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選結束之後,欽天監將太子大婚的日子定在了三個月之後,因着有前太子舊例,所以準備得倒也順順當當。
若說此次大選最高興的人是誰,那當是弘璋了,他是萬萬沒有想到,清雅會替他選了個秉性相符合的,日後大婚出宮建府了,夫妻琴瑟和鳴,以讀書爲樂,當真是一件讓人期待的事情。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拍了拍馬屁股,朝着蛐蛐和元寶的位置更近了一些。
清雅放下馬車窗戶簾子的一角,轉過身來,從一旁的小食盒裡,給暖心拿出了一小碟子點心,夏芒看着,趕忙從竹筒裡倒出了一杯鮮榨的果汁兒。趁着今兒個朝中並無大事,九阿哥領着一大家子去暢春園探望康熙爺。
如今老爺子正帶着蟈蟈住在暢春園一角的果島裡,這是仿造四阿哥的農趣園建的一處頗有農莊氣息的小院子。
特別有意思的是,這座果島,是一個孤立的湖心島,四周離它最近的院子,都要隔湖相望,沒有了後宮那些佳麗之間的紛爭,是清淨得很。
爭了一輩子,還有什麼好爭的呢?就是德妃,到了這種時候,也不在明面上與宜妃對着幹了,畢竟人家有了個當皇上的好兒子。
宜妃雖然有些趾高氣揚的,但是到底因爲皇太后的身份,要一直端着,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大家都變得相處融洽起來。
一家人上了宮舫,如今大清有了電,這皇家宮苑裡的一些渡船,也換作是電力的了。紅紅的雕龍大柱子上,繫着淺紫色的薄紗,早風一吹,沁沁涼意。坐在亭心裡,遠遠地可以看到島上一片紅雲,桃花盛開。
不似其他的幾個孩子,都有過長期走水路的經歷,暖心坐在船上,不安分的跑來跑去,充滿了好奇,一看到果島,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嚷嚷道,“額娘,額娘,皇瑪法真的住在桃花島上麼?”
清雅眼前一黑,有一種想要將永樂吊起來打一頓的衝動,他的話本子小說,到底禍害了多少大清的少男少女啊?就是暖心這種小豆丁兒,都拜倒在他的長衫下了。
“不是桃花島,你看到那粉色的桃花左邊了沒有,那白色的是梨花。”
暖心從船頭的欄杆處探出頭去,四處張望,正欲張牙舞爪,就被一隻大手一抓,她便騰空在了湖面上,她撲騰着四肢,正欲張嘴呼救,卻聽到身後傳來她三哥蛐蛐得意的笑聲。
“臭丫頭,看你還敢往外探頭,一不小心,可要掉下去,成了落湯雞了。”說着試探着將她往那水面上晃。
蛐蛐原本以爲會嚇着她,哪知道這姑娘是個膽大的,竟然伸出小手往湖面上一撈,胖乎乎的小手上一會兒便出現了一條魚。蛐蛐只感覺自己個的手一沉,這丫頭眼瞧着就要貼着水面了,嚇得趕緊將她撈了上來。
坐在亭心裡談笑的清雅與九阿哥看着他二人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
暖心哪裡管他驚魂未定的三哥,抱着魚便往九阿哥身上衝,“阿瑪,阿瑪,這湖裡好多魚,咱們中午烤魚吃。”
九阿哥看着她一臉興奮的樣子,不忍心拂了她的意,笑着點了點頭,樂得她將魚往艙裡一放,便拽了拽蛐蛐的袖子,“三哥,咱們還來一次,這次一定可以撈到一條大的。”
蛐蛐鄙視的看了看她的小手,就你那工具,能撈得着大的纔怪了,“這個不好玩,一會兒上了岸,哥哥給你做個網兜子,咱們撈魚去。”
暖心點了點頭,又跳進了蛐蛐的懷裡,兩人親密的耳語着,一副哥倆好的樣子。
弘璋坐在一旁,有些羨慕的看了看他們兄妹,到底是親生的,他不管怎麼樣,也是融入不進去的。正落幕的想着,卻感覺到自己的肩膀一緊,元寶正在他的身後,衝着他笑了笑,“二哥,別理那兩個粗人,一會兒咱們兩兄弟去釣魚,那纔是雅事。”
弘璋點了點頭,他這個四弟,越看越像是一隻小狐狸。
衆人上了岸,遠遠地便看到康熙爺領着蟈蟈,光着腳站在黑白相間的鵝卵石八卦陣上,打着太極拳,樑九功站在一旁,身上耷拉着一塊擦汗的白毛巾,像極了跑堂的店小二。
見到清雅與九阿哥,他高興地揮了揮手。
康熙爺感覺到有人上岸,收了拳勢,輕舒了一口氣,睜開眼笑道:“你們來了。樑九功這個老傢伙,可是一大早就望眼欲穿,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呢。”
樑九功笑了笑,打趣道:“可不是,奴才盼望得緊,主子您不也一大早就拉着太子爺在這裡練功等着呢。”
康熙爺瞪了他一眼,笑而不語。轉而對清雅說道:“你都是雙身子的人了,怎麼也來了,這次選秀的事情,我都聽蟈蟈說了,你安排得很好,富察氏與董鄂氏,都是不錯的。”說着坐了下來,接過樑九功遞過來的汗巾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清雅走過去,從一旁的小爐子上給康熙爺換上了熱茶,笑道:“我身子好得緊,在宮裡頭也悶得慌,這是藉着皇阿瑪的名義,出來放放風呢。”
“也只有你,當個皇后,像是坐監似的。”
暖心見大人們只顧着說話,沒有人注意到她,不滿的撇了撇嘴,朝着康熙爺懷裡便撲了過去,“皇瑪法,暖心都來這麼久了,您也不和暖心說話。暖心給你帶了好吃的糯米果子,對了,剛剛還在河裡抓了條魚,一會兒烤給您吃。”
接着就像是倒豆子似的,將適才在船上的事情,噼裡啪啦的給康熙爺說了一通,說得他是笑意連連。他如今年事已高,大清又鼎盛至極,雖然兒子們之間還有些問題,沒有處理開來,可是如今他是無官一身輕,什麼都撒手不管了,只用享受這天倫之樂便是了。
因此瞧着年紀小的暖心,那是哪哪都是可愛至極。他拿着巾子,給暖心擦了擦帶着魚腥味的小胖手,一邊喃喃自語道:“這孩子越長越像寶珠了。”
清雅聽到自己額孃的名字微微一愣,九阿哥有些不明所以的望了她一眼,寶珠是誰?總覺得有些耳熟。
只是誰也沒有將這個話題給繼續下去,不一會兒,就一家子興高采烈的去湖裡頭捕魚了。有那些文雅的,譬如康熙爺、弘璋,都提着吊杆、竹簍,尋了個好去處,作了垂釣翁,也有那大大咧咧地,像是蛐蛐和暖心,挽起了胳膊腿兒,揹着叉子、舀子,撲騰着就下了水,將那河邊攪得混混的。
康熙爺沒好氣的對着九阿哥說道:“瞧着你們家老三,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將我們的魚都嚇跑了。”
九阿哥一聽,也樂了,“他就是這麼個玩意兒,兒子與清雅正是頭疼着呢,日後不知道給他選個什麼樣的媳婦兒,才製得住他。”
清雅站在岸邊,帶着夏芒準備着中午的燒烤架子,切着蔬菜水果。又將那殺好的雞,清理了一番,放了些老薑、桂圓、山菌,一起扔進砂鍋裡,細細地燉了起來。
這說是吃烤魚,也不能只有烤魚一個菜不是。又搭了個鴛鴦香鍋兒,一邊放了一層紅紅的辣子和花椒,讓人看着就要流口水兒;另一邊則只放了些芝麻香油和秘製的醬料,炒得噴香四溢。
又特意的爲康熙爺準備了幾道好克化的小菜,清蒸了幾條九阿哥拿過來的魚,再溫好了酒,給暖心榨上了果汁。方纔解下圍裙,走到河邊,吆喝這麼一大羣老爺們回來用膳了。
康熙爺牽着暖心的小手,得意洋洋的走在最前頭,今兒個他是釣魚釣得最多的,其次便是蟈蟈、弘璋;老九是個沒耐心的,隔幾分鐘就聞着菜香,報着菜名兒,哪裡是個釣魚的料,蛐蛐和暖心就不用說了,那純粹是來搗亂的!
等魚拿了過來,夏芒麻利帶着下人一塊兒處理了,拿過來交給清雅,放在那烤魚的架子之上。一家人選着自己個喜歡吃的菜色,眼巴巴地等着自己釣的肥魚兒,口水直流。
康熙爺今兒個高興,也顧不得什麼食不言寢不語,食不過三的勞什子規定了。幾爺孫喝着喝着,倒還行起酒令來了。
清雅笑着一邊添菜,一邊顧着暖心吃飯。心裡頭特別的舒坦,一離開皇宮,當真是覺得空氣都清新了。
如今正是好*光,一家子人就應該四處郊遊纔是,真是白瞎了他們再郊外,那麼多好莊子。
衆人吃飽喝足了之後,便搬出了些搖搖椅,蓋着小毯兒,躺在院子裡頭煮茶曬太陽。康熙爺養的一隻波斯貓和一條大黃狗兒,今兒個也得了好一頓賞,慵懶地躺在臺階上,蜷着身子睡懶覺。
正是一片寧靜的時候,突然之間,又有了小船靠岸。來人行色匆匆的,一見到衆人,便行了個大禮,略帶悲切的說道:“雍親王福晉今兒個午時一刻,沒了。”
清雅嘆了口氣,自打弘曆刺傷四福晉之後,她幾次三番的派人去探望過,都說只是熬日子罷了,過了這麼幾個月,到底還是沒了。
康熙爺睜開了眼,看了看一旁已經呼呼睡着的暖心,轉了轉手裡的佛珠兒。四阿哥府的後院又不得安寧了。RS