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雅看了看蟈蟈頭上纏着的紗布,心疼不已,這元寶也忒下得手去。
不管康熙爺信沒信,她卻是知道,蟈蟈如此冷靜自持的人,便是看見了什麼姦情,也不會傻到嚷嚷出來,還給人殺人滅口的機會,這其中必然是另有隱情。
但是元寶在乾清宮裡那樣說,她這個當額孃的,也絕對不會拆臺。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怎麼還把你哥給打了?”
元寶剛欲說話,卻被蟈蟈一攔,只見他亦撩起袍子,跪倒在地,慚愧地說道:“都是兒子大意,着了那賤女人的道了。”
原來自打富察氏有孕在身之後,小夫妻倆是越發的情濃,可越是如此,蟈蟈便越發的失意。
他是修士,日後便是尋不着大道,那壽齡也比普通人要長上許多,他容顏不改,而那富察氏卻要漸漸地老去。這一家子,總要有人,承擔起這俗世的責任。
蛐蛐娶的黛玉是水木雙靈根,元寶將來要娶的綠珠原本就是個妖修。他以爲自己作爲長兄,多少是抗得住的,可是看着越發溫柔小意的富察氏,他便越害怕。
害怕失去的人,只會是那些已經得到的人。
他是個性子悶的,有什麼也只是憋在心裡,好不容易今夜富察氏要應酬那些福晉們,便想着一個人去那御花園子裡散散心。
卻不想,這一切都被那個名叫穆旗兒的女人瞧在了眼裡。
剛行至那處僻靜的林子,便傳來女人哀怨的哭聲,他心想着這還是避嫌的好,卻是沒有想到,剛一轉身,便聽到那姑娘說道:“來者可是太子爺,妾身是弘春家的福晉。因不小心扭傷了腳,不得動彈,我那小婢去了假山那頭替我尋髮簪去了,勞煩太子爺喚她一聲,讓她使人帶妾身回宴席上去。”
她這話說得合情合理,又絲毫沒有違背禮數,這黑燈瞎火的,怎麼着也不能當作沒有看見,將她一個人扔在這裡不是,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蟈蟈想着。便往那假山處行去。
卻是沒有想到,還沒有走出幾步,就感覺腳下一空。整個人都被半空懸掛了起來。
再看那穆旗兒,蹭的一下從地上跳了起來,哪裡有半點扭了腳的樣子,她拍了拍手上的雪,臉上還帶着未乾的淚痕。卻是笑得花枝亂顫。
“太子爺這樣的美人兒,穆旗兒早就想要一親芳澤了。”
蟈蟈只覺得全身的黑氣壓都壓不住,這怎麼聽着怎麼像是那山寨劫色的女大王!這穆旗兒當初選秀的時候,便沒臉沒皮的,卻是沒有想到,竟然這樣的一朵人間奇葩!
蟈蟈沒有想到的是。這姑娘奇葩的地方還在後頭。
只見她咯咯的笑着,撥亂了自己的頭髮,便開始當着他的面。脫起衣衫來,自己個在那雪地裡滾着,造成了一副春事正好的假象。
蟈蟈剛想一個風刃割斷繩索,趕緊逃離這個現場,便是再蠢鈍的人。也知道,這穆旗兒今兒便是想要將這個作爲把柄。拿捏他了。
怕是不到一會兒,十四阿哥府或者是八阿哥府的人,便要領着重要的證人來說他欲對弟媳婦圖謀不軌了。
只是那穆旗兒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那林子的大樹上,正坐着一個看好戲的少年,大哥的窘況,可不是這麼容易看到的,不知道可以憑藉這個場景,勒索他多少銀子,元寶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小算盤子,噼裡啪啦的算了一通。
他站得高,也看得遠,竟然讓他瞧見康熙爺正帶着呼啦子一羣人往這御花園裡走呢,他不知道這其中誰是。
這可是大事不妙了!
元寶一驚,四下看了看,卻見十四阿哥正好在那通往林子的岔路口焦急的等待着,想來是想在哪裡,將康熙爺單獨引過來。畢竟這等事情,若是傳開了,於他們府裡也顏面無光,可若是隻有老爺子知道太子爺德行有虧,那便是另外一檔子事情了。
這樣想着,元寶一個御劍術,便飛到了十四阿哥身後,一個手刀將他打暈了抗了過來。而另外一邊,蟈蟈也自己跳了下來,嚇壞了在一旁自導自演一場鬧劇的穆旗兒。
兩兄弟一見面,心中那個氣啊,這起子小人都算計到他們頭上來了,若是不狠狠的還回去,那豈不是愧對他們額娘這麼多年來有仇必報的教誨!
“綠珠,趕緊的,幻術幻術!”
只聽到一陣鳥鳴,那穆旗兒眼神裡的驚恐漸漸地消失,只剩下了一陣迷離。
細細的呻吟聲在這雪夜裡格外的明顯。
元寶將十四阿哥往穆旗兒身上一扔,穆旗兒便如干柴遇到了烈火,上下其手起來。
倒是元寶在一旁咳了咳,說道:“綠珠,你別看不該看的,小心長針眼兒。”
他說着轉了轉眼珠子,看了看一旁的蟈蟈,正色道:“哥哥,如今朝中,便只有八伯和十四叔領着一幫人,對阿瑪不服,專門擡槓。不管是鐵路還是學校的工程,他們都明着暗着使絆子,如今又攛掇博爾濟吉特氏叛亂。可謂是心腹大患,若不讓他們消停,阿瑪額娘如何安心退隱。”
蟈蟈抿了抿嘴脣,“你待若何?”
“光是這宮廷醜聞,頂多是要了那個女人的命,皇瑪法一定會爲了維持愛新覺羅家的臉面,讓那女人暴斃了,然後此事就被高高拿起,輕輕放下了。可若是他要謀殺太子,那便是不一樣了。皇瑪法年紀大了,最是看不得一家人親人相殘。”
蟈蟈點了點頭,正是這個理兒,十四阿哥不服氣,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康熙爺能不知道?他就是不想一家子人拔刀相向,他已經整廢了幾個兒子了,他老了,捨不得廢了十四,如果不下帖子猛藥,這事情沒完。
元寶見他同意了。也聽得康熙爺那羣人的聲音越來越近,喊道:“綠珠,施個幻術,讓大家看到我哥就快要死了呢。”
蟈蟈卻攔住了他,走到假山旁,抄起一塊大石頭,說道:“幻術終究是有破綻,皇瑪法心智堅定,若是被看出來了,反倒得不償失了。拿這個,砸頭!”
這……當真是太子不狠,江山坐不穩!
元寶也不是那扭捏的。二話不說,拿着那石頭便往蟈蟈的腦袋上砸去。想着還不忘記將那血弄了一些到十四阿哥的衣袖上。
對着綠珠說道:“你便在樹上瞧着,若是出了什麼破綻,趕緊再施展幻術彌補。我去引人來。”
說着他揉了揉眼睛,直到將兩眼都揉得紅紅的。像是要哭了似的,方纔拔腿便往康熙爺的方向跑。
“皇瑪法,太子哥哥和十四叔因爲蒙古的事情,意見相左,要尋您做個定斷呢。”說着他特意的看了人羣中的弘春一眼,卻見他脖子一縮。眼光左右搖擺,顯然是知道什麼的樣子。
康熙爺如今已經不管事了,陡然聽到這麼一個事兒。心中哪裡有不明白那樹林裡出了事的道理,便只領了樑九功,往那林子裡走去。
剛一不見了那羣人,元寶的眼淚便落了下來,強忍着哽咽。將十四阿哥殺人滅口的事情給說了一遍。
康熙爺起初不接話茬兒,待看到樹林裡的場景。方纔一個踉蹌,差點兒沒有站穩。
而元寶則撲到一旁去,探了探蟈蟈的鼻息,然後面露驚喜,喊道:“皇瑪法,哥哥還有救,嚇死元寶了。好在額娘怕我們出事,給我們每個人都戴着吊命的人蔘。”
說着從自己的脖子上掛着的小荷包裡,小心翼翼的翻出了一顆丸藥形狀的人蔘給蟈蟈塞了進去。不一會兒,蟈蟈便悶哼一聲,醒了過來。
康熙爺一瞧,他小小的一團縮在那裡,驚喜的笑着,臉上卻是掛着淚。便嘆了口氣,到底是個還沒有成家的小毛孩子。他想了想自己,身上也有那麼個荷包,裡頭裝着的,正是有幾顆千年人蔘製成的丸藥,是清雅孝敬上來的。
而樹上的綠珠也恰好解除了幻術,若是有人來了,那二人還進行得下去,那就太假了。
“你去喚弘春和你十四嬸過來,順便讓大家都散了,不要到這裡來。”
元寶點了點頭,轉過身去,勾了勾嘴角,若是康熙爺不打算處置十四叔,那是絕對不會讓他去叫弘春和十四福晉的,只會讓樑九功迅速的解決了穆旗兒,然後清理現場。
果然當過皇帝的人,最不能夠容忍的便是“弒君”,十四叔今兒個敢殺太子,明兒個他就敢殺皇上,敢殺太上皇!
再後來,便是清雅與九阿哥到乾清宮看到的事情了。
清雅聞言嘆了口氣,拍了拍蟈蟈的手,說道:“快起來罷,是阿瑪額娘苦了你了。”
蟈蟈眼眶兒一紅,站起身來,“是兒子大意了,貪心太多。”
倒是元寶縮了縮腦袋,笑道:“我當哥哥憂心什麼,嫂嫂不過是沒有靈根罷了,可是上古方子裡,還有那假靈根呢,雖然大道無望,延年益壽卻是可以的。”
蟈蟈面色一喜,又搖了搖頭,“一切自有緣法。”他的心底裡,卻委實是鬆了一口氣,原來只要想,都是可以的。
九阿哥看着兄弟倆的樣子,罵道,“要收拾你十四叔,方法多得是,你們怎麼自殘還洋洋得意了,通通給我面壁思過去!”
蟈蟈摸了摸自己腦袋上的紗布,晃了幾下身子,“阿瑪,兒子失血過多,實在是頭暈眼花,待身子好了,定來領罰。”
元寶一急,舔着臉笑道:“知我者當屬阿瑪也,阿瑪你是怎麼知道我睡覺的時候,最喜歡面着壁睡的?”
九阿哥只覺得心頭一梗,這都是什麼熊孩子啊!
清雅見着氣氛又恢復了,趕忙拉着九阿哥的手,笑道:“都折騰一夜了,讓孩子們早點歇了吧。明兒個,我還等着看我的乖媳婦兒綠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