女倆在桌旁坐定,賀勵注視着賀蓮房,女兒長大了,出落的愈發美貌的同時,和亡妻也越來越像了。“怎地突然想來和爹爹探討佛理了?”
賀蓮房不答反問:“蓮兒跪坐佛祖身前,曾有不解,假使千百劫,所作業不亡,因緣會聚時,果報還自受。不知爹爹可否爲蓮兒解惑,此句何意?”
賀勵稍稍沉吟一下,便道:“此句出自《大寶積經》,意思是講,無論過了多久,善業惡業都不會隨着時間的流逝而消亡,善惡爲因,得機,便會感受到善惡果報。”
“如是我聞,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那麼,若是後悔慚愧,是否便可消業?若是待業往生,到達極樂淨土,這惡業是否便會隨之消弭?”這其實算是詭辯了,因爲佛家的空觀和果報看似頗爲矛盾,但其實卻是相輔相成,焦孟不離。
“這……”
“是日已過,命亦隨減,如少水魚,斯有何樂?當勤精進,如救頭然,但念無償,慎勿放逸。爹爹在相國寺三年,可有參透?”
賀勵無言以對。這三年來,他日夜沉浸在喪妻之痛中,吃齋唸佛根本無法慰藉他的傷痛。賀蓮房口中所說佛語,他雖明白其意,卻根本做不到。
“若是惡業不消,便是報應不爽。苦樂之地,身自當之,無有代者。爹爹還不能明白嗎?”她已經說得十分之委婉了。惡業既然無法消除,那逝去之人便無法回來,已有的傷痛更是無法忘懷。但是,人活着一天,便要努力一天。活着,但不僅僅只是活着。那樣的話,人與草木又有何分別?賀蓮房上一世是真心向佛,對佛經可謂鑽研甚深,可她忘了,若是無法保護所愛之人,便是自身成佛,又有什麼樂趣?“衆生矇昧,纔有佛。佛之涅槃,纔有警示。但念無常,慎勿放逸。爹爹不僅僅只是爹爹,還爲民,爲臣,爲人子,爲人父。”
若非她以佛理相說,怕是爹爹根本就不打算見她的。上一世也是如此,他終其一生,都因爲喪妻而鬱鬱寡歡,待在相國寺,什麼都不顧。便是弟妹橫死,也不曾出現過。所以賀蓮房對父親是有怨的,若真是說起來,她和父親是一起辜負了年幼的弟妹。如今再世爲人,她想和父親並肩,爲弟妹遮擋風雨,讓他們一世無憂。
見賀勵神色鬆動,賀蓮房知道他心中仍在猶豫。便起身,盈盈下拜:“若是爹爹不棄,便陪蓮兒出去走走可好?”
她是賀勵的掌上明珠,他如何捨得拒絕?
於是父女倆走出廂房,正在院子中等待的上官氏見了,連忙湊上前來行禮:“見過老爺。”
當初是徐氏做主,藉着讓上官氏入府做客的名義,在賀勵的茶水中放了藥,迫使他和上官氏有了肌膚之親,從而將人納入府中爲妾。若是賀夫人不死,賀勵對上官氏心中有愧,定是溫和以待,畢竟入府爲妾並非上官氏本意。可妻子便是因此而終,他無論如何也無法給予上官氏好臉色,便只淡淡嗯了一聲。
上官氏神色落寞,父女二人權當沒有瞧見。一路行走,皆是無言。相國寺建在燕涼郊外,景色美妙宜人,香火又旺盛,來往上香祈福的人非常多。三人慢行,便走至了藏經樓。這裡雖不許香客靠近,但賀勵與住持是莫逆之交,又是承皇上的吩咐,所以他在寺內暢通無阻。
離藏經樓尚有幾步路的時候,便聽到一陣女子吵鬧聲。
“你這個小賤人跟你大姐一樣討人厭!什麼叫這裡我們來不得?!不過是個寺廟而已,我們添了香油錢,如何來不得?你算是什麼東西,還真當自己是二姐了,敢管我們姐妹倆的閒事兒?實話告訴你,我跟紅妝可沒把你當姐妹!”語氣盛氣凌人,正是驕縱任性的賀綠意。
上官氏一聽,臉色瞬間慘白!她小心地瞟了賀勵一眼,若不是他在,她早衝過去制止了!可自己若是那麼做了,老爺一定會自己印象變壞的!她從來都是端莊的名門淑女,可不想在他心裡毀了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