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只聽得身後的清雅陡然傳音入耳“向左跳”,他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是作爲在妻奴的康莊大道越走越遠的大老爺們,他還是毫不猶豫地跳了出去,他堅決地相信,清雅是絕對不會看到旁邊有堵牆,還讓他閉着眼睛撞上去的。
就在他跳開的那一瞬間,他只聽到了砰的一聲,像是有什麼重物撞擊在了地面上,他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嘿嘿,貌似弄出這等響動的人不是他。
“媳婦兒,咱們快點進屋去吧,快要凍死爺了。捂着眼睛聽曲子雖然不錯,但是這大半夜的,咿咿呀呀的,也忒晦氣了些,讓爺身上的汗毛直立。”
由於九阿哥跳開,老鷹撲食落了空的光溜溜的大姑娘,摔了個狗啃泥,此刻正躺在地上哼哼唧唧,要死不活的,一聽到九阿哥的話,差點兒一口老血就要吐了出來!
有沒有搞錯,你穿得整整齊齊,還裹着披風,就差穿襖子了,姑娘可是一絲不掛的,豈不是更冷!而且姑娘唱的可是秦淮河小調,你這個不通風月的!
還有他在說什麼,媳婦兒?
那女子打了個寒顫,皇后娘娘竟然在此,那剛纔的事情她豈不是都瞧見了?不會的,她親手伺候娘娘歇下的,暖心小公主還鬧着要娘娘給講了故事。
她越想越是心驚,趕忙裹緊了披風,跪倒在地上,哆嗦着說道:“主子,請原諒奴婢對萬歲爺的一往情深!”
清雅聽着,差點兒連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她來到大清之後,自問調~教下人,還算是得心應手,沒有想到,這個時候,身邊居然出現了個白眼狼!
若是今夜讓她得逞了,那她和九阿哥還有什麼立場,拒絕後宮進人!
這背主的奴才,和千方百計要爬牀的貴女一樣可惡。
“穀雨,讓夏滿穿好了衣服,別在養心殿門口丟人現眼。”清雅說着,牽着九阿哥的手,頭也不回的往裡頭走去。
夏滿擡頭一看,只見清雅的手一直捂着九阿哥的眼睛,她剛纔那番舉動該看的人一點都沒有看到,直到清雅鬆開手裡,九阿哥還是閉着眼,一臉嫌惡的樣子,好像她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噁心東西。
夏滿想着,兩行清淚順着臉頰,直直的流了下來。
穀雨和夏芒站在臺階上,高高地望着她,眼神裡滿是不可置信和鄙夷。穀雨將手上的衣服扔到她的頭上,說道:“穿上吧。”
而夏芒,氣憤的叉着腰,罵道:“虧得主子對我們那麼好,咱們的吃穿用度都是不比那些大門大戶的女兒家差的。如今也不把我們當做是丫頭,皇后娘娘身邊的女官,什麼人嫁不得,偏偏你想不開,做出這等背信棄義的事情。枉費主子還要我學着點你的穩重,我看就是咬人的狗不叫,你也太黑心了。”
夏滿動了動嘴脣,最終還是頹敗的低下了頭。快速的穿上了衣服。
穀雨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拍醒了還不知道發生過什麼事情的小路子,又提起擱在地下的燈籠,看着夏滿,一步一步的挪了進去。
養心殿的小花廳裡,靜悄悄的,清雅一個人坐在主座上,喝着茶,不知道在想着什麼事情。夏滿進來的那一瞬間,環視了一下週圍,發現九阿哥壓根兒就不在這裡,今天晚上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氣的表白,原來在他的眼裡,什麼都不是。
這裡除了她們一起從佟府裡出來的主僕四人,再也沒有其他外人了,小路子也被送回房歇着了。她輕輕地鬆了一口氣,主子到底給她留了最後的顏面。
從她做出這樣的事情開始,她便想着不成功,便成仁。主子從來都不是個心慈手軟的,她會怎樣死去呢?
她還記得,那時候她被夏芒拉着,說要去看新姑爺長得什麼樣子,那時候她不過還是個佟府裡尚未長開的小丫頭片子,在穀雨驚蟄的手底下做着二等丫頭,每日裡都感激不盡的覺得上天給了她一個好主子。
那是她第一見到這麼好看的人,他穿着大紅的長衫,手上戴着玉扳指,一看便是貴氣的公子哥兒,與她這樣的人有着雲泥之別。
他很愛笑,隔得老遠都能夠聽到他爽朗的笑聲;他很和氣,一點都不像那些端着的滿八旗爺們,他,便是她幼小的心中所夢寐以求的大俠。
那時候她嘴裡和夏芒一起罵着這新姑爺是個花花公子,主子還沒有進門便有了一堆女人,還與那京城第一美女鬧了個滿城風雨。可是心裡,卻暗想着,既然他是這樣的人,那麼他會不會有那麼一天,看上了她,問主子討了去?
時光荏苒,轉眼她便成了主子身邊的大丫頭,而他也成爲主子一個人的他。可是她對他的感情,卻像是表面平靜的大海,內裡波濤洶涌。
直到他當了皇帝,主子有意放她們出宮尋個好人家,她便再也忍不住了。
“看來,終究是我耽誤了你們。穀雨也是,夏滿夏芒都是。”
清雅合上了茶杯蓋兒,輕輕的開口說道。
紅泥小爐上煮着的水,汩汩作響。
夏芒瞪了夏滿一眼,委屈的說道:“主子說的是哪裡的話,別當所有人都跟她似的,眼皮子淺。”
清雅笑了笑,她總以爲若是有人要背叛她,夏芒是最有可能的。從那日在登基大典上,九阿哥將自己脖子間刻着數字的玉佩送給她,她便知道,自己身邊的人,不一定可靠。
不若,怎麼會四阿哥剛送完了玉佩,九阿哥就巴巴的送呢?
她不知道那個玉佩到底有什麼含義,可是她知道,對於胤禟而言,那壓根算不得什麼,他只不過是因爲四阿哥,心裡頭吃味罷了。
那日念德堂裡,只有她和幾個大丫頭,穀雨跟隨她多年,是萬萬可信的,那麼不是夏滿,便是夏芒。
人只要有想法,便會留下蛛絲馬跡。
今兒個午膳的時候,她便特意的說了九阿哥的行程,又試探着說要將她二人嫁出去,就等那沉不住氣的,自己浮上水面來。
她倒是沒有想到,平日裡看着文文靜靜的夏滿,竟然有這種勇氣。
“夏滿,你跟隨我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也不想爲難你,只是這宮裡頭,你是萬萬留不得了。一會兒天亮了,開了宮禁,你便收拾下東西,出宮去吧。”
夏滿一愣,她以爲自己必死無疑的。
她遲疑了片刻,問道:“主子,爺他心裡真的沒有奴婢嗎?奴婢從第一眼看到爺起,心裡頭就有了她。”
她的眼神裡帶着有些閃爍的希翼的光,想來她自己心裡頭也是知道答案的。
清雅看着她笑了笑,這種無聊的問題,她是連解釋的慾望都沒有的,若是夏滿再說下去,怕是她們主僕之間的一點情分,都要被磨沒了。
看到清雅不說話,夏滿漸漸地像是全身都沒有力氣了,癱軟在地。
清雅揮了揮手,衝着穀雨說道:“我累了,且進房休息了。你派人看好了她,我希望她明天能夠好好的出宮。”
穀雨點了點頭,即便是死,也不能死在了宮裡,平白的連累了主子。
主子向來出手大方,夏滿此番出去,若是心無貪念,也能夠好好的生活了。
她領着夏滿走了出去,嘆了口氣,“妹妹你當真是傻透了。”
夏滿悽慘的笑了笑,此時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清雅站起身來,剛欲回房,卻聽見門外的秋分稟道:“娘娘,您可歇了?太子爺與三阿哥來了。”
看來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們家的男人還真是能夠惹事的。
清雅捶了捶自己的腰背,她這肚子大得快,纔多久,就有些顯懷了。夏芒一看,剛忙拿了個靠枕,放到了主座的椅背上。清雅衝着她點了點頭,坐了下來。
“主子,我去給您拿牀小毯。”
不一會兒,果然見到蟈蟈和蛐蛐走了進來,他們的身後還站着博爾濟吉特?穆旗兒、鈕鈷祿?寶瓶和富察氏。
看來這從身份上看,最有希望成爲太子妃的三人,全都到齊了,再看那淚痕滿臉的一人,清雅心知肚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蟈蟈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清雅,行了禮,方纔開口說道:“這麼晚,打擾額娘了,只是這等事情,兒子實在是不便處理。”
清雅點了點頭,“你們先回去吧,這裡就交給我了。”
蟈蟈是一眼都不願意看到那個噁心的女人,擡腿便想走,倒是蛐蛐站着期待的看着清雅,一臉看八卦的樣子。
被清雅一瞪,方纔撓了撓頭,說道:“額娘,不需要我們作證麼?我們兩兄弟可是瞧得一清二楚呢!”
做證哪裡輪得到兩個人啊,再說就你那樣的,說的誰信啊!
“回去歇着吧,這裡的事情,不用你們瞎攪合了。出去的時候,小聲着歇,你阿瑪剛從書房回來歇下了。”
蛐蛐點了點頭,又看了看周圍,發現清雅身邊的幾個大丫頭竟然都不在,有些狐疑的搖了搖頭,他好像又聞到了八卦的氣息。
等二人走了之後,清雅蓋好了夏芒拿過來的毯子,開口說道:“好了,現在說說,是怎麼一回事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