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弟弟在家排行老三, 人人都叫他一聲葉三公子,生性頑劣,妾室所出, 處處落不到好。
我原本以爲只是個意外邂逅, 算不得什麼大事, 便也由着她。誰想她隔日竟敢大半夜與明啓私會!
反了她!
我那時氣昏了頭, 沒下拜帖, 就直接到將軍府攔她,跟旭風商量好暗殺計劃,也因此不得不提前施行, 原想假意中毒也無甚關係,叫我吃什麼, 我醒過來便是, 也不會爲難將軍府。
偏沈澤是個頭昏的!竟叫她去神龍山拿什麼妙興決!那是她能拿到的?我師兄盤踞在神龍山十餘年都沒拿到的秘籍!她沈璧有幾個三頭六臂能把我師兄打倒?即便她這一世學了幾招像模像樣的, 攤着我師兄的幻術,她也跳不起來!
我顧念沈澤年事高, 輕重不分,也不計較,自己親自奔赴神龍山去找她,她果然被曾醒的幻境森林困住,瞧着她環着膝蓋坐在石間, 可憐巴巴像只落水狗, 虧得我幻出螢火蟲才把她領出去, 事後接到阿姐消息, 說錦溪遇到了麻煩, 這纔不得不回去料理家事,再折返回來的時候, 卻見她渾身溼淋淋地倒在叢林裡,想必與曾醒打了一場惡戰,見她腰間獸皮羊皮卷,我猜到她着實辦到了,心疼她這般不顧性命,爲家族奔波,是我不周全,饒了大個圈子,反而折騰了她。
爲了彌補,我教她學妙興決,渡她功法,保她氣脈順行,循序漸進地成長,她跟家中二孃鬥法,我便助他一臂之力,她要奪走免死金牌救她兄弟,我也幫她除盡障礙,那天,她問我在孔明燈上寫了什麼,她哪裡知道,我寫字極醜,但這句“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是寫了無數遍,字樣也是極端正的,老天識趣,也看得出我妙筆丹心,一片赤誠。
她要的,我統統助她,就一件,我便怎麼都不能答應。
她對明啓似有幾分共患難的情誼,可明啓不這麼想,我也是男人,我知道明啓對她起了念想,可她心軟,次次不肯見他頹敗,都要去過問一二,這哪裡是明啓能承受的,只道是捨不得他,不肯讓他獨自傷痛,越是這樣,越是讓明啓泥足深陷。
她哪裡明白,這些情誼又是我能承受的?眼看着兩人越走越近,我是氣也不是,急也不是,在她面前屢屢失態,藉着渡功的名頭,親近她,甚至強迫她,也只稀罕她多看我一眼,讓她別老接近明啓。
可她哪裡聽得進?
一次次,一回回挑戰我的底線,我便顧不上許多,厚着臉,屢次三番到沈澤面前連逼帶誘的讓沈澤把她嫁給我,即便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她不得已而爲之,不得不嫁給我,心裡再怎麼不願意,我也不理會了!
我只要沈璧!
她與我家姐姐做了交易,若救了她弟弟,便答應嫁給我的事,我哪裡不知道,只當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即便知道她不願意,可我竟捨不得推開,只希得她婚後不與別的男人糾纏,好好同我過日子!
我不敢把她逼太緊,依着她剛烈性子,定然適得其反,可後來我改了主意,見她爲了明啓拼了命也要救,爲着我那混賬弟弟,她居然肯爲他去死!
我小看了她對明啓的情誼,一直以爲只是明啓心甘情願,誰想這丫頭竟然動了真心,我把半輩子的功力都渡給了她,待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皇帝面前請求賜婚。
我被逼急了,她也被逼急了,竟找了自家妹妹做替嫁,真氣死個心急的!我拿着刀劍,哪裡是去找她討說法,她若軟聲軟氣求我告饒,肯跟我回去,我也斷不會走到現在這一步!
可瞧着她那寧死不從的模樣,想必上一世被傷得深,死活不肯走上一世的路,竟把妙興決功法退盡,說什麼也要與我劃清界限,如此剛烈,我竟然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不知道妙興決氣勁強大,若輕易廢了,勢必要遭反噬,我看她極不情願,不能強逼了她,只能由着她的性子,讓她把庶妹嫁給我做妻,可我怎能白佔了這便宜,只得把亦桃軟禁起來,可還是傳到老祖宗耳朵裡,老祖宗怒極,要以誥命夫人之尊,上書皇帝懲處沈璧。
我求也不是,不求也不是,跟老祖宗周全了大半月,還要聯合家姐收拾莊氏留下的爛攤子,那個姓莊的我早知道不是什麼好貨,暗地裡派人掀了他的老底,這才讓皇帝治了他的罪,誰想這個狡兔三窟,被押解途中落了跑,不然就爲着他對沈璧做的事,死一百次都不夠!
我兩邊忙活,想着過幾天就去看她,隔日卻聽聞有人說曾醒把沈璧身藏麒麟血的事,昭告天下,無人不來爭搶能讓人起死回生的神血,他們哪裡知道,經人血疏離,麒麟血早已不純粹,這血對將死之人有用,對已死之人是一點用都沒有。
被曾醒這麼報復,別說侯府不饒她,即便遠走江湖,也時時被人追殺,實在難平困局,我便兵行險着,以欺君之罪爲名,讓皇帝治她個欺君之罪,在賜死她的毒酒里加了一味“惜別離”,讓她假死,江湖一聽人都死了,便不會再找她麻煩,待人去茶涼,我便伺機把人從墳堆裡挖出來。
當然,我也存了幾分私心,我想把她偷偷藏起來,誰也不給看,誰也不給惦記!把她老老實實困在身邊,讓她踏踏實實跟我過日子!
過不久,有了我的孩子,她就老實了!不會再跑了。
我心裡打好算盤,今夜就要把人挖出來,把她丟到後院軟禁起來,誰也不許救她!可還是被人搶先截胡,沈璧被人搶走了,搶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我的弟弟葉明啓。
想到他二人遠走高飛,沈璧又是個心軟,若互相生出情愫也不是不可能,我便頭疼欲裂,發誓挖地三尺,也得把這對男女找出來!好生折磨才能平息我的怨憤!
旭風瞧着我氣得發狂,勸了我幾日,都不抵用,我阿姐私下通消息,說皇帝感染惡疾,想必不日便無力迴天,叫我定要支持錦溪,回朝輔政,我顧暇不及,連日連夜地找人,把老祖宗都給氣病了,阿姐也說我爲着個女人,連家人也不顧及,朝政也荒廢,是爲不忠不孝,可我又能如何,不找回那個索命的,我偏不能安生。
明啓又怎麼能知道,沈璧剛散盡功力,身體最虛弱時,若不細心調息,被妙興決反噬,性命又豈能長久?
所以我一刻也等不了。
就在我一籌莫展時,旭風收到一封密件,信件透着墨影,一看就知道是明啓的字跡,信上只有幾個字——風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