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幾日過去,京城裡是越發的炎熱了,北方樹木甚少,宅子又多建得四平八穩的,熱浪滾滾,即便清雅悄悄的拿出了帶有避暑功效的寒冰靈石,也只不過是讓念德堂稍許的涼快了一些。
就是這樣,也引得圓寧與十阿哥日日帶着他們家虎子和嫡女映秀前來避暑,她如今已經懷胎五月,正是怕熱的時候。
上書房也因爲這鬼天氣,閉了館。九阿哥閒得無事,便在家親自教導幾個孩子。十阿哥是個憊懶的,乾脆也把虎子一起給他教了。清雅瞧着好笑,他倒是放心,也不怕教出個孽障來,十阿哥把胸一橫,“嫂子,我怕什麼,九哥可是一教教壞三個呢,我家只壞一個,沒問題。”
頓時氣得圓寧往那小榻子上一躺,沒好氣的狠咬那水晶葡萄。
“九嫂,你這房裡怎麼多了個小丫頭啊,以前來可是沒有見着過。”圓寧擡了擡眼,看着正和她們家映秀玩家家酒的小女孩,好奇的問道。這孩子長得倒是白白淨淨地,瞧着也很機靈,只是九阿哥府的那幾個庶女,她都是認識的,絕對沒有這樣一個。看她身上的衣物,倒又不像是下人的孩子。
清雅看了看,那孩子正是當日的小乞兒。帶回府後,穀雨抱着她大哭了一頓,她與驚蟄是一同服侍清雅的,感情自然親厚,就算以前生了什麼嫌隙,如今人死燈滅,還有什麼可以計較的。倒是看着這個可憐的孩子,將過往的那些回憶,一下子全都勾出來了。
這孩子倒也是個伶俐的,當下便拜了穀雨做乾孃。清雅因着穀雨自梳爲婦,以後難有後嗣,正是爲她擔憂,這麼一舉兩得的事情,自然是沒有理由拒絕。
於是這小姑娘便留在了念德堂,先前裡她全身是泥,看不出長相。待清洗過後,換上了緞子衣衫,竟然與當初的驚蟄像了有八九分,讓屋裡的人嘖嘖稱奇。驚蟄還爲她取了個名兒,喚作蘇小小。
蘇小小初進府的那幾日,尚還憂心忡忡,強顏歡笑,等到知道那姚世福爲她娘報了仇,將她那負心的爹和狼心狗肺的後孃下了獄,爲她娘償命,便一心一意的跟着穀雨,那跳脫的性子便也顯露出來了,好在有穀雨的調~教,只是顯得活潑,卻不出格。
“我就盼着有個閨女呢,你又捨不得映秀,我這不只好去外頭尋了一個。”清雅說着,拿起桌上的葡萄,又往圓寧的嘴裡塞了一顆。
圓寧吃得兩腮鼓鼓地,也跟着打趣道:“你要映秀可以,要不拿你們家蛐蛐來換吧!”
蛐蛐一聽到自己的名字,連忙擡起頭來,剛欲開口,便被九阿哥一個鐵砂掌給拍了下去,“臭小子,瞧你的字寫得這麼醜,還敢打野!”
蛐蛐小嘴一癟,“阿瑪,聽說四伯帶着弘暉哥哥去暢春園避暑了,咱們家是不是沒有錢建園子,所以只能待在家裡啊!”
十阿哥一聽,來了精神,“你阿瑪怎麼會沒有銀子,他可是你皇瑪法親封的富貝勒!哈哈,逗死爺了。”
九阿哥一聽,臉黑了半截。
蛐蛐瞧着自己阿瑪臉色不好,只當戳中了他的心頭之恨,唉,在窮人面前最是說不得他窮了。想到這裡,他咬了咬牙,有些爲難的說道:“阿瑪,要不你拿我的銀子去建園子吧。就在我的牀底下,有好幾大箱子呢。”
清雅與圓寧瞧着他那捨不得的小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九阿哥沉思了片刻,說道:“蛐蛐說得也不錯,咱們暢春園的別院建了,可還一次都沒有去過呢,不若這次便一起去吧。”
十阿哥一聽,樂顛樂顛的說:“九哥,弟弟我就等着你這話兒呢。我那宅子還沒有歸置好,不若我們一家四口,不對五口,便跟着你上門去打秋風吧。”
九阿哥顯然已經習慣他這種行徑的,笑道:“少不得你的。那我先派人去佈置佈置,大家趕緊收拾些衣物,等到今兒個太陽快落山時,涼爽些,咱們便去。”
蛐蛐一聽,忙不迭的將筆一扔,便要下地。九阿哥伸出手去,扯住了他的後衣領子,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又想做什麼?”
蛐蛐歪了歪頭,驚訝的說道:“阿瑪,你不是讓我去收拾衣物,準備去避暑的莊子麼?”
“臭小子,你會收拾什麼,趕緊給爺把字寫了,不然就把你一個人留在家裡。”九阿哥說着,將蛐蛐拎回了椅子上,又看了看坐在一旁不哭不鬧不呱噪的映秀,嘆了口氣,“弟妹,還是用我家的臭小子,換你們家的映秀吧!”
蛐蛐吸了吸鼻子,映秀有什麼好的,不過是個愛哭鼻子的臭小鬼罷了,哼!
圓寧知道他是說笑,也不多說,便拉着十阿哥回去收拾行裝去了。
暢春園攏共就是那麼一塊地兒,阿哥們的別院多是建在一塊兒的,說起來也巧,四阿哥、八阿哥與九阿哥的院子倒是相鄰近的。
院子是新修葺的,走的也是九阿哥府裡一貫的華麗風,處處雕樑畫棟。九阿哥特意請了江南名家,仿照那水鄉園林建了宅子,所以倒是曲曲折折,翻過一個小橋去,又是一番意想不到的天地。
等到清雅他們進園子的時候,已經是處處燈火通明,姚世福早便領着穀雨前來清整了一番。九阿哥與清雅選了最大的紫竹院,此處甚爲清幽,竹林小徑,涼快得很。再加上又有合適孩子們住的小廂房,一家子住着甚爲的方便。
清雅看着這個院子,心裡感慨萬千,當年她曾經也在佟府裡住過這樣的四處是竹子的宅院。那時候她舉步維艱,逼不得已,使出渾身解數,才保住了自己與弟弟的性命。往事來歷歷在目,今朝卻已物是人非了。
九阿哥像是感受到了她身上的孤寂,心疼的將她擁入懷中。林子中靜悄悄的,只聽得見風吹竹葉的響動。九阿哥的身子像是一團火一樣,一下子便讓清雅感覺溫暖起來。
“別這樣,孩子們萬一尋過來了就不好了。”
九阿哥笑道:“無妨,他們正跟着老十四處逛園子呢,哪裡有這麼早回來。媳婦兒,咱們再生一個閨女可好?”
清雅轉過臉去,看着九阿哥,比起以前,他的臉成熟了許多,尤其是一雙眼睛,已經有了只有經歷過許多故事的人,纔有的深度。他神情真摯,一點都不像是作僞,顯然是極其想要一個女兒的。
清雅俏臉一紅,看着那麼乖巧的映秀和蘇小小,她又何嘗不想要一個女兒。只是自打出了敏珠那事兒之後,他們便沒有了牀弟之事,剛開始的時候,是覺得有些膈應,到後來,清雅也不好意思厚着臉皮提不是。
如今甚好,九阿哥不僅沒有納敏珠,顯然也已經對她的想法,有了共同的體悟。如今內宅已掃,二人夫妻同心,天下還有什麼難辦的事情呢?
想到這裡,清雅不由得心情舒暢起來。
“嗯。”她淺淺地應了一聲,細若蚊吟。
九阿哥聞言臉色一喜,抱着清雅轉起了圈兒。
清雅一時間觸不及防,竟然軟綿綿地便癱在了九阿哥懷中,她趕忙摟緊了他的脖子,才穩住了身子。
九阿哥將清雅放在地上,湊到她耳邊細語道,“媳婦兒,咱們今夜就生。”
清雅推了他一把,便朝那紫竹院走去,再繼續待下去,還不知道這個男人要做出什麼事情來。
紫竹院裡香氣撲鼻,顯然穀雨已經備好了晚膳,十阿哥與圓寧坐在一旁,見到清雅與九阿哥走了進來,高興的起了身,“你們去哪兒了,都等着你們吃飯呢。我們選了金魚臺的那個院子,想來水的地方,總是要涼快一些。”
“你也莫太貪涼了。有水的地方,要多加註意虎子和映秀的安全。還有那裡可能蚊蟲比較多,一會兒讓穀雨給你們準備些驅蚊的草藥。”
圓寧一聽,忙不迭的點了點頭,“還是你想得周到。”
大大的圓桌之上,已經佈滿了菜餚。
蝦仁炒青豆、涼拌肚絲、西湖醋魚、京醬肉絲……擺了一桌子,因着是夜裡,不宜多食,主食給準備的是濃濃的綠豆粥。事先已經涼過了,如今喝來正是好。
清雅滿意的衝着穀雨笑了笑,“你且自去用飯吧,這裡不用你們候着了。”
丫頭們一聽,喜滋滋的走了出去,廚房裡準備的膳食很多,也足夠他們享用的了。而且新換了個地方,還可以自己挑選屋子,多少讓人有些興奮。
正在這個時候,九阿哥的貼身近侍小豆子突然在門口稟道:“爺,四爺府的人適才來傳話,說是四福晉知道主子們來避暑,明兒中午特意在荷花池設宴,給主子們洗塵。”
九阿哥一聽,後悔得恨不得撞牆,他咋就忘記了呢,四哥一家子如今也正在暢春園避暑呢。早知道便去京郊的那個莊子,建好了那麼多年,也就去過一次。
十阿哥只是不知道那日街上發生的事情,喜滋滋的說道:“哈哈,明兒個我們準時去,讓四嫂多備些好酒好菜,兄弟們好好喝上一頓。”
小豆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這叫他怎麼回話,十爺還真是豪邁。
圓寧嗔怪的看了十阿哥一眼,對着小豆子說道:“十爺與你說笑呢,你就說我們會準時赴宴好了。”
清雅瞧出九阿哥心裡多少有些膈應,給他夾了塊蝦仁,笑道:“四嫂可比我們這些做弟妹的辛苦多了,咱們是自己出來玩兒,她倒好,幾乎帶着整個後宅的女人出來了,四哥真是豔福不淺。”
九阿哥一愣,又想到今兒個可以造小人,一下子便歡愉起來。四哥什麼,根本就不是威脅嘛。等明兒,看爺與十弟灌醉他去!
清雅倒是沒有他那樣的輕鬆,她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明兒個的宴會必然會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情發生!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