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秀宮人頭攢動,一個個的八旗閨秀穿着精挑細選的旗裝,像是含苞待放的初荷,含蓄又婀娜。她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時不時的捂着嘴兒,低聲細語。
今年大選好人家可是當真不少,光是這皇宮之內,便有太子以及二阿哥弘璋要選嫡福晉了。萬歲爺雖說親言不納新人,可若是那出挑的恰好被看上了,中宮下懿旨也不是沒有機會的。
一臉正經的儲秀宮掌事姑姑萬珍拍了拍手掌,對着這些貴女們平靜地說道:“房間都已經準備好了,請諸位小主們入室休息。有幾點,請諸位可千萬記牢了,奴婢不管你們是何等出身,在這儲秀宮裡就要服從安排,宮禁之後不得隨意走動,不得隨意打聽上頭的事,若是有那自作聰明的,大可試試,是不是自己個斷送了自己的錦繡前程。”
秀女們心頭一凜,都按照大宮女們的指示,拿着自己的包裹,準備入房。
清雅牽着暖心,悄悄地站在大樹的背後,看着這些新進宮的年輕女孩子們。
“暖心,你喜歡哪個姐姐做你的嫂子啊?”
這一屆的秀女,出挑的當真不少。
靠着牆角站着的穿着天藍色的雙襟旗裝,插着白玉簪子,顯得有些素雅的姑娘,便是富察家李榮保的嫡次女。她看起來臉蛋兒圓圓的,頗有福氣,腰細臀肥,一看便是個好生養的,舉手投足之間,都帶着一股子沉穩的氣息。
也不知道這富察家究竟是如何教女兒的,當年四福晉爲弘暉看上的,便是他們家的嫡長女。只可惜那姑娘命苦了一些,弘暉去了之後,她守瞭望門寡,便去廟裡清修了。
而站在衆人之中,顯得有些鶴立雞羣的,穿着大紅色裙裝的姑娘,便是敏珠口裡侄女兒,博爾濟吉特的草原明珠。她的皮膚比草原上的羊奶還還細滑潔白,細細的脖子和修長有力的腿,襯托得她像是高傲的天鵝。
她抱着胸,仔細的看着衆人,像是漫不經心,卻又像在飛快的評估着什麼。在她的周圍,有着三三兩兩的蒙八旗的女子,其中也有其他的博爾濟吉特的姑娘。
可是怎麼看着,也像是衆星拱月,米粒之光對比皓月之輝。
她的確是很美,比當年的敏珠和雲曦都要更加的美。
清雅勾了勾嘴角,難怪敏珠對她如此有信心,看來這姑娘絕非善茬兒。
而這博爾濟吉特氏與富察氏都算得上是大家閨秀,那麼坐在一旁的小石頭墩子上,拿着一卷書,津津有味的看着的董鄂氏,便是溫潤的珍珠,標準的小家碧玉。
她就坐在那裡,彷彿不是在步步驚心的宮中,而是在她的閨閣之中,自有而坦然,絲毫不在乎一旁的竊竊私語。有書便有她,自成一方天地。原來這董鄂家的,也不全是那種唧唧歪歪柔柔弱弱的樣子。
坐在她對面,好奇的張望的女孩兒,卻是清雅的老熟人了,她的弟弟介福的嫡長女,曾經被弘暉撞得從馬車裡摔出來的巧真。
看得出來,因爲那次受傷,她的脾性變得有些古怪,少了幾分乖巧,倒是多了幾分暴虐之氣。清雅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與她們對比明顯的,則是庭院之中大受歡迎的鈕鈷祿氏,一大羣人圍着她,聽她說着京裡新流行的胭脂、帕子和妝面,她有一雙極其誘人的鳳眼兒,一說話,便顯得眉飛色舞,很是有親和力。
這不禁讓清雅回憶起了當年她們的那一場選秀,出挑的,也是這幾家的女兒,也有這麼一位姓鈕鈷祿的姑娘,獲得了一衆秀女的喜愛,大家稱她爲京城第一美女,是當之無愧的京師明珠。
而這位鈕鈷祿氏比之當年的雲曦,有着更爲顯赫的背景和身份。
“額娘,暖心喜歡那個看書的姐姐。額娘,額娘……”
在暖心糯糯地叫喚聲中,清雅回過神來,低下頭,順着暖心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見她指着的果然是董鄂氏。
“爲什麼呀?”
“因爲那個姐姐看的是永樂哥哥寫的話本兒。裡頭的阮香和宋子期的愛情真的是感天動地……”
清雅無語的睜大眼睛看了看那姑娘手裡的封皮,明明地寫着碩大的兩個字“女戒”嘛!暖心難不成有透視眼,能夠瞧見那裡頭寫的什麼?還有女兒啊,你才幾歲啊,就感天動地的愛情了,那長大之後,豈不是要來一出山無棱天地合?
清雅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千萬別介啊!
“姐姐明明看的是女戒,暖心怎麼知道是話本兒呢。”
暖心神秘兮兮的拽了拽清雅的衣裳,示意她低下頭來,“額娘,瞧見那女戒兩個字下頭的小花了沒有,永樂哥哥說女戒女則什麼的,就是笑話!所以這樣的書皮下的,都是話本故事……”
原來“小花”等於“笑話”!雖然清雅也不喜歡什麼女戒女則,不過董鄂姑娘你這樣大庭廣衆之下看得津津有味的,當真可以麼?
清雅咳了咳,又問暖心道:“那你還喜歡哪個姐姐啊?”
暖心又環視了衆人一眼,伸出手指了指富察家的姑娘,奶聲奶氣的說道:“綠珠肯定喜歡她。”
綠珠?這又跟綠珠那隻鳥兒扯上什麼關係了?
看着清雅一頭霧水的樣子,暖心挺了挺小胸脯,得意洋洋地說道:“額娘,難怪阿瑪說你懷了弟弟之後,就變笨了,果然如此。你看到她衣服上的花紋了沒有,都是小鳥,適才我看到牆角有隻小麻雀兒,她都上去摸了摸呢!你看,麻雀兒都喜歡她,綠珠是鸚鵡,應該差不多的吧!”
原來如此……
正在這時,諸位秀女已經按着旗籍排成隊兒,一個一個的朝着自己的房間裡走去。
四周變得有些靜悄悄地,清雅剛欲離去,便聽到那博爾濟吉特氏大聲嚷嚷道要換房間,清雅定睛一看,與她同住一屋的是董鄂氏。
而董鄂氏則倚在門上,抱着書,看着她,笑意吟吟。
博爾濟吉特氏見到她笑,越發的惱怒,高昂着脖子,對着掌事姑姑說道:“姑姑,可以替我換個屋子麼?這位董鄂姑娘文雅得很,我怕高攀不上。”
掌事姑姑看了她一眼,波瀾不驚的回道:“小主可是忘記了奴婢適才說過的話了?”
博爾濟吉特氏喉頭一梗,紅着臉兒不說話。
清雅頗有興味的看着她,這姑娘是在演戲給誰看呢?
一旁的巧真聞言挺身而出,對姑姑說道:“姑姑,不若讓我和這位博爾濟吉特妹妹同住一屋吧。”
姑姑沒有說話,站在巧真身後看着衆人的富察氏站了出來,笑道:“我便是與佟家姐姐住一屋的,若是可以的話,我便與這位博爾濟吉特姑娘換換吧。”她說着,溫柔又得體。
萬珍姑姑在宮裡多年,自然清楚這些小主之間的花花心思,也不說破,點了點頭,“不許自己個私下對換,若是有需要換的,去領了牌子登記。到時候出了什麼事兒,可別奴婢只認牌子不認人。”
這話一出,又有那零星幾個比較出挑的姑娘,上前換了房間。
清雅又看了一會兒,便拉着暖心的手,悄然離開了。
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注意到了在一旁的她。
到了養心殿,難得的看到九阿哥與蟈蟈正在下着棋,而蛐蛐在一旁吆喝着,頗爲興高采烈。
九阿哥有些惱怒的吼了他一嗓子,“觀棋不語真君子知道不?棋品真差。”這一擡頭,便瞧見了剛剛走進來的清雅,像是做了壞事被抓包似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蛐蛐是背對着門的,毫無知覺的開口說道:“阿瑪,你棋力太差了,就快被哥哥殺得片甲不留了,不如讓我上吧,我好歹也就輸几子而已。”
“輸几子你很得意麼?又在五十步笑百步了。蟈蟈不是在暢春園陪你皇瑪法的麼?怎麼今兒個回宮了。”
蟈蟈臉一紅,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
蛐蛐剛被額娘奚落了,恨不得立馬扳回一城,立刻打小報告道:“額娘,你不知道,皇瑪法讓哥哥回來看未來媳婦呢,快點說說,你給相中了哪一個。”
清雅促狹的看了蟈蟈一眼,只見他怒視着蛐蛐,就差伸手拎他的耳朵了,“三弟,蒙古醜媳婦兒……”
蛐蛐吐了吐舌頭,他聽阿瑪的牆角,被罰娶個蒙古醜媳婦兒的事情都傳開了,京城裡的小夥伴們常拿這個事情出來取笑他!
清雅坐到九阿哥身後,開口說道:“這蒙古不但沒有醜媳婦,反倒有個大美人兒呢,暖心你說是不是啊?”
暖心一見她阿瑪,便順着腿爬了上去,動起了棋盤上的棋子兒,“當然啦,暖心還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姐姐呢,比額娘還好看”,說着她又轉過身去,看了身後的九阿哥一眼,“當然,還是沒有我阿瑪好看。”
蟈蟈白了她一眼,“好看有什麼用!賢惠能管事,對阿瑪額娘還有弟弟妹妹們好的姑娘,纔是好姑娘。”
清雅與九阿哥對視了一眼,“原來我兒子喜歡這樣的姑娘啊!”
蟈蟈一聽,站起身來,拂了拂袖子,不好意思的奪門而去。
聽着屋子裡的大笑聲,他擡起了頭,看了看藍藍的天空,這樣的女子,才宜家宜室,最適合太子妃的位置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