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四阿哥府裡回來,尚未歇一口氣,便見那穀雨上前稟道:“福晉,弘暲阿哥生病了。”
清雅一愣,自打給他悄悄的用過了那靈水,弘暲便日漸康健,雖然尚未胖起來,但已經比平常的孩子要結實得多了,怎麼之前都不生病,如今倒是一下子就病倒了。
“可請太醫瞧過了?爺去接蛐蛐了,現在不在府中。”
穀雨一聽,這家主不在,若是出了什麼事兒,那便是福晉的責任,越發的打起了精神。
“已經拿了府裡的帖子,請了王太醫了,說是瞧不出什麼毛病來。周格格已經哭得不成樣兒了,欲去請那青雲觀的倒是給做做法。”
清雅眯了眯眼,心中已有了計較。真是你方唱罷我登場,剛在四阿哥府裡看了一出好戲,這周格格便忍不住跳上臺來,要自導自演一出了。
“走罷,咱們且去瞧瞧,讓奶嬤嬤管好蟈蟈和元寶,別讓他們出來,這府裡亂着呢。”
周格格以前到底是個得寵的,又生了這府裡唯一的一個庶子,那住所自然是與旁的不同,便是比那郎側福晉的院子,也是不得差的。
而且她過去曾是那煙花女子,的確別有一番見識。只是這一進院子,便有了那花街柳巷之感,實在是繞得人眼花,對不起她出污泥而不染的小白蓮的稱號。
王太醫一瞧見清雅走了進來,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他眨了眨眼,九福晉喲,您可以快點把這個女人拉開麼?在下的袍子被她抹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還夾雜着脂粉氣,回去了家中惡婦非得讓在下跪算盤了。
清雅定睛一看,那周氏果然哭得相當悽慘,這弘暲還在牀上躺得好好的呢,就哭得跟喪了似的,也不怕晦氣。
“周格格,男女授受不親,別丟了九阿哥府的體面。”
周格格訕訕的縮回手去,拿出帕子抹了抹臉,“福晉,弘暲小阿哥不知道怎麼搞的,昏迷不醒了,王太醫也瞧不出什麼病來。妾擔心是不是被什麼給迷住了,便想請那道士來給做做法。還望福晉一切以小阿哥爲重。”
清雅也不理會她,直走到牀邊,看了看弘暲。
只見他面色正常,像是睡着了似的,與那常人無異。清雅悄悄地空間裡滑出一顆針,紮了扎他的手指,只見他一動也不動,竟然全然沒有了知覺。
弘暲比蟈蟈還要小上幾個月,這麼豆點大的孩子,自然是不會有如此忍耐的能力的,想來是真的失去意識了。
清雅皺了皺眉,問王太醫道:“太醫,這小阿哥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太醫瞧了周氏一眼,悄聲說道:“在下也瞧不出毛病了,這小阿哥脈象平穩,也不知道怎麼好端端的,竟然像是中了麻佛散一般。”
“穀雨,送王太醫回府。”
周氏聽了此話,竟然一動也不動,顯然並不在意是否有太醫在場。
“周格格,小阿哥生病了,本福晉也是憂心忡忡,只是你可知道大阿哥爲何被拘?那正是因爲鎮魘之術,如今京中還有哪個府裡,敢請人作法。你這是要給咱們府裡招禍麼?”清雅給弘暲掩了掩被子,扭過頭去,對周格格說道。
周格格一聽,心中大定,這福晉果然如她所料一般,不予許道士上門,不過她們早有對策。
“還望福晉能夠體諒妾的一片慈母之心。既然無法請高人作法,那還請福晉允許那高人給算上一卦,妾也是九阿哥府中之人,弘暲小阿哥也要府中庇佑,妾絕對不會做出給府裡招禍的事情。”
請道士作法是假,算卦方纔是真的吧。
清雅眯了眯眼,這周格格與完顏格格終究不是個聰明的,安安分分的在府裡待着多好,她也不是那種苛責的主母,比起一些府中經常打死發賣妾侍,刀光劍影的生活,她們要幸福多了,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
“你且記得今**說的話,萬莫聲張,不然府裡的人有樣學樣,本福晉可就不得不嚴加懲戒了。”
周格格大喜過望,沒有想到福晉竟然這麼好說話,一下子便中了她們的計。她忙不迭的點了點頭,喚來自己身邊的大丫頭,悄悄出了門子去了。
清雅搖了搖頭,那卦象她們怕是早就準備好了罷。
“待會爺回來,我會告訴他弘暲的事情的。你且好生看顧着。”
周格格此番心情大好,哪裡還能不點頭稱是。弘暲,弘暲便是她的依仗,有了弘暲,在九阿哥眼中,她便是與衆不同的!只是她的弘暲,值得更好的!想到這裡,她越發的神采奕奕,全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希望之光。
這人怎麼就沒有學聰明呢?前番她聽了雲曦的教唆,在後宅裡興風作浪,卻被郎格格與陳格格給擺了一道,到如今卻一點長進都沒有。
說起來,她如此單蠢,倒真不像是在那地方歷盡千帆的女子。
清雅擡了擡裙襬,帶着穀雨回到了念德堂。
此刻念德堂裡燈火通明,隔得老遠的便聽到蛐蛐的歡笑聲,這孩子越發的野了。不過也好,有他在,蟈蟈纔像是一個真真的孩子。
過去的清雅是怎麼都不會想到的,自己會因爲站在院子門口,聽到孩子的嬉戲聲,便會幸福得想要流淚。或許,這是隻有當過母親之後,方纔能體悟得到的吧。
九阿哥站在院裡,伸開雙臂,蛐蛐與元寶一個接一個的拽着前頭人的衣角,瘋狂的躲避。蟈蟈站在哪裡,忽地朝左邊邁了一小步,等兩個弟弟隨着一動,卻又猛的朝右邊跑過去,連平日裡最安靜的元寶,看着自己差點兒要被哥哥抓住,都興奮得尖叫起來。
清雅笑了笑,原來是在玩老鷹捉小雞,那會兒在廣州,整個府裡就只有他們幾個人,空鬧鬧的,最是適合玩耍。不過那時候元寶還小,都是她與九阿哥帶着蟈蟈和蛐蛐一塊兒玩。元寶便由穀雨抱着,在一旁瞧着直流口水。
見到清雅進來,九阿哥趕忙住了腳,喊道:“不玩了不玩了,你們額娘回來了,趕緊和她一塊兒去吃桂花酒釀蛋,如今溫度恰好。”
一聽到有吃的,孩子們也高興起來,忙不迭地下去淨手去了。
九阿哥滿意的點了點頭,孩子們雖然鬧騰,但是教養都是極好的。
“媳婦兒,怎麼瞧着你臉色不好,可是出了什麼事兒?”
“弘暲昏迷了,王太醫瞧不出什麼毛病來,他瞧這症狀看起來像是中了麻佛散,你且去瞧瞧吧。”
九阿哥眯了眯眼,王太醫絕對不是什麼信口開河之人,麻佛散那不是麻藥麼?
他嘆了口氣,說道:“那到底是我兒子,我先去瞧瞧,你帶着孩子們吃酒釀吧。你阿瑪特意讓我捎過來的。說是你當年身邊的老嬤嬤親手做的。”
清雅點了點頭,“你也別太擔心了,我去的時候,給他餵了顆解毒丹,應該是無甚妨礙的。”
九阿哥眼底有些溼潤,朝着清雅拱了拱手,也不多言,便去瞧弘暲了。
弘暲還是一動不動的躺在牀上,九阿哥捏了捏他的手,毫無反應,再搭了搭脈,卻是脈搏平穩有力,看來果然如同清雅所說的一般。
適才在念德堂裡,三個孩子都健康可愛,如今這一個卻生死未明。饒是九阿哥與他相處的時日不多,也到底斷不了那血脈聯繫。
“周氏,你就是這樣照顧本阿哥的兒子的麼?”
周格格一愣,趕忙跪倒在地,這樣的九阿哥她何曾見過,這個時候不是應該拉着她的小手,將她攏入懷中,好言好語的安慰她麼。枉費了她用了最好的香氛,最好的脂粉。
半晌周格格突然回過神來,不對,她今兒不是要邀寵的,她是要爲她的弘暲謀上更好的前程啊!
想到這裡,周格格不由得悲從中來,就是那抹了蔥的帕子,都顧不上了,兩行清淚就這樣滾滾地流了下來,“爺,妾身的確對二阿哥是掏心掏肺啊!只是妾身已經請高人算過了,他說二阿哥與妾身已經沒有了母子緣分。若是繼續留在這裡,便會一直身體虛弱,直至早夭。妾身也不想聽信那人的話,只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爲了二阿哥好,就是讓妾身去死,妾身也是甘願的。”
這天下大多數母親果然都是一心一意疼自己的孩子的,只有他的母親……
九阿哥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他本來就不想將弘暲放在周氏身邊養着,她鼠目寸光,將好好的一個兒子都給養廢了。這宮中低位份的嬪妃不得親自教養兒子,果然是有道理的。對比福晉的三個兒子,便知道,這孩子養成什麼樣兒,終歸還是要看母親的見識。
“那把弘暲記到福晉名下吧。”
周格格一愣,這……她可是要將自己的兒子送給別的女人養呢,九阿哥怎麼可以二話不說,便將他的兒子給劃出去了,還是劃給福晉,福晉已經有三個親生的兒子了,她的弘暲若是送了過去,那還不是羊入了虎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這絕對不行!
想到這裡,周氏忙不迭的開口道:“爺,這不行!”
九阿哥勾了勾嘴角,“哦,不是你說二阿哥不能留在你身邊麼,如今爺給了他一個好去處,擡了他的身份,你還有什麼不滿的?”
周氏喉頭一梗,焦急萬分,這該怎麼說?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